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節
思及此,她臉紅地摸了摸鼻頭,訕笑說:“反正我考不了第一嘛?!?/br> 田夏被她逗笑了,蒼白的臉上總算有了點生氣, 向病房門外張望了一會兒,她問許天奇:“你怎么也來了呢?” 許天奇無聊地撐著下巴,“無聊唄。放學碰見任純,就跟她一塊兒來看看你。瞅你這臉色,且住著呢吧?唉,你別說,我住院那段時間可真是無聊的要命,這上學了吧本以為能好玩點兒,沒成想還是一樣的無聊?!?/br> 田夏微怔,葉陽希三個字就在唇邊咬著,差點就問出來了,但任純還在旁邊,她便忍住了。 三人在病房里閑聊了一會兒,許天奇主動說今天晚上要在這兒陪著田夏吃晚飯,任純當然舉雙手贊成,田夏怕自己會把感冒傳染給他們,正猶豫著,他卻已經起身出去買晚餐了。 許天奇出去之后,任純迫不及待地坐在了他的位置上,又開始準備跟田夏透露神秘消息了。 如今的田夏心底其實隱隱期盼著能從她或許天奇的嘴里聽到一點關于葉陽希的消息,他們已經快一個星期沒有見過面了,可任純說的卻不是他。 “田夏,你還記得嚴雨菲么,還有章魚?就是之前高三特別有名的那個,后來不是轉走了嗎?!?/br> 聽見這兩個名字,田夏一怔,“嗯,我記得,怎么了嗎?” 任純湊近她耳邊說:“我前兩天在學校門口又看見他們啦!不止我,還有好多人都看見他們了。嚴雨菲完全成了個太妹,那一頭金燦燦的頭發喲,跟金毛獅王似的。還有她耳朵上一排耳釘,耳朵可能都被釘穿了。說真的,就她那黑乎乎的煙熏妝,要不是聽見別人叫她,我壓根沒認出來她?!?/br> 說起嚴雨菲的長相,田夏倒沒有什么太多印象了,只記得她長的不錯,有一對很漂亮的鎖骨,是個美人兒來著,可聽任純這樣一說,她開始懷疑自己的記憶了。 “他們去學校干嘛呢?” “具體的我也不知道,他們一起有好多人,都在嘟嘟里面坐著。我本來要去買奶茶的,見著他們又給嚇出來了?!比渭冋f起他們來心有余悸,從前在四中穿著校服還能看出點學生樣來,這次見他們一個個的都跟社會青年沒什么區別了,“不過我聽人說,他們好像是來找葉陽希的?!?/br> 田夏心口倏地一緊,“那他們找到了嗎?” “沒啊?!比渭冞呎f著邊戳了一杯牛奶遞給田夏,又戳了一杯給自己,“葉陽希好像就星期一的時候來學校了,后面都沒來。許天奇說他是被什么鋼琴老師叫走了,可能往后要往藝術生方面發展吧,我也不清楚。誒,你們兩個都是那種關系了,你還能不知道?” 任純擠眉弄眼的模樣讓田夏心里微微一痛,她低下頭,目光盯著小桌板上練習題冊的藍色封面,很輕地說:“我們,有幾天沒見了?!?/br> 任純沒注意到她的失落,嘬著牛奶說:“不過也是,你在住院,他連學校都沒去,估計也忙的夠嗆。不過我想不明白誒,高二了還能轉成藝術生嗎?我現在去學個藝術特長來不來得及?你是沒看到周一升旗的時候,老萬給葉陽希發獎的時候,那眼睛都笑不見了,嘚瑟的跟個什么似的?!?/br> 田夏說:“不知道?!?/br> 任純的思維比較活躍,兩人的話題很快就從葉陽希轉到了她最近追的綜藝明星上,這讓田夏松了一口氣。 如果她繼續追問他們為什么沒有聯系,她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她。 他們現在這樣的狀態,是算已經分手了嗎? 又住了兩天院,復查之后確定身體已經恢復如常了,田夏被批準出院了。 本來說好田一彬來接她出院的,但他臨時接到醫院調派,要去鄰市做臺大手術,頭天晚上就走了。方若梅抱怨了好一陣,發現自己竟然也調不開時間。 icu的工作性質特殊,搶救病人的時候隨時要跟時間賽跑,工作強度和技術要求不是一般護士可以勝任的。恰逢前段時間鬧流感,科室里的人病休了兩個,又有一個剛剛懷孕,被調到別的科室去了。本來科室里的人員配備是可以勉強轉開的,結果這樣一來就轉不開了,方若梅都已經連續上了三天兩夜的班了。 