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節
隨在齊半靈身邊的宮人們看到齊半靈帶著豫嬪從小道里出來, 都免不了有些疑惑。但是齊半靈帶著豫嬪進了澄心亭之后,讓他們遠遠退在外頭,并聽不見齊半靈和豫嬪到底說了些什么。 澄心亭除了齊半靈和沈婉, 只有倚綠和方才那個太監侍立在側。 齊半靈看了他們一眼, 讓沈婉坐在她對面的石凳上,才問:“豫嬪, 現下只我們幾個,你和本宮說說, 究竟出了什么事?” 誰知沈婉還未開口, 那個太監已經跪了下來,朝著齊半靈磕了個頭:“皇后娘娘, 是奴才大膽妄為, 糾纏豫嬪娘娘,還望娘娘降罪奴才?!?/br> 倚綠蹙了蹙眉:“主子們說話, 你一個奴才插什么嘴?” 沈婉神色淡淡, 并沒有后頭看跪在她身后的那個太監, 只對齊半靈說道:“娘娘,適才您也瞧見了,拉扯他的是我, 和他沒任何關系?!?/br> 這兩人都把事情朝自己身上扯,倚綠聽得一頭霧水,看了看跪地不起的太監,又看了看一臉平靜的沈婉, 最后才望向若有所思的齊半靈。 齊半靈沉吟了片刻,又問那太監:“你叫什么名字,在何處供職?” 那太監恭敬答道:“奴才韓臨舟,現下負責西邊宮苑的灑掃?!?/br> 齊半靈在渭州的時候,時常會去街上聽說書,。 渭州天高皇帝遠,說書人們也格外膽大,為了奪人眼球,說出來的故事一個比一個驚世駭俗,她也曾聽說書人說過宮里久無盛寵的宮妃和太監“對食”的軼事。 說實話,方才在小道瞧見豫嬪和這長相清秀的小太監在那里,她也不免朝這方面猜測了。 可如今看他們這反應,齊半靈倒覺得,事情可能不止這么簡單。 尤其是韓臨舟這名字,甚至還有些像書香子弟的名字。 而且,韓臨舟說起話來,也不像那些小時候便被送進宮的太監那般尖細,反倒更低沉一些,倒像是成年以后才入宮做了太監的樣子。 沈婉抬眸,見齊半靈蹙眉沉思著,便又道:“娘娘,臣妾可以單獨同您說幾句話嗎?” 齊半靈欣然應下,那韓臨舟似乎還想再說些什么,被倚綠扯著袖子退出了亭子。 待他們走遠了,沈婉才望向齊半靈,認真道:“娘娘,方才您也瞧見了,的確是臣妾糾纏著他。若要降罪,只罰臣妾一人便好?!?/br> “他……他已經夠苦了,還望娘娘不要為難于他……” 齊半靈看了看沈婉誠懇的樣子,默然。 良久,她才問道:“豫嬪,你和他究竟是什么關系?” 沈婉抿抿唇:“娘娘可曾聽說過,梁州韓家?” 齊半靈一驚,梁州韓家可是出了名的書香門第,代代有才子在朝為官。只不過遜帝登基后,大肆鏟除異己,梁州韓家從此也在朝堂上銷聲匿跡了。 莫非,那韓臨舟,是梁州韓家人? 果然,沈婉接著說道:“他便是梁州韓家本家長子,他的父親當年官至都察院左都御史,在大都與臣妾家僅臨一條街……與臣妾也是青梅竹馬?!?/br> 齊半靈愣住了:“他是這么個出身,怎么會……” 怎么竟會進宮成了地位最為低下的灑掃太監? 要知道,除非實在太過窮困,普通百姓都不會把孩子送進宮做太監,更不要說韓家這樣的人家了。 