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曉春啞口無言。

    她想解釋，想反駁，可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最終，她不得不承認，舅媽說的是對的。

    她對表姐的羨慕，早就不只是單純的羨慕了。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這種羨慕變成了嫉妒。

    要命的嫉妒。

    所以才會生出取而代之的念頭。

    可原來一切都只是她的奢望，她永遠不可能成為表姐，也永遠不可能擁有舅舅舅媽那樣的父母。

    這就是她蔣曉春的命。

    見蔣曉春羞愧又有些絕望地低下了頭，顯然是把她的話聽進去了，盛媽心里有點欣慰，殘存的那些不快也散了。

    “至于翻柜子那件事，我想告訴你，跟別人相處，尊重是最重要的事情。你表姐不是小氣的人，如果你直接跟她說你想知道她柜子里的寶貝是什么，你想知道她平時的生活是什么樣的，她一定會告訴你。當然，如果她拒絕了你的要求，你也應該尊重并且理解，因為每個人都是一個獨立的個體，每個人都有保護自己秘密的權力，我們可以好奇，可以不認同，甚至可以厭惡，但不能強行去干涉，我認為這是我們作為一個人，應該有的最基本的素質?！?/br>
    盛媽說完想了一下，確定該說的都已經說完之后，才輕拍了一下她的肩膀道，“最后，我已經查過了，暑假這兩個月有挺多不錯的夏令營活動，明天你自己看看，選幾個合適的去參加吧?！?/br>
    蔣曉春如遭雷擊，好半晌才一個激靈跳起來：“您……您要趕我走？！”

    盛媽語氣溫和，卻沒有否認這話：“你想要算計傷害的，是我最疼愛的女兒，在確保你不會再傷害到她之前，我不可能再讓你和她待在一起。不過這件事我不會告訴你舅舅，他很關心你，哪怕比不上熱熱這個親生女兒，他對你也遠比對其他人要好。所以，我希望你能好好思考一下我今天說的話，不要讓他失望。等你想通以后，我和熱熱，我們還是歡迎你的?！?/br>
    蔣曉春不想去什么夏令營，她想說自己錯了，想求盛媽不要生氣，想求她不要趕自己走，可看著盛媽平靜清明的眼睛，她突然什么話都說不出來了。

    送她走是舅媽對表姐的一種保護。

    她是不可能改變主意的，因為她是那么愛她的女兒。

    蔣曉春從來沒有這么清晰地認清過這件事。她看著盛媽，看著這個明明在像個溫柔的母親一樣教導她，態度卻始終疏離明確，不肯給她半點幻想空間的女人，眼淚滾滾而下。

    同時，心里好像有什么陰暗冰冷的，不切實際的東西被人連根拔起，一把火燒了個干凈。

    “好……我去，”她抹著眼淚抬起頭，終于還是應聲說，“舅媽，我去?！?/br>
    ***

    蔣曉春是在兩天后的早上走的。

    盛媽和盛夏怕盛爸知道了會難受，沒把這件事告訴他，只說蔣曉春是自己好學，想去學習學習，見見世面。

    孩子好學是好事，盛爸很高興，一早就開車送她去營地了。

    臨走之前，蔣曉春看著盛夏，終于把那句憋了兩天的“對不起”說了出來。

    盛夏笑著回了她一句“沒關系”。

    她其實早就不生氣了，畢竟蔣曉春并沒有真的傷害到她什么。不過就算不生氣了，她也不可能再把自己的床分給她睡了。

    裂痕這東西，一旦造成，就不是輕易能抹平的。

    蔣曉春其實也是。

    雖然認識到了錯誤，也跟盛夏道了歉，但她對盛夏的感覺還是很復雜——倒也不是怨恨什么的，就是一種類似不知道該怎么面對，只想遠遠離開的心情。

    直到后來發生了那件嚇壞眾人的大事，姐妹倆之間的這條裂痕，才終于有了修復的跡象。

    當然，這就是后話了。

    說回眼前，蔣曉春走之后又過了幾天，盛夏幾人的高考成績終于出來了。

    第66章

    “穩了穩了穩了！臥槽！這波絕壁穩了！657分！科大絕壁沒問題??！哈哈哈哈鞭炮！快給朕上鞭炮！”

