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節
阿年得意起來,“誰說不是呢?我比阿歲強多了?!?/br> 春七笑彎了腰。 阿年坐上車,一路之上口中念念有詞,到了順天府,見著揚景澄趕緊跑過去,行了一禮,語音清脆的道:“三姑娘的意思,誰撫養陸千峰對陸千峰的成長更為有利,便應該判給誰?!?/br> 傳完了話,阿年心里輕松了,嘴里碎碎念,“瞧我說得多清楚,阿歲年紀小,哪里做得到?” 阿年跟在揚景澄身邊去見府尹大人,昂著小腦袋,得意非常。 院中植著幾株櫻花樹,粉色的櫻花花瓣在風中飛揚,揚景澄衣袖飄飄行走在花樹畔,美麗如畫。 府尹大人自廳堂中看到這情景,拈須贊嘆。 敬王府的這位二公子真是世間罕見的美男子,除非他大哥敬王世子康復如常人,否則再也沒人能比得上他了。 “二公子?!备τ鰜?。 “府尹大人?!睋P景澄彬彬有禮。 二人到廳中分賓主落座,府尹笑道:“這馮家的事已是了結了。榮家的事不難處理,孩子確實是榮勝的骨血,榮氏族人若不愿承認,可滴骨認親?!?/br> 揚景澄眸光明亮清澈,“孩子留在陸六爺身邊最好?!?/br> 府尹頗為驚訝,“可陸六爺承認了,這孩子是榮勝親生的?!?/br> 榮家的血脈自然歸榮家,難道明知陸千峰是榮家的孩子,卻讓他流落在外么。 揚景澄并沒有皇室子弟的驕矜之氣,斯文平和,“死者為大。榮勝臨終之前,拜托陸六爺撫養孩子,可沒提讓孩子認祖歸宗。榮勝對他妻子程氏的品性最清楚,想必他也知道,孩子落到程氏手里,會非常凄慘?!?/br> 府尹委婉的道:“若信不過程氏,可讓榮氏族人監督?!?/br> 揚景澄笑意淺淡,“榮氏族人為了吃絕戶而露出來的那幅嘴臉,府尹大人難道看不到么?孩子交到他們手里,若他們為了謀奪財產,故意將孩子害死了,豈不作孽?!?/br> 揚景澄凝視府尹,緩緩的道:“若孩子回了榮家,果真不幸被害死,誰來擔這個責任?” 府尹心顫了顫。 他尋思片刻,改了口風,“二公子所言,也不是沒有道理。按理說榮氏骨血,自然應該還給榮氏。但榮勝的這個遺孀不是善茬,族人又兇惡無比,孩子還給榮家,若是小命不保,可憐可慘?!?/br> 府尹是個細致人,馮家那件事因馮家不占理,他處理起來毫不手軟。榮家這件事卻有些棘手,頗費了些心思。依著府尹的意思,孩子應該還給榮家。但揚景澄不同意,逼問孩子若出了事誰負責,這是要管到底的意思了。 府尹思之再三,道:“孩子若真是榮家的,自應歸還??珊⒆邮遣皇菢s家,陸六爺說了不算,程氏說了也不算,得看榮氏族人怎么說?!?/br> 府尹召集了榮氏族人,問他們的意思。榮氏這些族人也真是財迷,一心要圖謀榮勝留下的家財,就算到了府尹面前也不松口,“孩子養在外頭好幾年,誰知道是不是榮家的種。若孩子真是榮勝的,怎么這孩子出生三年多了,從來不曾認回榮家?大老爺明鑒,定是那程氏弄鬼,孩子不是榮家的?!?/br> 榮氏族人這么嘴硬,府尹心中喜歡。 府尹又喝問了幾句,見榮氏族人沒有改口,命他們畫了押。 之后府尹提上榮太太程氏,和程氏的胞兄程繼宗,把這兄妹二人罵了個狗血淋頭,“陸千峰今年三歲多了,你榮程氏既然早知道這是你先夫的骨血,為什么一直不把孩子認回來?程繼宗你做舅舅的為什么一直不說話?”罵完了,喝令各打一百大板,榮太太、程繼宗嚇得屁滾尿流的求饒,“以后再不敢了。青天大老爺饒命?!?/br> 到了這時候,這兄妹倆哪還敢要孩子,能全須全尾的出了衙門就萬幸了。 榮太太、程繼宗承認自己是誣告,認了罰金,免了刑罰,狼狽的出了府衙。 程繼宗沒辦法,只好央了幾個族人和他一起到榮家,把他meimei的嫁妝搶了出來。過了沒半個月,把他meimei另外許了兩廣的富商,跟著到外地過活,這是后話了。 陸千峰留在了平遠侯府。 平遠侯夫人很不高興,“榮家的孩子讓陸家養著,算怎么回事?” 平遠侯道:“千峰不是六郎親生的,他早就稟告過我。你只當六郎多了個義子?!?