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
雖然鐘家那副小人嘴臉確實可恨,可齊淺意這一休夫,大都那幫權貴,肯定一個鼻孔出氣,嫌齊家女兒跋扈。齊半靈本在后宮就沒強勢的娘家靠山,這么一來,難免也會被波及啊。 她雖然滿心憂慮,但看齊半靈這么高興的樣子,便沒說出口。 齊半靈坐在一個冰鑒邊,取了一盤切好的桃子吃著,一邊自言自語:“如今jiejie正在風口浪尖,貿然把她請來行宮,會不會讓那幫人更要指責jiejie仗著有身為皇后的meimei撐腰,橫行跋扈了?” 倚綠剛要開口跟著勸,卻見齊半靈一拍腦袋,“jiejie無論怎么做,都躲不過被那些人指指點點。既如此,我就是要讓所有人看著,我這個皇后就是要給自家jiejie撐腰,他們又能如何?” “而且,我明天就回宮去了,jiejie這個月已經入過宮,如果想再來,難免麻煩一些,不如在行宮的時候請她過來方便?!?/br> 倚綠懵在那里,就聽齊半靈吩咐她:“你遣些人去鐘家一塊幫著jiejie清點嫁妝,看看鐘世昌那廝到底當了jiejie多少嫁妝,這些都得問鐘家討回來。再同jiejie傳個話,就讓她來行宮一趟?!?/br> 她低低一笑,“今兒這么精彩的情況,還是聽jiejie親口和我說來得痛快?!?/br> 齊半靈難得一口氣能說這么多話,倚綠見她那么開心,也不想再管那許多了。 她應了聲是,便出去尋人傳話了。 齊淺意沒多久就來了行宮,被人直接帶到了行宮后院的一個小亭子里,齊半靈正在那里一邊喂著鳥一邊等她。 見齊淺意過來了,齊半靈忙問她:“jiejie,你過來的時候,鐘家人沒為難你?” 齊淺意放下了心頭大石,連表情都比往常生動了許多,笑吟吟地坐在齊半靈對面的石凳子上:“你放心,他們現在一腦門官司,忙著去撈大理寺大獄里的鐘世昌,還沒來得及一起來對付我呢?!?/br> 反正一腳踹了鐘世昌,齊淺意也沒什么負擔,接著低聲說,“再說那位世子,鐘世昌的哥哥,我看,他巴不得鐘世昌出事呢?!?/br> 齊半靈撒鳥食的手一頓,亭子外一只膽子大的鴿子見她不喂了,直接飛到她手上去啄食她手心里的鳥食。 她也顧不得這些,低聲問齊淺意:“這是為何?難道鐘世昌過去和世子有罅隙?” 齊淺意哼了一聲:“就算有,那也是鐘世昌自己造的孽。我看,他就是被他娘慣壞了,什么不該想的都敢去肖想了?!?/br> 一個侯府次子,不該想的還有什么? 齊半靈一驚,手里的鳥食全散在地上,亭外一群鳥立馬撲騰著翅膀圍到她腳邊開始奪食。 “鐘世昌,他居然想奪武進侯世子的位置?” 回大都以來,齊半靈與鐘世昌相處不多,可還記得她剛回來那一日,鐘世昌拼命想討好她的樣子。 再回想她尚未去渭州的時候,鐘世昌每次見到父親都是低聲下氣的,對著jiejie也總千依百順。 當時她年紀還小,以為鐘世昌愛重jiejie,可如今看了他的行徑再一回憶,齊半靈只覺得陣陣作嘔。 齊淺意哼了一聲:“他這點小心思,在武進侯府那就是司馬昭之心。偏他娘只養了兩個兒子,又偏疼小兒子,這么多年來一直替他遮掩,這才沒讓他出事?!?/br> 她說到這里,又想起當年父親一出事,鐘世昌就對她再沒好臉色看,還揚言要休妻。若非他又見父親當年的舊部下都過來幫著料理后事又收斂了幾分,齊淺意估摸著,她早幾年就能擺脫這狗東西了。 看到齊半靈眉頭重新蹙了起來,齊淺意連忙笑道:“今兒這種好日子,咱們不提過去不高興的事兒了,我來和你講講早上在公堂的事情……” 齊淺意什么大場面沒見過,上公堂的時候遠比鐘家母子鎮定多了,還有閑心把他們剛開始小人得志的模樣和后來鐘世昌被打得屁滾尿流的樣子記得一清二楚,繪聲繪色地跟齊半靈描述了半天。 “我那匕首本來都要下去了,但轉念一想,公堂上都判了我休夫,我和他都沒關系了,還動這個手,不知道的還當我多惱羞成怒多在意鐘世昌呢。于是我就隨手把那匕首甩到公堂的門柱子上。