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
他面不紅氣不喘,只額角溢出些薄汗。 她伸手接過,低聲說了句:“謝謝?!?/br> 江崢衡看著她,好半晌,卻是淡聲道:“別來這些虛的?!?/br> 阮悠不知他是何意,面露疑色。 他眉一挑,將手伸至她面前。 那只手修長有力,骨rou勻稱,如經過精心雕琢,只可惜關節處磨破了皮,許是方才打人太用力所致。 阮悠看了一眼,當即道:“我會負責的?!?/br> 江崢衡聞言,莫名覺得有些好笑,收回手,道:“你怎么負責?” 阮悠左右望望,也沒說要如何解決,只道:“先離開這兒吧?!?/br> 江崢衡輕挑了挑眉,示意她先走。 阮悠面有難色,低聲道:“我的腿……麻了?!?/br> 江崢衡視線下移,又不動聲色地抬上來,淡聲問:“要我背你還是抱你?” 這兩個……有什么差別嗎…… 阮悠笑得敷衍,推辭道:“不用了,等一會兒就……” 他的目光陡然深沉,阮悠將后半句話吞進肚子里,心不對口:“背吧?!?/br> 這家伙這么可怕的嗎? 阮悠心有戚戚,可不知為何,趴在他背上,忽生一陣安全感。 其實他的肩很寬,雖然他的背影明明看起來挺瘦的,沒想到竟這么有力。想來也是,看他打人那狠勁,力氣絕對是不小的。 從小到大,這樣背過阮悠的人還只有她爸爸,此刻倒覺幾分恍惚。 她想了想,還是問道:“你怎么會在這里呢?” 江崢衡只簡簡單單地答:“我在等你的藥?!?/br> 感冒藥! 阮悠反應過來,頗為不好意思。 她指了指方向,道:“學校前面的路口有一家藥店,去那里吧?!?/br> 江崢衡在藥店前將阮悠放下。 她進去前對他說:“你在這里等我?!?/br> 出來時,手上拿著一盒新的藥,以及一瓶酒精噴霧并幾個創口貼。 二人在藥店門口的椅子上坐下,阮悠道:“把手伸出來吧,我給你消毒?!?/br> 這就是她所謂的負責? 江崢衡看了她一眼,也沒說什么,依言將手伸出。 阮悠反手一把握住,引得他眼睫微顫,她另一只手拿著酒精噴傷口,忍不住感慨:“原來你打架真這么兇……” “誰跟你說的?” 阮悠默了兩秒,選擇閉口不言。 江崢衡沉吟片刻,忽然道:“我不會無緣無故地動手打人……” 阮悠反應過來,他是在解釋開學前一天的事情。他果然都聽到了,可是,他卻沒什么必要和自己解釋的。 她咬咬下唇,替他貼好創口貼,問:“昨天你怎么走得那么快?我后來想把傘還給你,可是你已經不見了?!?/br> 江崢衡看了一眼自己的手,也沒說滿意還是不滿意,淡聲道:“我記得我說過,我住的地方很近?!?/br> 又是說住的地方…… 阮悠雖有疑問,卻也不好直言相問,畢竟人人皆有隱私。 江崢衡卻似乎看出她的疑問,替她解惑道:“我一個人住?!?/br> 阮悠心下大驚,脫口而出道:“你不是和家人一起回來的嗎?” 他語氣淡淡的:“我和我父親一起回來的,他平時太忙,我和他也沒什么必要住在一起?!?/br> 阮悠下意識地問:“那你mama呢?她為什么不和你們一起回來?” 江崢衡聞言,目光忽而凝滯,手握在一起,復又松開,摩挲著關節處的創口貼,看著眼前的車水馬龍,忽生一陣落寞。 再開口,語氣卻如尋常一般,聽不出什么喜怒來。 他說:“她去世了,五年前……” 第12章 chapter 11 阮悠看著他,知曉戳到了人傷處,心下一陣內疚,輕聲道:“對不起?!?/br> 江崢衡不語,將背抵在墻上,微閉雙眼。 好半晌,才道:“沒什么好對不起的?!?