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
然后走到對面,坐到了嚴嚴邊上。 佳寶終于坐了下來。 林道行視線離開電腦,朝她看了眼,不喜地皺了皺眉。 佳寶十分留意他的神情,她以為他想到了什么問題,靠過去,她低聲問:“怎么了?” 林道行一頓,“沒事?!彼麊芰寺?,又拿起礦泉水喝了兩口。 施開開坐在佳寶邊上,對面正好是嚴嚴。 她現在已經不像之前那樣害怕,大概是因為林道行之前的表現鎮住了她,她大腦有了思考的空間。 施開開忍不住問出她一直憋著的問題:“林老師,你剛才為什么直接說羅勇勤那個時候在殺人,在殺齊嘉俊他們?他們真的是殺了人?” 施開開先前也動腦筋想過殷虹的那些話,她懷疑事故當晚,很有可能是羅勇勤三人搶走了救生艇或者救生衣之類的東西,導致齊嘉俊幾人沒了逃生的機會。 電影里也都是這么演的,所以殷虹才要為兒子復仇。 可林老師卻直接質問是不是羅勇勤殺了齊嘉俊他們…… 施開開沒意識到此刻她管對方叫“林老師”,佳寶聽著有點怪。 林道行的嗓子是真的不舒服,他也懶得說些廢話,聽佳寶的這位好友提問,他朝老寒看了眼。 老寒如今已經緩過氣,徹底冷靜了下來。頭腦清醒的他,思維也能趕得上林道行。 他和對方默契度極高,知道林道行現在不想說話,他代替他開口:“很簡單,因為羅勇勤隱瞞了他自己的睡前狀態。老行問他當時是不是上床睡覺了,他說是,可事實并非如此。 之前他對于沒必要撒謊的事,都是實話實說的,比如他在電視臺的工作,他在郵輪上住幾樓這些。而一旦撒謊,就證明他有撒謊的必要,他要隱瞞什么事情。 從這一點上就可以推斷,他要隱瞞的是睡前的這一段時間,這也是事故之前的時間。 事故還沒發生,郵輪上的人都還活著,齊嘉俊他們也應該活著,羅勇勤要隱瞞的是什么?既然殷虹說齊嘉俊他們的死跟羅勇勤幾個有關,那推斷羅勇勤他們那時候在殺人、或者商量殺人,都是合情合理的!” 佳寶其實沒有施開開的這份疑惑,她之前想得更多的是關于哥哥死亡的真相。 這會兒聽到老寒這番解釋,佳寶心頭一震。 她震撼于林道行的邏輯縝密度和思維反應速度,她之前看過他羅列在電腦上的那些問題,采訪過程中的提問和電腦中的問題并不完全吻合。 整個過程,他一直在控制并且調整節奏,在快頻率的思考中,他竟然還能捕捉到對方的邏輯錯誤,問出了最后一個至關重要的問題。 她之前對林道行的評估還是太低了,他何止是擅長一擊即中。 佳寶忍不住問:“現在這種場合,你一點都不怕嗎?怎么還能那么冷靜的分析應對?” 林道行聽見她說話,他偏頭看向她,道:“怕,誰不怕死?” 那你怎么還能這么厲害?佳寶這句話沒說出口,只聽林道行接著道: “但我們還沒到死的時候。一有時間,炸|彈沒爆炸,二有機會,采訪順利結束殷虹也許真的能放我們回去。什么都不做,慌慌張張認命等死,這我做不到?!绷值佬锌粗褜?,輕聲問,“你害怕嗎?” 佳寶眼也不眨地望著他,搖頭說:“不怕了?!庇心阍?。 施開開震驚地懵了,她倒沒注意林道行跟佳寶單獨說的話,她在梳理先前那段采訪過程的邏輯。 腦中整理了一會兒,她深深吐口氣,決定振作。她道:“那現在我們要怎么做?是像警察一樣,查案子,查出當年羅勇勤他們到底做了什么事?” 不用林道行開口,老寒沉聲道:“對!” 佳寶雙拳在桌子底下握緊,她目光堅定地看向林道行。 所有人的目光都過來了,全都在等著他下指令。 林道行視線一一掃過,老寒、黎婉茵、施開開、佳寶,他們這四個人,一個是攝像師,一個是現任主持人,兩個是在校播音系學生。 