    看著旁邊查到成績后，高興得差點神經病發作的唐勁，凌致一邊掏出手機拍下自己的成績發給盛夏，一邊漫不經心地說：“有什么可樂的？能上科大又不代表你就能追到你家女神?！?/br>
    “你滾蛋！什么叫近水樓臺先得月知道嗎！只要能考上科大，老子就一定能把我們家然然女神拿下！”唐勁覺得這沒事兒就潑他冷水的家伙實在太討厭了，不過看在自己能考這么好，這小子功不可沒的份上，他決定大人大量地放過他，“算了算了，不跟你說這個，一天天的就沒有一句好話！來來，讓哥瞅瞅你的成績！”

    “沒什么好看的，”凌致卻已經關掉了高考成績查詢頁面，“沒發揮好?！?/br>
    “沒發揮好？”唐勁一愣，想起他從始至終冷靜淡然的態度，心里頓時就咯噔了一下。

    臥槽，他家致兒這不會是考砸了吧？！

    ……應該不會，這家伙可是他們學校出了名的學神——閉著眼睛都能碾壓眾人那種！

    可再是學神，這輟學了整整一年，平時都在忙著打工賺錢，根本沒時間復習什么的，好像也……有點危險？

    唐勁越想越沒有把握，臉上的笑容也開始發僵：“不是，你這沒發揮好具體怎么個意思？是發揮得比平時差了一點點，還是……cao，快別他媽嚇我了，趕緊打開我看看！”

    凌致懶洋洋地看了他一眼，沒說話，只把發給盛夏的那張照片轉發給了他。

    唐勁點開來一看，沉默了。

    “滿分750，你考了703，然后告訴我你沒發揮好……”半晌，他才咬牙切齒地抬起頭，“我看你不是沒有發揮好，而是突然皮癢，需要一頓毒打來治療?。?！”

    “今年的試卷不怎么難，照我以前的水平，應該能沖到720以上，”凌致卻是理所當然地挑了他一眼，“這還不算沒發揮好？”

    唐勁：“……”

    唐勁無言以對。

    是他太天真，竟然把學神這種非人類的生物當成了和自己一樣的凡人。什么擔心什么緊張，算了，都拿去喂狗吧。

    凌致不知道小伙伴心里的復雜，說完又拿起手機看了一眼。

    盛夏還沒有動靜，不知道是還沒查到成績，還是成績不理想。

    就在這時，余燦在名為“補習小分隊”的微信群里說話了：607分，比我想的要高哈哈哈！你們呢？都查到了沒？@所有人。

    唐勁回神一看，喲了一聲：“小燦子考得也不錯啊，沒給你這老師丟臉?！?/br>
    說著把自己和凌致的成績發了過去。

    燦總：臥槽凌大佬受我一拜！這成績，都能爭一爭咱們省的理科狀元了吧？？？

    凌致正在等盛夏的消息，沒心思回她，看了一眼就放那了。唐勁倒是沒什么事兒干，打電話跟家人報完喜之后就在群里跟她瞎扯了起來。

    兩人扯著扯著，開始瘋狂@盛夏和金卓文——雖然中途退出了補習大隊，但凌致并沒有把金卓文踢出微信群。

    大概是受不了他們一直叫喚，沒一會兒金卓文也把自己的成績截圖發了過來。

    “625，行啊這小胖子！居然超常發揮了！”

    唐勁和金卓文，他們倆的水平一開始其實是差不多的，但是后來唐勁為了考上科大卯足了勁兒，金卓文卻因為失戀喪了好長一段時間，兩人之間就有了差距。好在最后沖刺階段，金卓文重新振作了起來，這才趕了上來。

    “現在就只剩下小夏子了，她怎么還沒有動靜??？”正念叨著，凌致手機響了，唐勁眼睛一亮，飛快地湊了過來，“是小夏子不？”

    還真就是盛夏。

    凌致心頭微跳，下意識把唐勁礙眼的大腦袋往旁邊推了推，然后才側身接起電話：“喂？”