沈婉眼中泛起霧氣:“當年他父親因言觸怒遜帝,遜帝一怒之下,將韓家抄家,女眷全數沒入教坊司,男丁則流放北地……可遜帝猶覺得不夠,在他們流放途中偷偷遣人將他們捕回宮中……做了太監?!?/br> 齊半靈驚得說不出話來。 遜帝繼位的時候,她已經離開大都到了渭州,沒能真正見識到遜帝手段之殘忍低劣。 可如今韓臨舟就活生生地站在她面前,曾經的一個翩翩少年,如今成了宮中人人皆可踐踏的灑掃太監,遜帝實在清楚究竟如何徹底摧毀一個人的驕傲。 沈婉已經說到了這份上,拿起帕子抹掉了眼角的淚水,心一橫,繞開石凳跪在地上,對齊半靈說道:“皇后娘娘,臣妾不想辯解什么。四年前臣妾求著家父送臣妾入宮為妃,也是為了糾纏他。當時他已經在宮中,半點也左右不了臣妾的?!?/br> “癡心妄想,不知羞恥的人是臣妾,臣妾甘愿領受任何責罰,只求娘娘不要怪罪于他?!?/br> 齊半靈低頭看了看沈婉。 她人雖跪著,腰背卻挺得筆直,眼里滿是迫切擔憂。 齊半靈臉上波瀾不驚,內心卻并不平靜。 她靜靜地看了沈婉一會兒,才道:“待本宮細細考慮?!?/br> 沈婉怔了怔,還想再說些什么,只聽齊半靈又說道,“你這段時日別再去尋韓臨舟了。今兒所幸是本宮察覺,若是旁人……怕是你們兩個都保不住了?!?/br> 沈婉細細品著齊半靈話里的深意,卻聽齊半靈已經喚了倚綠過來,推著她離開了。 見齊半靈離開,韓臨舟追了兩步,不想沈婉朝他走來,忙停下腳步,低頭行禮。 沈婉想起齊半靈臨走前的告誡,不敢上前,離了他兩步遠,低聲道:“對不起,都是我拖累了你……” 這半年來,她時常去鳳棲宮給皇后請安,也算是了解皇后的為人品性。 今兒被逼到這份上,她便對著皇后坦白了一切。 這是她的破釜沉舟,背水一戰……她不知道,這么做究竟是對是錯,賭的就是皇后對他們的處置。 可面對韓臨舟,她卻忍不住愧疚起來。 韓臨舟垂眸跪下,躲閃著沈婉追來的眼神,聲音酸澀:“娘娘不必自責,是奴才無能?!?/br> 沈婉眼里又蓄滿了淚,想反駁他,可她抿了抿唇,終究什么都沒說,轉身離開了澄心亭。 韓臨舟在澄心亭內跪了許久,直到日暮西斜,他才慢慢起身朝西邊宮苑走去。 若再不去灑掃,估計那掌事太監又要罰他連跪三天不準吃飯睡覺了。 倚綠推著齊半靈回到寢殿,遣退了侍立在寢殿的宮人們,才低聲問齊半靈:“姑娘,方才在澄心亭,豫嬪娘娘私底下和您說了什么?” 齊半靈猶豫了一下,把豫嬪說的話一五一十告訴了倚綠。 倚綠聽了,嘴巴大得幾乎能裝下一個茶盞了:“那……那韓臨舟,竟是這么個出身!” 聯系起豫嬪在宮里的表現,她又若有所思,“難怪豫嬪娘娘向來不爭不搶,似乎半點也沒爭寵的心思,原來她入宮……” 她偷偷看了眼齊半靈的臉色:“娘娘,您打算怎么辦?” 齊半靈靜靜做了一會,才開口道:“如果我說我想幫豫嬪,你覺得如何?” 倚綠怔了下,腦袋回過彎來:“娘娘是說,把韓臨舟調到豫嬪宮里?” 齊半靈望了倚綠一眼:“若是這么做,他們倆會露出的破綻就更多了?!?/br> “那還能如何?”倚綠懵了,轉眼驚得瞪大了眼,“難不成,姑娘您想……” 她話沒說完,外頭一個小宮女敲了門進了寢殿,倚綠連忙閉上嘴,問那小宮女有何事。 “娘娘,陛下朝這邊來呢?!?