/br> 平遠侯夫人忍下一口氣,“好,六郎的義子?!?/br> 經過這件事,平遠侯夫人對陸廣滿不滿到了極處。這個陸廣滿,做丈夫不合格,管不住邊氏,讓邊氏給他戴了綠帽子,生下私生女,陸家臉上無光。做為父親更是離譜,不是自己親生的孩子硬往自己身上攬,傻呼呼的給別人養兒子。 陸姳經過這件事,也有了新發現,鄭重的告訴謝夫人,“娘,祖父不是把六叔的婚事托給您了么?您給我六叔找六嬸嬸,還是找個潑辣些的吧。六叔太老實厚道了,如果六嬸嬸溫柔可人,夫妻倆會一起被欺負的?!?/br> 第70章 謝夫人有些意外, “潑辣些的么?你祖父吩咐過, 要給你六叔尋一位溫柔善良的妻子?!?/br> 陸廣滿之前在邊氏那里吃了大虧, 平遠侯想補償他, 要尋覓性情溫柔心地善良的淑女來匹配他。 陸姳把榮家的事仔細分析了一下, 謝夫人也覺得有道理。世人欺軟怕硬的多, 買柿子誰不是挑軟的捏?陸廣滿已經那么老實了, 若再娶一位性子綿軟的妻子, 不知得讓榮太太這類的人占多少便宜。 “娘, 我給您當幕僚吧?!标憡狈e極要求。 謝夫人樂了,“好啊, 娘也是有幕僚的人了。只是呦呦這樣的人才當幕僚, 娘一年給多少銀子才合適???這可不能少了。若是少了, 豈不是顯得我閨女本事不大么?!?/br> “若是少了,還顯得您不夠闊氣?!标憡蔽?,“您就按第一流謀士的年俸給吧,這樣顯得我身價高, 也顯得您出手大方, 咱娘倆兩全其美?!?/br> 蘇木和蘇葉自外端了茶點進來,聽了陸姳的話忙笑道:“不止呢。三姑娘手里有了銀錢使用,也省得大少夫人額外再給零花錢了, 這哪是兩全其美,簡直一箭三雕?!?/br> 陸姳眉眼彎彎。 謝夫人故意板起臉,“你們若能逗三姑娘笑,便是功勞一件, 有賞;若是三姑娘笑得肚子疼了,便是有錯該罰。你們可要把尺度把握好了?!?/br> 蘇木放下茶盤,后怕的拍胸,“幸虧奴婢今天只是把三姑娘逗笑了,卻沒笑得三姑娘肚子疼,否則奴婢這個月的月錢便不夠罰了啊,下半個月要喝西北風了?!?/br> 蘇葉忙伸出手掌討賞,“夫人,三姑娘笑了?!?/br> 陸姳得意的把她的手撥了回去,“你該賞還是該罰,關鍵在于我肚子疼不疼;我肚子疼了疼,全在我一念之間?!?/br> 蘇木和蘇葉陪笑臉,“三姑娘肚子一定不疼,對不對?” 陸姳指指她腰間掛著的荷包,“我肚子疼不疼,主要看它?!?/br> 蘇木長長嘆了口氣,取出一枚銅錢裝到陸姳荷包里,“還沒賺錢呢,先得賠一文錢?!?/br> 蘇葉也愁眉苦臉的取錢,“唉,如今這年月,活難干,錢難賺啊?!?/br> 陸姳笑得花枝亂顫。 謝夫人也笑得不行了,每人賞了一個鑲金嵌寶的荷包,春七和冬七正好這時候進來了,也跟著得了賞,這倆人莫名其妙,一臉懵懂,傻呼呼的樣子惹得大家又笑了一回。 從這天開始,有為陸廣滿說親的媒人登門,陸姳常在簾后旁聽。 若有條件不錯的,她還帶了陸娟親自出門去相看。不過看過之后大多是失望,沒一個讓她和陸娟喜歡的。 這天官媒來說了秦員外郎的女兒,“家里有八位哥哥,獨她一個女孩兒,養得太嬌,性子便不大好,因為這個把婚事誤了。今年二十歲,尚未有人家。這姑娘相貌是極好的,嫁妝也豐厚,因年紀有些大了,也不挑頭婚二婚?!?/br> 陸姳打聽到這位秦姑娘常在得月樓喝茶,便給陸娟請了一天假,拉著陸娟去了得月樓。 得月樓位于鬧市中心,共有三樓,二樓是雅間,三樓只接待女客。 因為三樓全是女客,并沒有一間一間隔開,和一樓大廳是一樣的。 陸姳和陸娟才進來,便全場矚目。 陸娟是外貌比較特別,又高又黑,陸姳則是生得太過美麗嬌嫩,就連女子見了也是動心。 陸姳和陸娟在角落里坐下,安安靜靜的,并不想引起太多的注意。 “喲,秦姑娘您來了?!辈璨┦繜崆榈恼泻袈?。 這茶博士是位中年女子,性情圓滑,見面不笑不說話,那秦姑娘笑著和茶博士說了句什么,顯見得很熟絡。 過了一會兒,又有幾位姑娘坐到了秦姑娘那桌,陸姳側耳傾聽,聽到那位秦姑娘在高談闊論,“……你們猜那小丫頭說什么?