    “男神男神，我查到我的總分啦！我、我竟然考了598分！我的天呀！比三模的成績高了整整20分！這簡直太不可思議啦?。?！”

    聽著電話里小姑娘興奮得幾乎要尖叫的聲音，凌致眉眼一松，一直半懸在空中的心瞬間落了地。

    598分放在他們這些正常參加高考的人里不算高，但放在藝術生里，已經非常不錯了。南大那邊，應該沒有太大的問題。

    “我說過你可以的，恭喜?！?/br>
    “然后我剛才已經確認過了，南大藝術系的三個專業，最近這幾年的最低錄取分數都在570603之間，這、這是不是說明，咱們倆有很大的機會可以考上同一所學校呀？”盛說到這聲音小了下來，只是話里的甜蜜笑意卻是怎么止都止不住。

    原來剛才是去確認這個去了。凌致閉上眼睛，嘴角再也忍不住彎了起來：“嗯，是?！?/br>
    “太好了嘻嘻嘻嘻！”盛夏不想傻笑的，但她忍不住。這一切對她來說都太美好太夢幻啦！簡直都不像真的！

    凌致被她笑得心頭莫名癢得厲害，又想到只要過了這一關，未來的四年里他每天都可以見到她，陪著她，跟她一起度過這一生中最美好的時光，他就再也忍不住站了起來。

    “現在能出來嗎？”

    “現在？能、能呀，怎么啦？”

    “騎上你的小電驢在福來超市門口等我，我帶你去個地方?！绷柚碌托χf完，轉頭拍了一下唐勁的肩膀，“爸帶你媽約會去了，你自便?！?/br>
    唐勁：“……”

    唐勁反應過來，酸氣沖天地沖他豎了個中指。

    呸，你個重色輕友的小辣雞！

    ***

    晚上8點多，路上人來人往的還很熱鬧。

    盛夏騎著小電驢出了家門，剛穿過馬路，還沒到福來超市門口，就看見了那個留著一頭干凈清爽的短發，穿著一身黑色運動裝，正像陣風一樣穿過搖晃的燈影和擁擠的人群朝她跑來的少年。

    盛夏看著他飛揚的笑臉，心頭像是揣了一百只兔子，肆無忌憚地一陣亂跳。

    她害羞又興奮，小臉紅撲撲地沖過去，在他身邊停了下來：“小哥哥，上車嗎？”

    凌致微喘著氣沖她笑，片刻抬手捏了她小臉一把：“往后坐，我載你?！?/br>
    盛夏嘿嘿點頭，等在男神身后坐穩之后，才伸手抓住他的衣角問：“咱們這是要去哪兒呀？”

    “到了你就知道了?！绷柚沦u了個關子，然后頓了一下說，“別抓衣角，不安全?！?/br>
    盛夏愣了愣，心跳如雷的同時又忍不住偷偷笑了起來。

    “那……”她大著膽子伸出雙手，抱緊了他勁瘦有力的腰，“那這樣？”

    “嗯?！鄙倥涇浀纳眢w貼在了他的后背上，帶著某種引人遐想的弧度和幽香。凌致淡定地應了一聲，耳朵卻悄悄熱了起來。

    盛夏的耳朵也很燙，但她不想放開。

    一點兒也不想。

    初夏夜晚微涼的風從他們飛舞的發間穿過，空氣中有不知名的花香隱隱飄蕩。路邊的燈影與風景不斷往后退，它們看著從自己眼前飛馳而過的少年和他的小姑娘，將他們永遠地定格在了自己生命中的某個瞬間。

    半個小時后，兩人在南大校門外停了下來。

    盛夏驚訝地看著這所已經有了上百年歷史，處處都透著一種歲月沉淀出來的厚重感，但又給人一種青春勃發的生機感的高校，心里那些好不容易平復下來的激動，又瞬間翻涌了起來。

    “你……你這是……”

    凌致沒有說別的，只轉頭看著她笑：“進去看看？”

    “可是這都八點多了，他們會讓我們進去嗎？”名校一般都是旅游景點，南大也不例外，但好像是有時間規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