當年也有這樣的場景,新聞編輯部里,播音組、播出組、資料組集體開會,三個新來的實習男生認真專注地聽著眾人的討論,他們對自己的工作仍然有著疑惑和不滿。 采編播三位一體,很多主持人都是從記者做起。 他當時對他們說,“新聞要求中立,我們講述的是事實,而事實的評判則交由觀眾。 但我并不是一個合格的新聞播音員,我個人認為,觀眾應該有權了解事實背后的深意。 新聞工作者有時就像警察,我們查尋真相,還原事實,但我們會比警察多做一件事,那就是我們會在鏡頭前把真相公之于眾。 你們所做的所有工作,永遠都不會沒有意義?!?/br> 林道行靜靜地坐著,在十幾秒的沉默之后,他說:“現在開始做資料補充搜集?!?/br> 第21章 “目前已知最重要的信息時間, 是臨界郵輪事故之前的這段時間, 羅勇勤對這段時間有所隱瞞?!?/br> 林道行面前的筆記本電腦映出悠悠亮光,佳寶按著桌上的明信片, 隨時準備記錄重要信息,所有人都聚精會神。 “我們首先大膽的做出兩種假設。假設一,齊嘉俊幾人是在星海號郵輪的航程中, 與羅勇勤三人發生了矛盾,這個矛盾可能是引發他們死亡的導|火索?!?/br> 林道行條理清晰, 娓娓道來: “假設二,齊嘉俊幾人是在郵輪航程之前,就與羅勇勤他們發生了矛盾, 這個矛盾最后在航程期間爆發?!?/br> “如果假設一成立,那真相只能從羅勇勤三人口中得知,但要讓他們在這種情況下說出真相, 絕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如果假設二成立, 那我們或許還有其他的突破口,齊嘉俊他們三人的親人, 如今都在這艘游艇上……” 說到這里,林道行看了下佳寶的神色, 見她一切正常, 他才放心地說下去:“如果他們在航程之前就和羅勇勤幾人產生過矛盾, 那他們身邊的親人朋友可能曾經聽他們說起過,因此我們可以從這方面入手查找線索。一旦知道了他們雙方矛盾的起因,再推斷他們死亡的真相, 就會容易很多?!?/br> 聽完林道行這番話,黎婉茵首先發言:“那……我們現在是先要從他們的親人著手是嗎,馮佳寶,你哥哥——” “先讓殷虹補齊資料?!绷值佬泄麛嗟卮驍鄬Ψ?,他看向佳寶解釋,“之前殷虹并沒有把她知道的情況告訴我們,只有讓她先把話說清,我們才不需要盲目猜測?!?/br> 佳寶點點頭。 殷虹一直坐在不遠處看著他們。她手上拿著槍,表情淡淡的。 餐廳的那一塊區域仿佛就是她想象中的新聞編輯部會議室,嘉俊經常跟她說他在開會的時候被批評了,部門里的幾個領導都沒他師父兇,他師父太嚴厲,嚴厲到近乎苛刻,他犯了一個小小的發音錯誤就被師父給揍了。 她當然心疼兒子,嘴上安慰兒子說嚴師出高徒,但又馬上讓兒子給她看看傷口。 兒子指著腦袋說,師父卷著新聞稿,抽了他的頭。 都二十多歲的人了,還會跟mama撒嬌,她當時哭笑不得,給了他一記爆栗:“幼稚!我看你什么時候才能長大哦!” 其實男孩子,說長大,很快就會長大了,他開始認真工作,加班變成常態,電視臺成為了他第二個家。 她望著林道行,想象著兒子在他面前低頭認錯的樣子,忽然聽見一聲“殷女士”,打斷了她的神游。 “殷女士,我們現在需要你的幫助?!绷值佬姓f。 殷虹緩了緩,問:“什么事?” “現在萬坤和范麗娜都被綁在了外面,羅勇勤也被拖走了,你是否能把你知道的所有事情,都告訴我們?”林道行說。 殷虹在考量。 “現在信息依舊太模糊,我們只知道一個時間有問題,起因經過全都不清楚,這樣很難求得結果?!绷值佬姓f。 殷虹想了想,說道:“不是我不愿說,而是我知道的也不多?!?