誰料這時候,平王剛巧過來,就站在門口……” 她說到這里,忽然想起平王裴亦昀手上猶如陛下親至的游龍劍。 齊淺意這才想起來,裴亦昀能及時過來撐場面,還要多謝陛下相助。 她剛要開口,卻聽齊半靈笑著道:“后來的事兒我都聽平王說了。還好他來得及時,說了那些話,想來鐘家也不敢再到處亂詆毀于你了?!?/br> 第四十三章 齊淺意在其他方面的確粗枝大葉了些, 可有關meimei的所有事情, 她都多生了一個心眼。 見齊半靈只提了平王,卻沒有提裴亦辭,齊淺意立馬就想起多年前的事情來。 她不動聲色地看了齊半靈一眼。 齊半靈如今雖也瘦得讓她心疼, 可已比她進宮之前, 還稍稍胖一圈了。她明眸微睞,臉上不見多少憂慮, 也不像是為了安慰自己放心刻意演出來的。 齊半靈見齊淺意面上有些猶疑,忍不住問:“jiejie, 怎么了?” 齊淺意想了想, 試探著說:“你知道嗎,今兒平王爺過府衙來的時候,手里還帶著一樣東西?!?/br> 齊半靈怔了怔。 她去裴亦辭書房的時候, 裴亦昀已經說到自己教訓武進侯夫人了,并沒有聽到前面他說帶了什么東西,可看jiejie這副神秘的樣子, 不由也跟著好奇起來:“什么東西?” 齊淺意見齊半靈果真不知道, 便告訴她:“是陛下的游龍劍,一直被陛下貼身帶著,大都臣工皆知, 見此劍如見陛下。因此今天到場的雖是平王爺, 但真正在背后撐腰的是陛下?!?/br> 齊半靈望著jiejie,一下愣住了。 這幾日她因為那個儂兒的事情,一直對裴亦辭有些芥蒂, 一想起他,心里就直打鼓。 她大概猜到自己這邊盯著武進侯府的動靜,裴亦辭肯定會知道。 不過她也覺得,這種小事裴亦辭應該不會來管。 誰料他不僅插手了,還拿自己的寶劍給平王去給jiejie撐腰。 她發了會怔,才說:“想來是陛下還念著哥哥當年救駕的恩情,才看不得鐘家這么欺辱jiejie?!?/br> 不過,總不能這么理所應當一般地承裴亦辭的人情,齊半靈想著,jiejie這個事情,還是得想個辦法去謝謝裴亦辭才是。 齊淺意聽她這么說,馬上便知道,齊半靈進宮這幾個月來,和裴亦辭還沒把話說開過呢。 可有件事,她也是前不久才知道,她想了想,還是決定開口告訴齊半靈:“阿嬈,你可還記得當年哥哥身邊的阿文?” 齊半靈自然記得,阿文是跟隨她去渭州的小廝阿武的親哥哥。阿文從小就跟在齊折暉身邊,不過齊折暉去世后,她也沒再聽阿武提起過哥哥,不知道他如今去了哪里。 齊淺意想到前段時間遇到阿文的事情,嘆了口氣:“阿文當年是兄長親兵,他一直覺得是自己沒護好兄長,覺得對齊家有愧。兄長去世后,他便離開了齊家,用積蓄開了一家鐵鋪,恰好在鐘世昌當東西的福祥當鋪旁邊,也不怎么和阿武他們聯系了。那天我去福祥當鋪找他們掌柜的,倒恰巧看見了隔壁打鐵的阿文?!?/br> 齊半靈忙道:“戰場上刀槍無眼,哪能全怪在他頭上。想來,哥哥也不會希望他這么自責的?!?/br> 齊淺意點點頭:“我也是這么和他說的,不過這些年過去了,他的鐵鋪也算風生水起,我便沒開口讓他回來,只和他聊了一些過去的事兒……” 她看了齊半靈一眼,見她認真聽著,又頓了頓,才接著說,“你還記得嗎,當年兄長去世,陛下登基后便追封他為趙國公,還把兄長當年在齊府的院子里的梅林原樣移栽到新建的趙國公府。當時不知是陛下自己說的還是別人傳的,到處都在說陛下感念兄長救駕有功,這才對兄長格外恩恤?!?/br> 齊半靈懵了:“難道不是嗎?” 齊淺意輕嘆口氣:“結果我和阿文談了許久才聽他說起,當年陛下在大都近郊一役,兄長一直跟在陛下身邊,阿文身為兄長親兵,自然也緊隨著兄長?!?/br> “當時情況混亂,阿文看到一個敵將策馬沖進兵陣,手里的長戟直接刺中兄長頭盔和身上盔甲的縫隙,兄長的脖頸處頓時便血流如注。阿文拼了命上前抵擋,陛下似乎也瞧見了他們這邊的情況趕了過來,為了幫兄長格開遠處射來的冷箭,肋骨處還中了敵兵一刀……” 齊淺意一口氣說到這里,抿了抿唇,卻再也說不下去了。 齊半靈定定望著jiejie,許久都說不出話來。 