/br> 阮悠舔了舔唇,垂下眸子,緩緩道:“雖然我mama還在,可是……和不在也沒什么區別了?!?/br> 江崢衡依舊閉著眼,只問:“她對你不好?” 阮悠搖搖頭,唇角勾出一個自嘲的笑來。 “無所謂好與不好,我們不住一起,她也從來沒有管過我,從小到大,我見她的次數,寥寥無幾?!?/br> 江崢衡睜開眼,轉頭看她,眸色不明。 阮悠不再想提及這個話題,略顯刻意地轉移道:“對了,那天你借我的傘,樣式很特別,在哪兒做的?” 她問的是“做”,而非“買”,也知那東西不是尋常店里能買到的。 “我母親送我的?!?/br> “……” 阮悠愣了愣,動了動唇,再一次轉移話題:“上面刻了一個英文,是你的英文名字嗎?” ervyn. 江崢衡微微點頭,沉吟半晌,忽而道:“名字也是她取的?!?/br> 本是無心提及,怎料繞來繞去又繞回這個話題了,阮悠突然很好奇,心癢難耐,忍不住道:“可以跟我講講你母親嗎?我不知道……她們都該是什么樣子的?” 江崢衡輕輕撫了撫手上的創口貼,指尖異樣的觸感令他心底一陣發麻,癢癢的,不知所措。 他緩聲而言:“她是這個世界上最溫柔的人,也會給我細心處理傷口,會擁抱我,會在每個雨天,給我送傘來……” “會講故事哄你入睡嗎?” “會?!?/br> “會給你做美味的飯菜嗎?” “會?!?/br> “會陪你過每一個生日嗎?” “會?!?/br> 阮悠突然心生羨慕,十七年來所朦朧迷失的母愛,就這樣在另一個人口中有了清晰的概念,她越發難過。 她此前從不敢問爸爸,因為她知道,難過的不只她一人。 “她離開的時候,我和meimei都不在她身邊,外公告訴我們,她臨走之前仍然是笑著的……她要我和meimei記得,mama永遠是他們記憶里最美的樣子?!?/br> 江崢衡的語氣沒什么太大的變化,可阮悠卻嗅到他身上濃重的哀傷,揮之不去,郁結在心。 她覺得與他相比,或許自己稍稍幸運。 從未得到過,便不會有失去的心痛,可是得到了,卻又失去,何其悲哀。 二人坐在藥店外的椅子上,中間隔的距離不近不遠,身后是燈火綣繾,眼前是時光流連,兩顆脆弱的心,似乎在某個看不到的瞬間慢慢靠近。 一輛香檳色轎車緩緩停在二人面前。 “時間不早了,你回家吧?!苯瓖樅饴氏日酒鹕韥?。 “哦,好?!?/br> 阮悠方才買藥時,何嫂打來電話,已經派李叔來接她。 她與江崢衡說罷,對方只微微頷首,見她上車后,才轉身離去。 阮悠坐在車里,看著他從兜里掏出煙盒,輕抖出一支,片刻之后,便有淡淡的煙霧散開。 她想起那場宴會之后,她在橋上看見的那個身影,原來,那叫做寂寞。 她忍不住想,他母親尚在時,他是不是也是一個乖巧聽話的男孩,如現在一般漂亮精致、帶著些若有若無的疏離感,以及不可一世的驕傲。 心上那間牢籠,似乎悄然斷了一根鋼筋。 她回去后,沒和何嫂說今天的事,免得她平白擔心。只是,總覺得哪里不舒服,徹夜難眠。 第二日,她早上沒去油條鋪。 臨上課前,陸致幾人才打打鬧鬧地進了教室。 “悠悠,你早上怎么沒去?” 韓予瞳將打包好的豆漿和茶葉蛋放在她桌上,順便問了聲。 “沒怎么,起晚了?!彼龑⑽苣贸鰜?,一邊插進豆漿杯,一邊問道,“對了,夕影,我昨天晚上去找過了,沒找到你的手鏈?!?/br> “什么手鏈?”陸致擰眉問道。 歐夕影面上劃過一絲蒼白,聲音失落道:“我的手鏈掉了,托悠悠幫我去油條鋪找了找,大概掉在其它地方了?!?/br> 陸致聞言,面色不愈,問阮悠:“你昨晚去了后巷?” 阮悠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