今天想著田夏要出院,她還特地排了個早班,晚上好回家給她弄點好吃的補一補,沒想到卻恰好撞上了田一彬要臨時出差。 電話里,方若梅滿是歉意,但那頭的呼叫鈴一直在響,她不得不草草掛斷電話。 “mama,你要當心身體……”于是田夏的叮囑只有那頭的忙音在回答。 收起手機,田夏深吸一口氣,下床將自己的東西都收拾好裝在旅行袋里。 收拾好東西之后,田夏望著鼓鼓囊囊的旅行袋,對于是要拎著它去辦出院,還是把它放在這里,腦袋里突然就短路了。 她正想著,身后卻突然傳來了敲門聲。 “叩叩叩?!?/br> “可以直接進來的,我沒……”她轉身去開門,卻在看見門外站著的那人之后愣住了。 葉陽希穿著寬大的黑色連帽衛衣,長長了的劉海搭在額前,堅硬的發絲下那雙如墨般沉黑的眸子亮的嚇人。 看見田夏,他露出了自己的招牌微笑,右側唇角上揚的弧度不多不少,熟悉的模樣看得田夏鼻子里微微泛酸。 “嗨?!?/br> 他是特地來接她出院的,田一彬出門的時候恰好他剛回家,于是他今天就過來了。 如他所料一般,方若梅調不開時間,如果他不來,眼前這個小可憐就要一個人回家了。 目光越過田夏的肩膀,他抬了抬眉尾說:“收拾好了?那你坐著等我一會兒,我辦好手續了就回家?!?/br> 他語氣里的溫柔太過熟稔,一瞬間,田夏覺得心臟被什么擊中了,在經過短暫的空白之后,胸腔里的酸澀突然就爆炸了。 酸意涌上眼眶,她垂眸掩飾即將滴落的淚,輕聲答了句:“好?!?/br> 中心醫院是大醫院,每天住院出院的病人數不勝數,葉陽希九點到的醫院,跑上跑下加排隊,一直到十一點多才辦完出院。 他單手拎著田夏的行李,空出的一只手垂在身側,上下電梯和遇見人多的時候,他會扶著她的腰,將她護在懷里,不讓人撞到她。 他對她還是體貼,還是寵愛,只是田夏感動之余還是會覺得心酸,這樣的體貼,他是不是還給過別人呢? 葉陽希是開著車來的,已經中午了,他沒有問田夏是不是要吃飯,直接就開車把她送回了家,家里有他準備好的食材。 回到家里,葉陽希讓她先上樓休息,“你先休息一會兒,我做好飯了就叫你?!?/br> “嗯?!碧锵妮p聲地應,低著頭從他身前經過,上樓的時候也沒有回頭看他。 葉陽希站在樓下,望著樓梯上那個瘦弱的身影,眸子里的光閃動了一下,轉頭往廚房里去。 其實在初三之前,葉陽希都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少爺,家務兩個字怎么寫他都不知道。自從葉母查出來癌癥復發之后,強逼著他學了一段時間的廚藝。 當時葉陽希反抗了好一陣,直嚷嚷著說自己是個大老爺們兒,是未來的鋼琴家,做飯這種事情太拉低他的檔次了,還會傷手,到時候李老頭又有機會訓他了。 聽他說這話,葉母沉默了好一陣。 她說,‘陽希,家務可以馬虎一點,但是mama不想讓你餓著自己。學了做菜,想吃什么自己做,不求人。將來你要結婚的時候,會發現會做飯的男人更吃香?!?/br> 那時她已經知道自己命不久矣,葉明又是個不著家的,就算家里可以請保姆,但難保人家做的飯葉陽希喜不喜歡吃,她甚至想到了他結婚的事情。 當時的葉陽希聽完這話滿腦子都在想,也對,光想就知道田夏那個小白癡肯定不會做飯,那到時候把她娶回來了兩個人吃什么,天天吃外賣嗎?如果一定有一個人要會做飯,那還是他來吧。 就這樣,他在葉母的教導下,很快學會了人生的第一道菜,冬瓜排骨湯。 煲湯其實比做菜要簡單的多,所有食材扔進鍋里,加水進去熬煮,到時間了關火加調料,既可喝湯也可拿排骨蘸醬做菜,一舉兩得。 第一道菜嘗試成功以后,葉母很快把廚房的使用權交給了葉陽希,每天一個菜,還沒到一個月,葉陽希已經基本學會了她所有的拿手菜。 飯桌上,田夏沉默地吃著飯,一粒一粒的,數米似的。 對面的葉陽希望著那碗冬瓜排骨湯發呆,面前的飯菜一下都沒動。 這樣靜默了半晌,葉陽希突然出聲問:“田夏,如果讓你一輩子都吃我做的菜,你會不會膩?” 