第49節
光之子的恩賜,神跡與庇護之所 那上面寫著這樣的字樣。 加爾文的視線在“光之子”上停留了一會兒,那種不寒而栗地感覺再一次如同潮水般向他侵襲而來。這里散發出來的腐朽臭味讓加爾文恍惚間又回到了童年,那段黑暗的日子,他感到自己背后的傷口隱隱有些作痛。 “加爾文……” 伊莎在加爾文旁邊微弱地出聲,將他的注意力拉了回來。 加爾文看了一眼伊莎,這個年輕的女孩有著與加爾文當年逃跑時相仿的年齡,還有相同的惶恐和不安。 他勉強對著伊莎笑了笑,企圖讓后者鎮定一些。隨后他讓伊莎躲到了圍欄另一側的一處死角,然后他才按了一下拱門旁邊的對答機,那機器下面貼著明顯的告示:非教徒請勿入內(來訪者請登記) 很快,對答機就被接通了。 “是誰?” 那頭的聲音顯得異常警惕和防備,甚至沒有辦法維持最基本的禮貌。 加爾文皺了皺眉頭。 “我是瑪德琳·黛西的朋友,我聽說她今天遇到了一些意外——” “我們沒有聽說這件事情。請問你是誰?你與瑪德琳的關系是什么?你是降臨派的教徒嗎?” 對答機那頭的聲音相當粗暴地打斷了加爾文。 “我很確定她遭到了搶劫并且受了傷?!奔訝栁恼f。 “請回答我的問題?!?/br> “……我和她是朋友的關系,我叫……海倫,我不是教徒?!?/br> 加爾文吸了一口氣,然后一字一句地回答道。 “那么你無權進入姐妹之家。請你盡快離開這里?!?/br> 對方的聲音變得更加冷酷了一些。 加爾文又看了一眼不遠處地伊莎,在夜色中她的面龐愈發蒼白了,眼底的恐懼愈發濃郁。 “嘿,聽著,我只是想要確定一下瑪德琳的狀況,我不需要進入你們的地盤,我可以隔著欄桿看她一眼……” “請你離開,不然我們報警了?!?/br> 在對答機對面的那個人沒有一絲人情味地說,他的聲音顯得冰冷而干啞。 加爾文抬起頭飛快地瞟了一眼拱門門柱的上方,他在那里看到了監視器閃爍的紅光。 隨后他聳了聳肩膀,在鐵門旁吐了一口唾沫,憤恨地離開了。 在確定了已經脫離監視器范圍之后,他才示意伊莎跟上他。 “嘿,聽著,我想讓你仔細地重復一遍你mama的事情?!?/br> 他蹲在伊莎面前認真地說。 “什么?” 伊莎看上去前所未有的手足無措,她絕望地看著加爾文:“重復什么?我不懂……她們之前是允許其他人探望了的,為什么忽然間……” “冷靜點,嘿,寶貝,冷靜點?!奔訝栁膿u晃了一下伊莎的肩膀,“事情不太對勁,你能聽出來跟我說話的那個人是誰嗎?” 伊莎咽下了一口唾沫,有些遲疑地點了點頭:“她是安娜……安娜導師。她負責管理庇護之家的內部事務……mama不喜歡她……” 那個人非常緊張。 加爾文很確定這一點。 那個人在聽到“瑪德琳”這個單詞之后完全陷入了慌亂之中——盡管她努力維持冰冷平靜的表現,不過加爾文還是可以準確地判斷出來這一點,再配合伊莎之前告訴他的事情,加爾文本能地覺得這件事情似乎并不僅僅只是一個女人在深夜遭受了搶劫這種事情這么簡單。 “聽著,伊莎。我待會會打電話給艾扎克,看看他能不能派人過來——” 就在這個時候,有一聲非常非常模糊的,屬于女人的哀嚎沿著寂靜的夜色劃過加爾文的耳畔。 加爾文猛地跳了起來,神色不定地看著被欄桿包圍住的白色建筑。 