她說她也是秦家的姑娘,和我是一樣的,還厚著臉皮叫我姑母。呸,就憑她那個身份,她也配?你們猜我怎么著?我飛起一腳,便把她踹飛了……” 有人驚呼一聲,“才八歲的小丫頭,怎么受得了你這一腳?” 秦姑娘得意,“她當然受不了,當場就吐血了。我二哥還挺心疼這個丫頭,要讓人給她治傷,我偏偏不許……” 陸姳不由的搖頭。 性情潑辣并沒什么不好,但心腸這么惡毒,誰敢領教。 陸姳正想和陸娟一起離開,又來了幾個人。陸娟不經意間瞅了一眼,咦了一聲,指給陸姳看,“于先生?!?/br> 陸姳也看到了,“我印象當中,于先生除了她弟弟的學業,別的都是不關心的。侯府供給她一日三餐,四季衣服也替她裁了,她沒什么開銷,所有的銀子全部拿回家給她弟弟用。今天她居然會來得月樓喝茶,奇了?!?/br> 陸娟是個實心腸,看到和于先生同桌的一名年輕女子氣勢洶洶,似乎在指責于先生,急得站起身,“三jiejie,我想過去看看?!?/br> 陸姳知道陸娟和六叔一樣實在,于先生教課教得認真,陸娟便把于先生當自己人了,也站起身道:“應該的?!弊饚熤亟搪?,無意中遇到先生,必須過去打個招呼啊。 “于先生?!标憡毙τ搅私?,“這么巧,您也來喝茶啊?!?/br> “先生好?!标懢旯Ь吹男卸Y。 于先生有些慌張,“三姑娘,四姑娘,不想在這里遇到了?!?/br> 陸姳彎腰聞了聞,享受的咪起眼睛,“先生喝的這是龍井茶吧?好香?!?/br> 陸娟不會繞彎子,說話直接多了,“先生,我們想和您一起喝杯茶,可以么?” “可以啊,請坐?!弊谟谙壬鷮γ娴拿p女子傲慢的道。 這女子二十左右的年紀,相貌艷麗,眼角微微上挑,滿臉寫著不好惹。 陸姳和陸娟順勢道謝坐下,和這女子相互介紹,這才知道她姓橋名容,是睢陽侯橋憲的meimei。 陸姳奇道:“睢陽侯不是一直鎮守遼東么?” 橋容無心應酬她,心不在焉的道:“家兄奉詔回京,我便跟著回來了?!?/br> 陸姳套了話,才知道橋容是睢陽侯太夫人在四十多歲時生下的女兒,從小便由橋憲帶在身邊撫養,真正是長兄如父。 不過,橋容和于先生會有什么華洋糾葛,陸姳卻是猜想不到,只好賴著不走。 橋容和陸姳、陸娟見過禮,當著她姐妹二人的面,又逼問起于先生,“許師傅是我的槍棒老師,功夫一等一的好,人品也是一等一的好,你為什么不答應嫁給他?” 當著陸姳、陸娟的面,于先生很不好意思,滿面羞紅,“家父在世的時候,只是和許伯父酒后有過戲言,兩家并不曾定親。若是于、許兩家曾定過親,那馮氏焉敢將我另外許配給馮十五郎?婚姻大事向來聽從的是父母之命,我不敢自專?!?/br> 橋容啪的一拍桌子,“這么說,你是一定不肯答應嫁我師傅了?” 她這一拍桌子,許多客人的目光全落到這里。 陸姳拍手笑道:“果然是好功夫!好了,你不用表演啦,我信你便是?!?/br> 客人們這才知道方才是表演功夫,笑了笑,先后轉過頭,各忙各的了。 橋容皺眉頭,“什么表演功夫,你瞎說什么?” 陸姳一笑,“橋姑娘,你的意思我大概明白了。于先生的情況我了解,我來向你解釋一下吧。于先生并不在意什么許師傅,她唯一關心的人是她弟弟。要想讓于先生下嫁,第一要保證她弟弟讀書,不能中斷學業;第二嘛,我卻不便說了?!?/br> 橋容見她賣關子,更不高興,“第一,我敢擔保她弟弟不中斷學業;第二,不管她有什么苛刻的要求,我都能替許師傅答應,替謝師傅做到?!?/br> 陸姳一樂,“這個嘛,你代為答應可能不大方便。橋姑娘,你古道熱腸,一心替你師傅著想,是個有良心的好學生。不過婚姻結的是兩姓之好,不是你一個人熱情如火便能促成的。你還是回去和你那槍棒師傅說說,讓他另找合適的人出面說合,或許有幾分想頭。像你這種脾氣的媒人就算了吧,畢竟他是想結親,不是想結仇,你說對不對?” “你怎敢對我家姑娘無禮?!睒蛉莸膸讉€丫頭不干了,紛紛出言指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