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宋聲都是呆呆的，默不作聲，看著女孩怏怏地垂著頭。

    江回滿心后悔，早知道瞎跑出來帶她放什么煙花。

    偏偏要讓她一個人去面對這種生死時刻，她一個在那屋子里得有多緊張。

    ……

    “你先坐這?！苯匕阉温暦诺缴嘲l上，起身準備去幫她倒水。

    突然腰被少女攬住。

    “江回，能不能別走?！?/br>
    聲音軟得像貓一樣，半是迷茫半是害怕。

    他嘆了口氣，轉過身輕輕抱住女孩子：“我不走，我一直在?！?/br>
    “有什么害怕的，你都說出來，我在這呢?！?/br>
    半天沒回應。

    房里燈沒開，月色穿窗而入，落了滿地清輝。

    江回看不真切女孩的臉，只當她是因為害怕而哭。

    他極溫柔地摸著女孩的頭，慢慢擼著懷里的小貓。

    “其實我不是害怕?！?/br>
    “要真是死人，我見得多了，學校都是?！?/br>
    “我就是難受，心肺復蘇了半天，一點用都沒有?！?/br>
    “看著二丫她媽的臉的時候，特別特別希望她能活過來?！?/br>
    “自己近距離接觸死亡，接觸那種無力感，真的好難受?！?/br>
    江回輕輕拍著女孩子的背，屈膝半跪，認認真真捧起女孩子的臉。

    “我知道，但是這不是你的錯，你的前輩，或者說每一個醫生都是這么過來的?！?/br>
    “我媽――你知道的，她也是醫生，我小時候她經常是早上才回來，回到臥室倒頭就睡?！?/br>
    “我的大部分時間都是保姆帶著，別的小朋友都有mama在一邊――而我去各種特長班，去公園都是和保姆一起?！?/br>
    “我以前不理解為什么我的父母都那么忙，也不明白他們忙成那樣是為了什么?！?/br>
    “印象里還有一次，我媽遇上醫鬧，差點回不來?！?/br>
    “那算是她第一次遇上醫鬧吧，患者家屬放了狠話要對我下手，大概就是要打我一頓?！?/br>
    “那段時間她嚇得每天都要來接我。結果我還是落單被那伙人找上了。最危險的時候，是食堂下班的大媽出來護住我，報了警?！?/br>
    “那個大媽她兒子以前被我媽救過，雖然沒搶救過來?！?/br>
    “但是她說不怨我媽，總歸是盡力了，和死神搶人，搶不過就是搶不過?！?/br>
    “我媽那天哭得稀里嘩啦?！?/br>
    “你們醫生啊，時時刻刻面對的都是生死，這樣的因果循環很多?！?/br>
    “你選了這條路，總得走下去?！?/br>
    “走不下去也沒關系，你想做什么，我都支持你?！?/br>
    男生的話戛然而止，尾音卻在宋聲腦海里久久盤旋。

    其實真沒什么好怕的。

    只要下一次能做得更好的話。

    ――路不都是一步一步走出來的？

    宋聲抬起頭，夜色太濃，月色太淺，給少年的眼睛加了一層神秘的光暈。

    然后心臟狠狠一動，像有什么細細的電流穿過心臟。

    在男生絮絮叨叨的聲音里，她慢慢穩下心神，呼吸放緩。

    “江回，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江回還保持著單膝半跪的姿勢，看到女孩子終于放輕松的臉，睜著濕漉漉的眼睛看著他。

    女孩子軟軟的帶著鼻音的聲音傳入耳朵，他的心角突然塌陷了一塊。

    像是被什么蠱惑了一般。

    他突然心念一動，仰著臉專注地看向她――

    “宋聲小姐，你愿不愿意，嫁給我?！?/br>
    畫風突變的江回讓宋聲有點懵。

    天知道他思路又跑哪去了。

    “你說什么？”