/br> “你可以把你目前知道的,先告訴我們?!?/br> 等了一會兒,林道行才聽見殷虹開口。 “一年前,吳慧找到我,告訴了我她在星海號上所看到的事?!?/br> 五年前的六月一日,星海號在海上行駛了一整個白天,丈夫沒有一起來旅游,相熟的同事又睡覺去了,傍晚時,閑著無聊的吳慧只能一個人去郵輪上的鋼琴酒吧。 她進酒吧時就留意到了坐在角落那一桌的人,一個是中年男人,三個年輕男孩,她隱約記得其中一個叫齊什么,之前工作中,她曾見過對方。還有四個人,是萬坤他們,她都認識。 之所以會留意,是因為那桌氣氛有些嚴肅,中年男人似乎在壓抑著怒火,沒過多久,中年男人似乎讓那三個男孩子先走。 吳慧喝了會兒酒,聽了會兒音樂,想去跟丈夫發條信息,問問他現在在做什么,她買了郵輪上的wifi,不用就浪費了。 她離開酒吧的時候,正好撞見萬坤四人也出來了,她聽見有人說了一句:“……除非他們三個都死了!” 也不知道是哪個人說的,她當時并沒有在意,回房后就給丈夫發了信息。 但丈夫只在三個小時之后回了一條,她當時心里就感覺不妙,直覺丈夫趁她不在家,又跑去賭|博了。 那晚她實在睡不著,想著不著調的丈夫,想著自己一直沒動靜的肚子,她就離開了房間,準備去甲板上吹吹風。 也不知道是什么巧合,她上樓梯的時候正好看見萬坤他們三人從電梯里出來,其中一人說了句:“那三個小畜生住哪間房?” 她奇怪歸奇怪,但畢竟她跟他們都不熟,自然不會多想。后來更是沒功夫多想,因為沒多久,郵輪突然一陣猛烈震動,她嚇得連滾帶爬,都忘了要跑到逃生集合點,只一個勁地大叫著逃命。 過了一段時間,郵輪第二次爆炸,她看到許多人都已經跑了出來了,逃生希望在即,卻生生地隨著這一次的大爆炸,消失在了黑夜中。 萬幸的是,她當時已經坐上了救生艇。 她隨著一眾幸存者,在海上漂了許久,終于等來了救援。 她在幸存者當中看見了萬坤、范麗娜、羅勇勤三人。 林道行皺著眉問:“吳慧跟你說的,只有這么點?” “對?!币蠛绲?。 林道行問:“你憑著這點信息,為什么會認為齊嘉俊三個人的死,跟萬坤他們有關?” “一年前我聽完吳慧的話后,調查到了兩件事?!币蠛鐩]有賣關子,她說道,“第一件是你在剛才的采訪中就問過的,羅勇勤他們三個人,在事故后就沒了聯絡,半年前羅勇勤再婚,他也沒請那兩個?!?/br> 羅太太聽殷虹提到自己,更加害怕地把自個兒縮了起來,仿佛在說她是無辜的,她什么都不知道。 殷虹只瞟了她一眼,根本不在意她。她繼續說:“第二件事,郵輪上幸存的26個人中,住在四樓的,只有范麗娜、羅勇勤,還有舍先生,你的侄子?!?/br> 老寒朝嚴嚴看了眼,摟了摟他,道:“我侄子當年還不到十周歲?!?/br> “我知道,他很幸運?!币蠛缈戳搜蹏绹?,也許是想到了自己的兒子,她沉默了幾秒鐘后,才再次開口,“當時從四樓活著出來的,還有最后一個人,就是萬坤。你不覺得很巧嗎,整個四樓的幸存者,只有他們幾個,還有當時僥幸不在客房里的吳慧?!?/br> 老寒收緊了手,“所以你才會說,我大哥大嫂的死是否跟他們有關,就要等著我們去查了?” “是?!币蠛绲?。 林道行隨意卷了一張明信片在手,蹙眉思考著。 所以殷虹才沒有在一開始就當著萬坤幾人的面把她的已知信息都說出來,因為她所知道的事并不足以支撐她的猜測,萬坤他們大可以盡情否認。 殷虹說得越模糊,越不露出自己的底牌讓他們知道,反而越容易詐出他們的實話。 林道行一邊思考,一邊問:“吳慧為什么會在一年前把這事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