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雖然埃爾文告訴安斯艾爾要辭退查爾斯，但這幾日拉娜和安斯艾爾還是每天按時上課。

    安斯艾爾讓拉娜把漢克和蒂娜的手札拿到書房，時不時會教導拉娜幾句，拉娜萬萬沒想到自己上輩子身為法學禿頭黃金單身狗，今生卻成農科人。

    艾澤爾大陸的農作物倒和上輩子世界的農作物差不多，拉娜見此更堅定了這是個rpg世界的信心，當翻看的雜書中出現熟悉的番茄、土豆、大白菜的名字時，以前不喜歡吃辣的拉娜覺得連小米椒這三個字都令人感動。

    當然漢克和蒂娜的手札內容，跟番茄土豆大白菜沒有絲毫關系，里面盡是些拉娜從沒聽過的藥草。

    有比較清新美麗的名字：光之草，銀月花，木之果實

    有比較一目了然的名字：慘叫樹，人面果，火焰花

    也有讓人摸不著頭腦的名字：沐沐藤蔓，裂口紅衣

    種地最要的是天時，手札也尤其強調在一個地方種植草藥要尤其注意溫度、降水、土地類型問題。

    比亞斯王國地處偏僻，最北端常年處于冰封狀態，中部的土地也屬于凍土，唯有王國最南部跟法師塔接壤的部分，或是利用法師塔提供魔法技術建設的大棚中能種植糧食。

    所以他們本國的糧食通常供應不起全國的使用，都是靠貿易從氣候溫暖濕潤，大部分地區作物一年一熟，其他地區一年兩熟的拉斯蒂王國進口。

    至于跟比亞斯王國關系不睦的拉斯蒂王國為什么會甘心跟它進行交易，就要提到拉娜一家搬到拉斯蒂的原因了。

    用氣候帶打比方，比亞斯王國占據了艾澤爾大陸上所有的寒帶亞寒帶地區，也就壟斷了所有在這部分地區出產的草藥。

    種類繁多的草藥中，最重要的就是只能在寒冷氣候下大批量種植的光之草，它是補魔藥劑最重要的原料，沒有任何替代品。比亞斯王國手握光之草，就是抓住法師塔的命門，雖然高傲的法師塔法師們作為第三方勢力不畏懼任何一個王國，但為了省心也會協助比亞斯王國能夠穩定國情，進而穩定光之草的產量。

    除了法師塔的補魔藥劑是免費由比亞斯提供的，其他地區在比亞斯王國一言堂的市場下，甚至連比亞斯本身不管是藥劑本身還是光之草的價格都居高不下，大大提高了平民家庭有魔法天賦孩子的教育成本。同樣是平民出身的漢克和蒂娜對這種遭遇感同身受，開始鉆研提高光之草產量的品種。

    沒想到比亞斯的現任國王為人貪婪，得到他們進獻的新品種卻絕口不提降價的事，漢克和蒂娜憤而搬家到拉斯蒂，要研究出耐熱的，能夠大批量種植的光之草。

    “漢克叔叔和蒂娜阿姨的愿望雖然誠摯，但恐怕研究出耐熱的光之草，事情也不能如他們所愿?！敝v到光之草，安斯艾爾看拉娜的表情，看出她想到父母的事，垂眸淡淡的說?！皬囊婚_始他們就想錯了，補魔藥劑和光之草的產量，跟價格沒有那么大的關系?！?/br>
    拉娜順著安斯艾爾細長漂亮的手指看到手札上標記的種植難度：三顆星，下面是一系列詳解。

    等拉娜看清楚種植注意，安斯艾爾繼續說。

    “大約二百年前，比亞斯王國貴族間流行起一種游戲，把未成熟光之草的嫩芽摘下揉碎，和星星寶石的粉末混合做成宴會開場的助興節目。魔力會讓人產生快感，嫩芽的魔力最為集中，配合上星星寶石炫目的粉末，最大調動起宴會來客的情緒，每星期都評選哪家揮灑的場面最宏大，由參與游戲的家族集體出彩頭給舉辦宴會的人，每月消耗的光之草嫩芽何止成噸?？赡菚r候，光之草與補魔藥劑的價錢也沒有變?！?/br>
    沒有變化當然不會是因為比亞斯王國執政者的好心，而是即使如此糟踐平民家難以長期購買的光之草，實際上也影響不了光之草的儲備。