齊淺意深深吸了口氣,又告訴齊半靈:“阿文說,這些都是他親眼所見。后來陛下對兄長的追封他也有所耳聞,只當是陛下悼念一直追隨于他的舊友,加之陛下或許對兄長有愧,才如此大肆封賞的?!?/br> 齊半靈完全沒料到原來旁人說的當年兄長在大都近郊為了救駕而亡,真實情況卻是這樣。 她怔楞了許久,才說了一句:“原來當年是這個情形?!?/br> 齊淺意唔了一聲,一時也不知道該再說些什么了。 當年她得知兄長是為了救駕而亡的,嘴上雖不敢說什么,可若說心里沒半點埋怨裴亦辭,那倒是假的。更不用說他后來還把meimei大老遠從渭州弄來進宮,還有母親說的裴亦辭似乎故意攪黃了meimei和羅三公子的婚事,她只當裴亦辭有意和她齊家過不去。 可聽了阿武說了當年的事兒,她心里卻五味雜陳了。 不管怎么說,兄長當年畢竟拋棄了一切追隨裴亦辭去了南中,在戰場喪身也與裴亦辭脫不了關系。 可當時的情形,卻不像大都人傳得那般了。 她這回來行宮見齊半靈之前,就糾結了一路要不要把此事告知齊半靈。 現在還是沒忍住開了口,不過她也算放下一塊心里的大石。 meimei這么聰明,知道這件事,總比什么也不清楚來得要好。 齊半靈忽然得知當年的事情,就有些心不在焉起來,連鐘世昌的事情,她也沒講得那么起勁了。 齊淺意和齊半靈又聊了一會,便說要去武進侯府收嫁妝,如往常一般叮囑了倚綠好好照顧齊半靈云云,便告辭離開了。 倚綠推著齊半靈回到行宮的寢房時,齊半靈心里還是很亂。 沒想到當年居然是那樣的情形。 大都人人都說因為哥哥為了救駕而亡,陛下才格外厚待他,陛下也從未解釋過。 她剛開始聽jiejie說,是陛下動了自己貼身的寶劍給平王,替jiejie撐腰,還以為陛下是看在當年哥哥救駕的面子上。 齊半靈原就不愿意光靠著哥哥承這樣的恩情,本在想著要去謝謝裴亦辭,誰知后來就聽jiejie說了這段往事…… 這樣一來,欠裴亦辭的人情不就更多了? 倚綠見齊半靈和齊淺意見了面回來之后,一直魂不守舍的樣子,有些擔憂地問她:“姑娘,您沒事兒?” 齊半靈擺擺手:“無事?!?/br> 她頓了頓,問倚綠:“這幾日你有沒有聽到陛下那邊的動靜,陛下是否經常出書房來?” 倚綠皺著眉頭想了想:“好像那邊回說,陛下很少從書房出來,倒是大都那邊不少大人被陛下召進書房議國事,很是忙碌的樣子?!?/br> 齊半靈聽倚綠這么說,了然地點點頭。 本想著請陛下來她這里嘗嘗她親手做的魚湯,可陛下太忙,那便也罷了,改日她再好好想想怎么謝裴亦辭不遲。 ** 帝后明日即將一同回宮的消息很快傳回了宮里,建章宮和鳳棲宮留守的宮人都忙碌起來,聽著首領太監的指揮開始將角角落落都仔細清掃起來。 魏太后本跪在壽安宮的小佛龕邊上念著佛,聽到畢嬤嬤過來回稟了這個消息,眼睛猛地睜開,扶著畢嬤嬤的手就站起身來:“去把以蓮那死丫頭叫過來?!?/br> 畢嬤嬤忙道:“娘娘,順嬪娘娘尚在禁足呢?!?/br> 魏太后怒火中燒:“這都火燒眉毛了,她不過來見哀家,還要哀家委身去她的瑰延宮伺候她?” 畢嬤嬤太了解魏太后的性子了,她氣得狠了,便會放狠話。 一聽魏太后這么說,她立馬明白魏太后這回真的生了氣,連忙道:“娘娘息怒,奴婢這就去把順嬪娘娘請來?!?/br> 好在魏太后也算陛下的嫡母,就算裴亦辭給順嬪禁了足,可魏太后把順嬪叫來壽安宮請安,其實也算不得什么。 魏以蓮被關了幾個月,人一下消減了不少,原本圓潤的臉頰也凹陷了下去,雙眼都顯得有些無神。 一進壽安宮的偏殿,看到魏太后坐在塌上吃冰碗,她一下跪倒在魏太后的腳底下嚶嚶哭訴起來:“姑母,姑母,求您開恩,和陛下求求情,我實在不想再整日被關在宮里了。如今瑰延宮,連個奴才都敢給我臉色看??!” 魏太后放下手里的點心,斜睨她一眼:“你當哀家傻的嗎,你有哀家這個親姑母撐腰,至多不過被下面的奴才怠慢幾分,哪有人敢故意給你臉色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