/br> 倚綠便推著齊半靈的輪椅去了偏殿,裴亦辭果真坐在一把圈椅旁,手里拿著茶盞,不知在思索著什么。 齊半靈進來的動靜讓裴亦辭回過神來。 見齊半靈想要起身請安,他開口說了免禮,又道:“時辰不早了,朕來替你按按腿?!?/br> 齊半靈的臉一下熱了起來。 這么多日,裴亦辭從沒一天忘記過過來替她按腿的事情。 倚綠憋著笑,想去推齊半靈,不想裴亦辭已經率先起身,推著齊半靈朝寢殿走去。 待到了寢殿床邊,裴亦辭攔腰將齊半靈抱起,將她輕輕抱到了床上躺好。 他輕輕掀開了齊半靈的裙子,卻發現他初次替她按腿時,看到她腿上觸目驚心的紅淤不知為何已消散了不少。 他回憶著應白芙的指導,找準xue位,輕輕按壓下去。 “嘶——” 腿上一陣酥麻的感覺傳來,齊半靈低呼一聲,手撐著床朝后蹭了蹭。 隨后,她便愣住了。 這段時日來,她慢慢察覺,腿上似乎有了些許知覺。 而就在剛剛,裴亦辭碰上她的腿時,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手上的溫度。 愣了片刻,她才后知后覺的伸手摸上自己的腿,用力按了按。 果然,只要用力按在腿上,她就能清楚感覺得到。 裴亦辭見齊半靈怔愣著按著自己的腿,面上閃過一絲驚喜,還沒來得及說話,一邊捧著藥碗進來的應白芙已經快步走到了齊半靈床邊,和她一道輕輕按著她的腿。 裴亦辭被晾在一邊,可半點也不覺得不耐,而是緊緊盯著齊半靈的腿,唇角微揚。 “皇兄!” 八公主從太妃宮里回來,到齊半靈的寢殿門口探頭探腦一陣,就看到了站在齊半靈床邊的裴亦辭,蹦蹦跳跳地上前。 見八公主來了,齊半靈有些不好意思地拉下裙子蓋住腿,然后朝裴亦辭道:“陛下,您先陪八公主在外頭坐一會,臣妾一會兒便出來?!?/br> 裴亦辭一頓,想起齊半靈的腿,知道她應該是不想太多人看到她的腿,便抿抿唇,帶著八公主一道出去了。 八公主和裴亦辭并肩走著,沒看見他有些不快的臉色,笑嘻嘻地對自家哥哥說道:“自打皇嫂生病之后,皇兄就天天.朝皇嫂這頭跑。一定皇嫂病得厲害,皇兄才發覺自己這么心疼,其實是自己早對皇嫂上了心?!?/br> 她自顧自沉醉地說著,突然發覺裴亦辭停下了腳步。 她愣了愣,轉頭看他,只見他擰著眉頭,沉默不語。 八公主是裴亦辭的親meimei,雖然裴亦辭平常也冷著臉,可現在他這個表情,八公主一眼就看出他心情不太好。 她急忙解釋道:“皇兄,話本都是這么演的,你別生氣啊?!?/br> 裴亦辭其實并不是對八公主剛才說的那番話生氣,反正她說的也是事實,他沒什么可動怒的。 只不過…… 他沉吟了一下,便告訴八公主:“你的病已然大好,但也要多活動,強身健體才好。朕這幾日替你尋了個劍舞師父,往后下午午憩后,你便隨著師父練功吧?!?/br> “??!” 練功?! 八公主慘叫一聲。 她不過揶揄了皇兄一句,皇兄至于這么對她嗎! 作者有話要說: 小八:皇兄,你是不是嫌我是電燈泡? 小裴:不是,哥真的是為了你身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