那是……哀嚎…… 就像是為了解答他的疑惑一般,緊接著又有一聲微弱的嚎叫傳來。 只是那聲音太過于低微,若不仔細聆聽,你很容易就會將其忽略過去。只是加爾文既然聽到了那個聲音,自然就不會忽略掉那哀嚎中的強烈痛苦。 他的呼吸一瞬間快了起來。 “加爾文!” 伊莎死死地抓住了加爾文的袖子。 “那是什么聲音?” 加爾文揉了揉自己的太陽xue。 “該死?!?/br> 他憤恨地詛咒了一句,然后低頭重新對伊莎開口:“……我得進去看看好確定里頭的情況。伊莎,你在外面等著,我會打電話讓艾扎克來接你?!?/br> 第59章 伊莎充滿恐懼地沖著加爾文搖了搖頭。 “不……你會被發現的……這里的人對于非教徒不是很友好……而且你這是非法闖入……” “我會小心不讓她們發現我的?!?/br> 加爾文給艾扎克打了一個電話——在說明事情緣由之后他親愛的哥哥顯得格外的氣急敗壞。他在電話那頭大喊大叫著,加爾文果斷地按下了掛斷鍵。 隨后他把手機塞到了伊莎的懷里。 “躲在這兒別動,我想待會兒他就來了?!?/br> 他囑咐道。 他知道自己的決定相當魯莽,可是那模糊的慘叫卻讓他有些頭腦發熱——他絕對說不上喜歡瑪德琳,那個女人劣跡斑斑而且脾氣古怪,唯一可以稱道的一點大概只有她對伊莎的那種純凈的愛。她竭盡全力地在惡劣到極點的底層生活中保護著伊莎,養育這個女孩長大。無論瑪德琳本身多么令人厭惡,對于伊莎來說,她就是那個愛她的母親。 她是伊莎的全部。 而加爾文不希望伊莎失去她。 加爾文從那棟房子后方一處低矮的圍欄處跳了進去,在那之前他已經仔細地觀察過這棟房子,一樓的走廊和窗戶燈都是暗的,二樓的窗戶開著,但是窗簾緊緊地拉上了。加爾文相信這里用的是那種厚重的帶遮光布的窗簾,因為那些布料甚至沒有透出一點光,只從布料的縫隙中泄露處狹窄的一道細細光線。有人在窗戶后面來回走動,他們盡力壓低了聲音,但是在這樣寂靜的夜晚,只要你留心傾聽,你總能聽到那聲音中不同尋常的地方。 加爾文將自己的身形掩在玫瑰叢中(他注意到整個庇護之家的院子里都種滿了這種香氣濃烈的花),半蹲著慢慢靠近那棟兩層小樓的后門。在那漂亮的白色后門處是一大塊向外凸出的門廊,門廊下面擺放著雙人秋千和戶外用的玻璃茶幾,而在門廊的左邊是一顆生長得非常良好的茂密橡樹。 加爾文稍稍抬頭,他瞇著眼看著橡樹伸展的枝丫,其中一根正好對著二樓的窗戶。 “嗚嗚嗚……” 像是有什么人在哀哀哭泣,那聲音正好是從那扇窗戶的縫隙中傳出來的。 加爾文小心翼翼地沿著花叢投下的影子前行,那些被精心打理過的豐厚草坪吞下了他的腳步聲。加爾文在樹蔭下屏息等待了一小會兒,然后在一陣夜風吹過時借著樹葉的沙沙聲敏捷地爬上了那棵橡樹。 他蹲在那棵樹的y形分杈中,從枝葉的間隙中窺視著那扇窗戶。 也許是剛才那陣風的緣故,窗簾的縫隙比之前寬了一些,足夠加爾文看到房間的一角——那里有一張窄小的床,上面鋪著白色的亞麻床單,看上去相當不舒適。在床頭上方的墻壁上掛著十字架,就跟加爾文之前在那些降臨派的人身上看到的十字架一樣,并釘在這尊十字架上的依然是一名面容姣好的紫眼天使。 