    話剛出口江回就后悔了，自己什么都沒準備好冒冒失失來了一句不著邊際的話，是要怎么樣？

    他翻翻衣兜，從兜里摸出沒來得及放的仙女棒，

    “我是說――來，爸爸帶你出院子放煙花?！?/br>
    江回耳尖泛紅，慌慌張張拉起宋聲的手腕，“帶你去放煙花?！?/br>
    ……

    院子很冷，夜深時分，月亮移到中天，土地都是明亮的。

    宋聲呵出一團團白氣：“就在這放吧，大娘不在，顧月睡著了，院子里沒人?！?/br>
    “好?！?/br>
    江回從另一個口袋里翻出打火機，拇指一摁，打火機竄出漂亮的火苗。

    “你看好了?！?/br>
    仙女棒被點亮。

    光芒照亮兩個年輕人的臉龐。

    煙火明亮奪目，一次又一次炸開，發出‘滋滋’的聲音。

    宋聲拿著仙女棒玩得不亦樂乎，在夜色里劃出各種形狀。

    一會是江回的首字母縮寫，一會又是桃心。

    女孩子笑得眉眼彎彎。

    一支又一支煙火被放完后，江回走上前默默宋聲的腦袋：“回屋吧，院里冷?！?/br>
    宋聲順勢抓住江回的手，兩個人十指緊扣，她的腦袋靠在江回肩上，低低絮語一句。

    江回的耳朵被女孩子的氣息吹得癢癢麻麻的，少女的聲音像剛從熱水里撈出來的蜜糖。

    夜色朦朧里，他聽到一句

    ――我愿意。

    他歪過頭，看到女孩全身信賴靠在他肩頭，甚至都能看清她臉上細細的絨毛，心頭像被羽毛掃了一把。

    他恨不得現在就把她名字刻在自己自家戶口本上。

    都怪這月色，過分撩人。

    ……

    ――

    離開的時候，二丫特意跑來找宋聲說了謝謝。

    大概是村長教的，她甚至能用上‘滴水之恩涌泉相報’這樣的詞匯。

    宋聲有點難為情，她對著懵懵懂懂的二丫立了個誓：“我答應以后一定好好學習，將來做一個很棒好棒的醫生?！?/br>
    說這話的時候，她想起很多的人，也想起師兄說過的很多話。

    她是真的，要認真走這一條路了。

    江回看著宋聲一臉認真，忍不住把她摟在懷里故意調侃：“你以前立那么多flag都倒了……”

    “這個絕對不會，我是認真的！”

    江回甚至看見宋聲不服氣到頭頂的呆毛都翹起來，只能笑著哄她。

    “我相信你！你是宋聲嘛，你什么做不到？”

    “對啊，我一定一定要好好學習！”

    可惜現在的江回沒有預知能力。

    如果早知道，他一定想掐死此刻鼓勵宋聲立flag的自己。

    ……

    從村里回來的時間正趕上醫學院的復習月，加之宋聲決定好好學習，每天忙得腳不沾地。

    宋聲同學的日常真的變成了宿舍食堂圖書館三點一線。

    她只要沒課就叼著一袋酸奶去圖書館復習。

    抱著厚厚的課本行走在圖書館的過道上。

    “宋聲，我們已經快一個月沒見過面了！”

    江回正和宋聲連著麥憤憤不平。

    “哎呀，再等等吧，我先把最近學的一章復習完再說?！?/br>
    “而且我們每天都連麥說話呀?！?/br>
    宋聲躺在床上翻了個身，舒服得瞇起眼睛，每天躺在床上睡前的時刻幸福感是最高的。

    因為最近一段時間都全神貫注在學習上，她壓根沒意識到兩個人已經很久沒有約會過了。

    江回倒是想來a醫大圖書館找宋聲復習，但是宋聲不肯，她嫌棄他占用本校圖書館為數不多的資源，讓他好好在自己學校學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