    補魔藥劑和光之草價格高昂的原因，從來都是因為比亞斯王國想，而不是因為光之草產量低。

    拉娜對這種朱門酒rou臭，路有凍死骨的事情感到厭惡，情不自禁的皺眉。

    安斯艾爾見她想到了自己想說的，修長的手指從手札上移開。

    “還有一件長期處于比亞斯王國上層的家族才知道的秘聞，當初比亞斯王國的公主掀起這場游戲的起因，就是因為國王發愁新一季的光之草長大收割，又要cao心建立新的倉庫，‘聰明伶俐’的公主為父親獻策，只要全部用掉，不就不用擔心儲存的事情了?！?/br>
    聽聞這件內情，拉娜第一反應是這個rpg大陸略黑，作為游戲太人間真實了叭，讓人從心里感覺不舒服。

    “但研究出耐熱的光之草獻給拉斯蒂王國，跟研究高產的光之草不同，即使拉斯蒂王國也要從中牟利，比亞斯王國有這么一個競爭對手也不得不降價?！?/br>
    “首先，兩個王國間只有很小的可能性出現‘降價’這種惡性競爭，反而是聯手維持市價比較現實。其次，”安斯艾爾的臉上露出意味深長的輕笑，從拉娜的角度看去，只覺得涼薄至極?！笆ダ霉庵輰Ψ◣熕Q制的優勢，法師塔自然不會在糧食買賣上繼續對拉斯蒂施壓，一旦拉斯蒂停止對比亞斯的糧食出口，根本不需要出兵，短期可能勉強控制，長期必定爆發內亂?！?/br>
    如果真成了那種情況，出身比亞斯的漢克和蒂娜會是最自責的，拉娜猛地從椅子上站起就想走出書房，走到門口心思一轉，又回到座位上。

    “我先回答你的首先，只要爸爸mama研究出耐熱的光之草，不獻給拉斯蒂，而是免費發放種子給拉斯蒂的農民們，我爸爸mama做不到，埃爾文叔叔會幫忙，拉斯蒂王國和比亞斯王國就沒有聯手控制市價的機會。其次比亞斯王國身為大國，不可能只有利用法師塔一個手段，教會也不會坐視不理，任由戰爭發生?！?/br>
    而且，最重要的是，拉娜深吸一口氣，盯著安斯艾爾透著股冷淡的臉。

    “安斯艾爾既然想到這些問題，埃爾文伯伯應該也能想到，現在還這樣鼓勵我爸爸mama繼續研究，肯定是有解決的辦法?！?/br>
    安斯艾爾那張過分雅致的臉上，第一次出現類似興味的表情。

    “拉娜，你果然跟他們有些不同，不提平民出身的人，就算是貴族，有了值得稱贊的功勛，第一反應也是進獻王族，認為只有王族手握權力，才能進而擴張影響?？礉h克叔叔和蒂娜阿姨，即使比亞斯王國嚴格規定了私人種植光之草的畝數，更把光之草規定為國家才能販賣的作物，可他們當初只要在比亞斯平民中散發種子，起碼能緩解比亞斯地區平民的補魔藥劑難題。但他們研究出高產品種后的行動還是‘獻給比亞斯王族’?！?/br>
    因為我是現代社會的好少年，沒有受到你們艾澤爾大陸封建荼毒的洗腦，拉娜悄悄吐槽。

    “我只是認為爸爸mama有自己處理自己研究成果的權利。安斯艾爾，你快回答我的問題?！?/br>
    “耐熱光之草的問題，的確父親早就想好，要幫助漢克叔叔和蒂娜阿姨發放種子解決?！?/br>
    拉娜不想討論，安斯艾爾并不糾纏，一抬眼就略過了話題。

    “而糧食問題，本身就是比亞斯王國綜合對拉斯蒂施力的結果，失去法師塔的壓力是致命的，比亞斯建國開始就與拉斯蒂有舊怨，現任拉斯蒂國王年富力強，鄙夷比亞斯國王無能，早就有收復比亞斯之心，平衡失控不會簡單妥協?！?/br>
    那就要從一開始源頭的法師塔解決問題，有什么能代替光之草讓法師塔產生顧忌？拉娜拿起桌上的紅茶小口喝著，怎么也想不到。