那種想要嘔吐的感覺又一次當侵襲了加爾文,他咬了自己的舌頭一下,疼痛和細微的血味讓他稍微鎮定了一些。 “嗚嗚……嗚……” 那種苦悶而壓抑的聲音再一次地響了起來,隨后一個人影慢慢地靠近了窗子。加爾文的瞳孔微縮,他死死地盯著窗簾后模糊的人影,讓他震驚的事情是——倒映在窗簾上的那窈窕的身影背后,儼然伸展著一對展開的翅膀。 加爾文的手指死死地嵌入了橡樹粗糙的樹皮,加州的夜晚始終是溫暖的,他的背后卻冒出了冷汗。 這不可能—— 他想。 他們難道又找到了一個可悲的畸形兒?或者是用其他的手段打造他們自己的天使? 紛亂的思緒讓加爾文完全沒有辦法保持冷靜,他呆滯著看著那對上下晃動的翅膀,以至于當房間里出現第二個人的時候他沒有反應過來。 “哦,我的天使……” 那個人沙啞地低吟著。 那是一個男人的聲音。 實際上他并不是忽然出現在二樓的房間里的,他一直都在,只是未曾走到窗戶的后面來過。不過現在他已經來到了房間的中間,恰好是窗簾的縫隙對準的地方。 加爾文現在可以清楚地看到那個男人的臉。 那是一個身材高大的白種男人,看上去已經上了年紀,頭發和眉毛都是白色的。加爾文懷疑他身染重病,因為他的臉頰異常干枯,嘴唇皸裂,顴骨高高聳起,裸露在外的皮膚上滿是皺紋,而鑲嵌在重重皺紋中的瞳孔卻亮得嚇人,像是鑲嵌在人皮面具的某種發光玩具。 他伸手撫摸著窗簾背后長著翅膀的那個人。 “哦……佩因先生……哦哦哦……” 那個影子在男人的碰觸下發出了潮濕的,帶著情欲的聲音。 加爾文皺了皺眉頭,他很快就意識到自己之前聽到的那些聲音是…… “啊啊啊啊……我愛你……我愛你,我的光,我尊貴的靈魂導師,我的佩因先生……” “噓——” 被叫做佩因的男人伸手在自己的嘴唇邊點了點。 “你應該愛的是我們的光之子?!彼f,與沉溺于欲望中的另一人比起來,他顯得格外的冷靜,“……好了,我的小安娜,你確定那個女人不知道扎拉·巴里克的去處嗎?” 他依然沒有停下手上的動作,他的對象,安娜,發出了一聲又長又急的喘息。 “哦哦……不……我詢問了她……她不敢在我的面前撒謊的……”安娜的聲音在提及到“她”的時候染上了憤恨,“她應該是被扎拉·巴里克給強jian了——那個婊子就是靠著跟他上床才成為正式教徒的,誰都知道扎拉·巴里克那條公狗是個變態,也只有她才敢去碰他……” “哦?那么你知道……扎拉·巴里克的去處嗎?” “不……哦哦……我不知道……哦,佩因先生你太棒了……請不用擔心,他總會回來的……有好幾次……巴里克動了庇護之家的女人,他總是被嚇得要死,說自己被惡魔所控制了……他會在外面躲幾天,直到我們幫他處理好那些女人才回來……” “暫時先不要處理那個女人?!蹦俏慌逡蛳壬_口冷硬地吩咐,“她和巴里克手上有我需要的東西?!?/br> 從加爾文的角度,可以清楚地看到那個人一瞬間變得狂熱的面容——就像是有毒蛇舔舐了一下他的脖子,莫名地,加爾文因為那張臉而感到了不安。 他甚至覺得那張枯瘦的臉似乎與記憶之海底層的某些東西聯系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