田夏聞聲一愣,筷子上夾著的一粒米沾到了碗沿上,她抬眼疑惑地望著他,“什么?” 視線移過去的那瞬間,她便跌進了他眸中的墨色里,他一直在看著她,以一種目前的她讀不懂的情緒。 “田夏,我要出國了?!?/br> 作者有話要說: 這兩天好喪啊……好喪啊……喪啊……啊…… 需要安慰…… 感謝閱讀。 第55章 五十五顆糖 葉陽希對鋼琴的天賦和對音樂的把控力, 不止李家清一個人視為珍寶, 就連名滿天下的陽明也對他表現出了極大的興趣,他對葉陽希的執著從那天在國家大劇院里就已經表現出來了。 他想帶他回波士頓,甚至許諾他可以將他培養成第二個陽明,可葉陽希當場就回絕了。他說:“我向來只做獨一無二的自己, 第二個你?呵呵,真是謝謝你了?!?/br> 他不屑于復制任何一個人的成功,更何況要是他真的走了, 田夏該怎么辦? 可他萬萬想不到, 陽明竟然親自到中音找到李家清,無論如何也要先給葉陽希上幾節課試一試。 葉陽??梢跃芙^陽明,卻不能拒絕李家清。 那天比完賽,他本是抱著一腔歡喜,期待著田夏的擁抱, 如果告訴她他為了她拒絕了出國發展的機會, 說不定還能看見她感動的淚水。但那天在劇院外迎接他的,只有冷風滿懷。 回到家里,他一直等,一直等,可田夏卻一直沒有回來。滿心的歡喜全變成了nongnong的失落。 看見她披著夏冀青的外套, 他的理智在瞬間傾塌了,酸痛的嫉妒讓他幾乎瘋掉了。她的淚水在他眼里,即便心中痛如刀絞,他卻還是無法控制住自己說了傷害她的話。 他知道他不對, 他混蛋,他不該讓她哭,可他越這么想就越覺得委屈。 他這樣愛她,可她卻不一定。 田夏醫院這段時間,其實他每天都有去看她,在她睡著之后。 每每看著她恬靜的睡顏他都會想,如果她一直這樣睡下去,是不是她的眼里、心里、夢里就永遠都只會有他一個人? 周佳麗說的對,他很自私,自私地想讓她永遠只對他一個人笑,她那么軟,那么好,他不能想象在她身邊站著的是另外一個人,他不能想象那個畫面。 可他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 他的矛盾,他的掙扎,他的嫉妒,他的一切情緒都在琴聲里。 因為無法從田夏的睡顏里回過神來,一首再簡單不過的曲子他一連彈錯了好幾個音,陽明大發脾氣,琴房里能砸的東西幾乎都被他砸了個稀巴爛。 “你這樣心不在焉,這樣不能專注,你滾,你不配坐在鋼琴前面!” 葉陽?;砣黄鹕?,重重地合上琴蓋,帶著一身的怒氣轉身就走。 “站??!” 陽明卻又叫住了他。 “還把自己當成小孩子嗎?男人的責任與擔當總有一天會壓到你頭上來,現在你卻連自己都守不住,真到了那時,你怎么去守護別人?” 葉陽希的背影狠狠一怔,他回頭,眼睛布滿了血絲,那樣看著陽明的眼神跟殺父仇人沒兩樣,他咬著牙,一字一句地說:“你懂個屁!” 說罷,琴房的大門差點被他摔垮,巨大的聲響不斷在走廊上回蕩,陽明陰沉著臉站在鋼琴邊一動不動。 即便葉陽希再不想承認陽明的話,可他的聲音卻始終在腦海里回響。 ‘你連自己都守不住,怎么守護別人?’ 是啊,他拿什么守護田夏,這不是他一直在想的問題嗎? 那天在醫院,他之所以會把明昊給打了,是因為他竟然說他是個混混,除了打架鬧事一無所長,這樣的人根本不配站在田夏身邊。 聽完之后他就爆炸了,但他很清楚,那是因為明昊說了事實。 其實他決心撿起鋼琴也好,現在放棄出國也罷,都是為了能站在她身邊,以絕對守護的姿態,以令所有人都仰望的身份。 既然如此,他為什么不爬到更高的地方,不給自己套上更大的光環,將田夏完全籠罩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第二天他回到琴房時,陽明正坐在鋼琴前,用手帕細細地擦拭琴鍵上微小的塵埃,聽見他的腳步聲,他沒有回頭,臉上甚至沒有表情,一點也不驚訝和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