    安斯艾爾含蓄的輕咳兩聲，濃密翩長如蝶翼的睫毛忽閃幾下。

    拉娜不明所以的跟他對視幾秒，見拉娜是徹底反應不過來了，安斯艾爾轉身走回自己書桌旁，坐下打開書，讓拉娜看不到自己的臉后才點明。

    “法師塔是絕對的魔法研究深度排列地位。父親跟我提過幾句，到時我會前往法師塔，通過試煉后繼任母親的長老職位?！?/br>
    地處拉斯蒂和比亞斯中間的法師塔是長老制，管理平常事務的是行政院，但遇到大事，都是由五位魔法當世最精深的法師組成的長老院決定，如果一位長老對比亞斯表示強烈的支持態度，就能延續法師塔對拉斯蒂的施壓。

    哥，安斯艾爾，您真是個哥，說了這么多，原來只是為了在我面前繞個圈子裝個逼??？

    拉娜放下心的同時無語凝噎，憋不住泄出一點笑，不管怎么說才九歲，還是有可愛的地方。

    聽到拉娜抑制不住的笑聲，安斯艾爾執筆的手停了一下。

    “哼?！?/br>
    這聲不悅的輕哼讓拉娜更歡樂，徹底笑趴在書桌上。

    門口處突然傳來敲門的聲音，蘇菲進來后先行禮。

    “安斯艾爾少爺，查爾斯從明天開始不會再擔任您的家庭教師，但他要求離開前能最后見你一面，才肯說老爺要問他的事，老爺派我過來問您，您要見他嗎？”

    第五章

    看來埃爾文這次要徹底處理掉查爾斯的事。

    在安斯艾爾應允離開后，蘇菲留下對書房進行打掃整理，拉娜假裝埋頭看手札，腦中開小差到九霄云外。

    書桌上香薰爐的來歷，這段時間拉娜已經跟安斯艾爾打聽過，是西格家族歷來族長持有的魔法道具，上面有第三代勇者小隊的魔法師所施加的血緣魔法，能激發有西格家血脈人的魔力潛力。

    因為西格家族把梅拉的死秘而不宣，所以明面上西格家族的族長還是梅拉，這件傳家寶在安斯艾爾手里并不稀奇。

    會向拉娜打聽安斯艾爾書房里有沒有香薰爐，指派查爾斯的人就呼之欲出，必然是一直在秘密搜尋安斯艾爾，想把這位天才弄回家族供他們獲利的西格家族。

    “拉娜小姐，紅茶已經涼了，我給您換一壺好嗎？”蘇菲打掃到拉娜書桌邊，溫和的詢問她?！爸澳滟澚碎夭璧目诟?，我著人買了比上次品質更高的茶葉?！?/br>
    拉娜回神，感謝的對蘇菲笑笑。

    “好的，麻煩蘇菲?！?/br>
    蘇菲收起茶具離開的動作標準又端莊，拉娜從心里羨慕安斯艾爾能有這么一位貼心慈愛的女仆長。負責照顧拉娜的珍妮很仰慕蘇菲，拉娜隔三差五就聽一耳朵蘇菲的事，什么從小照顧梅拉夫人長大，現在從小照顧安斯艾爾，在比亞斯的王城也是首屈一指，統籌管理整間宅院的工作從不出錯。

    半年多跟蘇菲接觸下來，她的確值得珍妮的敬仰。

    拉娜剛準備把注意放回手札，書房的門又發出聲響。

    “蘇菲？這么快就回來了?！?/br>
    拉娜愉快的站起身，卻看到一位意想不到的人。

    “查爾斯老師，你怎么會來這里?！崩韧嘶氐綍琅?，皺著眉質問?！澳隳苋我庾邉拥膮^域不包括這棟樓，更不能進到安斯艾爾的書房?！?/br>
    嘴上這么bb著表示強烈譴責，拉娜用身體遮掩著伸向傳音鈴的手。

    沒想到查爾斯一反往日的溫文爾雅，從寬大的衣袍中竄出一條蛇撲向拉娜，眨眼間蛇就把拉娜困了起來。

    “拉娜小姐，我現在恐怕沒那么多時間跟你閑聊天?！?/br>
    他興奮的喘著粗氣，眼睛盯在安斯艾爾書桌上的香薰爐上。

    “我記得你說過，你沒在安斯艾爾少爺的書房見過這東西，真是個不乖的壞孩子，這不就在那里，擺的多明顯，多清楚?！?/br>
    蛇滑膩的皮膚纏繞在拉娜身上，手腕粗的體型約有一米多，拉娜一直覺得自己沒怎么怕這玩意，現在渾身的雞皮疙瘩都冒出來，告訴拉娜她其實恐蛇。

    大蛇嘶嘶著吐著蛇信，身體每滑動一分，拉娜感受到的束縛感就深一分。

    內臟都要被這孫子勒出來了，拉娜艱難的開口。

    “查爾斯老師，你怎么敢擅闖一位魔法師的書房，甚至接近他的書桌？其他的我不知道，但安斯艾爾的東西上都有他自己的魔法標記，你現在就算拿走，也肯定會被他找到?！?/br>
    “謝謝拉娜小姐對我的關心?！辈闋査箯男淇谥腥〕鲆粋€厚重的木盒?！拔易匀粵]膽子靠近安斯艾爾少爺的地盤，發放任務的人還特意囑咐不要碰這個香薰爐?！?/br>
    他打開木盒，里面的綢緞中央剛好陷下香薰爐大小的空洞。

    隨著一段艱澀的咒語，書桌上的香薰爐停止冒煙，緩緩飄向查爾斯手中的木盒。

    “畜生?！?/br>
    拉娜絞盡腦汁的想安斯艾爾書房里有什么警報陣能觸發時，給她換紅茶的蘇菲回來發現了查爾斯的闖入，她怒叱著隨手拿出一個魔法卷軸對向拉娜身上的蛇，從卷軸中飛出的光網把大蛇牢牢網住，在地上無力的翻滾。

    就這瞬息的功夫，查爾斯已經反應過來，罵罵咧咧的把盒子放在地上，手上的戒指閃過一道光，鷹外形的嬌小幻獸撲向蘇菲。

    傳音鈴從接通到說清楚根本來不及，拉娜趁查爾斯對付蘇菲，飛撲到安斯艾爾書桌旁對他放在旁邊的書就是一腳，摞的高高的書籍被從底部攻擊，搖搖晃晃的倒塌，個個飛出八丈遠。

    “小兔崽子?！辈闋査乖谔K菲層出不窮的魔法卷軸攻擊下有些狼狽，很有親和力的臉孔可怖的融化了一半，露出下面兇戾的真面目?！澳憬o我老實點，發任務的人嚴令不許殺人傷人，不然老子早把你解決了?！?/br>
    鷹高鳴出聲，體型猛然增大到三四倍，一翅膀把蘇菲扇開。

    查爾斯趕忙拿起木盒繼續念咒語，因為剛才的中斷掉在地上的香薰爐又顫巍巍的飛起。

    蘇菲拼著被鷹抓傷后背跑去，把香薰爐一把抱進懷中。

    查爾斯被徹底激怒，從懷中掏出一塊菱形的寶石，中間流轉著似水的火光，他得意的狂笑。

    “不識抬舉的家伙，非逼我一次性強制召喚熾淼獸?！?/br>
    寶石粉碎在空氣中的光芒組成一只半米長的小獸，貓科動物外型的身體上燃燒著藍色的火焰，他一出現就狂躁的撲向查爾斯，眉心一閃而過的魔法光芒讓他痛苦的墜地。

    “沒用的，你現在制伏他們完成契約才能回去?！辈闋査咕璧淖岤楋w回自己身前，對熾淼獸說?！澳銢]有抵抗強制召喚契約的力量?！?/br>
    熾淼獸聽懂了查爾斯的話，圓圓的瞳孔轉向拉娜，眼中帶著屬于捕食者兇殘的冷光走向她。

    我還年輕，我不想死??！

    拉娜嚶嚶嚶的在心中吶喊時，安斯艾爾包含薄怒的清冷聲音在她身邊響起。

    “拉娜，你又在干什么？”

    書房的空間被撕裂一角，他標致的臉從中探出，手一下抓住拉娜的肩膀防止她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