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節
“啊, 好像找到了?!彼Z氣中帶著笑意,抬起一只清晰的手朝著艾尼塔揮了揮,“回頭見?!?/br> [siversus luto pernicissimum habeat, et pari celeritate inspiratione] (變身吧泥巴!像疾風一樣迅捷?。?/br> 伴隨著一聲輕快而熟練的咒語, 她化成了一縷同色的風,就這樣飄了出去, 徒留艾尼塔在原地發呆。 眼前的變化太快, 翼蛇祭司著實有點反應不過來。過了片刻, 他才突然想到:為什么它變成風的樣子好像很有幾分眼熟? 就好像……好像在哪里見過一樣? 然而無論他怎么想, 都記不起來那種熟悉感究竟從何而來。 就在此時, 背后突然傳來小小的一聲“嘰”,驚得艾尼塔差點沒跳起來。 回頭,才發現是那家伙身邊一直跟著的寵物。 孢子獸腿短身子也小,它從墻上跳下來的動作倒是敏捷,可想要趕上疾風的速度顯然還是有困難,蹭蹭蹭跑了沒幾步就丟失了主人的蹤跡,只能無助地停下,頭上伸出兩根柔軟的觸角,在空氣中來回試探。 ——真可憐。 艾尼塔頗為同情地想。 想要趕上風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剛才那家伙走得太急,居然都沒注意到自己的東西落在這里了。 ——要不……還是給她送過去吧? 他想。 只要舍娜莎還在,行動小心一點應該問題不是很大。 畢竟他也還有好些問題想要問她。 就這樣,翼蛇祭司招呼了一聲孢子獸,一同朝著林消失的方向跟了上去。 …… 夢魘幾乎是連滾帶爬地逃出夢境的。 在脫離了夢境與現實的邊緣時,甚至都沒看清楚方向,差點沒狠狠撞到凹凸不平的洞xue壁上——事實上他已經撞上去了,頭上蹭掉好大一塊。所幸他反應敏捷,才沒有直接把頭都給撞碎了。 這樣倉皇的出逃,對于天生夢境的掌控者來說,幾乎是不可想象的。然而他就是有一種強烈的感覺:如果走得慢了,一定會出大事情。 在夢境中的那幾下鞭撻,不知道為什么,抽在身上的時候,帶著一種別樣的疼痛。 而那種疼痛是如此的熟悉,就好像很久很久以前,他曾經將那種感覺用身體記住并銘記在靈魂深處一樣…… 是一種熟悉的戰栗。 有點疼,但是卻并不痛苦,并且好像還有點…… 這危險的念頭讓他不寒而栗。 太奇怪了。 他想。 這種無緣無故的印象,實在讓他感覺陌生。 他有種強烈的感覺,自己一定不能想起來,一旦想起來,大概就會有什么可怕的事情發生。 不,也不能讓cao縱著那種感覺的家伙追上來,如果讓她追上來、再抽上幾下的話,事情大概就會失控,他就會變得不像他。 先前的他雖然失去了記憶,但是卻感覺那么的自由與超凡,仿佛一切都不用放在心上。 可在碰到那個奇怪的家伙以后,原本安然、穩定的情緒仿佛變得激烈,他無法控制自己的感覺,就像他無法控制自己想要變成……另一個家伙。 可另一個家伙究竟是怎么樣的呢? 不,關鍵問題是,現在的“他”又是怎么樣的呢? 不對,現在的他——只能這樣稱呼嗎? 夢魘慢慢地停下了腳步。 他先前跑得極快,不知不覺間就已經重新回到了骸骨的原野間。 舍娜莎已經沉落,只留下朦朧的黑暗與陰影徘徊于大地之上,環顧四周沒有任何可供他參考的“同類”——那些游蕩著的、明顯低智的影獸不會是他真正的同伴。 那么他的同伴應該是誰呢? 他……他又到底是誰呢? 夢魘下意識地低頭,先是落在沾滿了泥漬的雙足上——這是一雙人類的腳,因為常年訓練而透出一種筋骨分明的感覺。 這不是他的腳。 夢魘想, 他的腳不是這個樣子的,應該是——是另一個形狀。 目光向上,落在黑色的有些破爛的袍腳上——還有袍子下肌rou虬結的雙腿。 這種蠻荒的、極為原始的感覺簡直陌生到荒謬。 不是這個樣子的。 夢魘想, 他寧可不穿,也不會穿這種可怕的破爛——還有這雙難看的腿,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不不,這不是他。 不可能是他。 可他本來應該是什么樣子的呢? 他又應該是誰呢? 他痛苦地揪住了頭發——卻更加痛苦地發現連頭發的長度也短得陌生無比。 所以現在他是別人的身體里嗎? 這個想法讓他惡心。 就像是被強行套上污穢的枷鎖,這種完全禁錮的感覺讓他惡心到發瘋。 靈魂每一處都在發癢,都在叫囂著要馬上出去,脫離這個奇怪的、骯臟的殼子,找回自己原本的身體…… 念頭一旦起來了,就像著了火的野草一樣,在瞬間瘋燃開去。 無法融合的靈魂以最為粗暴的方式掙扎著脫離了魔偶的束縛,蒼藍色的、暴烈的靈魂幾乎是在掙脫的瞬間就將不合適的身體燃燒至扭曲崩裂。 可脫離了不合適的身體之后,他并沒有感覺到輕松。 相反,在一瞬間巨大的空洞感攫取住了他。 ——身體。 他想。 在這個無法掌控的、不屬于夢境的世界中。 他需要自己的身體。 這個念頭一旦起來了,就再也壓抑不住。 受到狂亂的靈魂的催動,黑色的風挾著尖嘯著的影獸,卷起地上的白骨,朝著他瘋狂涌去。 無數的白骨與暗影以夢魘為中心聚集起來。 可他卻沒能立刻找到身體的感覺。 相反,他完全想不起來上次“正?!被顒邮鞘裁礃幼拥牧?。 他是什么樣子的呢? 四足?兩足?單脊椎?多脊椎?軟體?有蹼?有翼?還是純粹的骨頭? 混亂的記憶帶動著情緒變得更加狂亂。 白骨與暗影的身體完全無法找到確切的形狀,只是單純地、貪婪地堆砌起來,混亂地涌動著。 而林到達現場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么一副恐怖的景象。 “……大奴隸?” 她喊了一聲。 當然對面沒有任何反應,只是繼續發出混沌不明的聲音,繼續不斷吸收周圍一切可以吸收的東西。 要不是林堅定如風,大概早就被吸進去了。 放出的觸須直直地指向那團奇怪的混合物,告訴她這就是她要找的“大奴隸”。 ——看著好像很獵奇的樣子。 林的心情頗為復雜。 就好像午夜魔法時間結束,她抄起水晶鞋想要去追小妖精,結果發現原本的小可愛已經變得一點都不可愛了。 好吧,這何止是變得灰撲撲不可愛? 簡直是掉到了泥坑里把自己滾成了個球好么? 原本準備好的質問好像也用不上了,簡直讓人憋到內傷…… 不過…… 大領主想, 以為這樣就能逃脫懲罰嗎? 簡直是太天真了。 這情況又不是第一次碰到——先前那個翼蛇大祭司好像也是類似的情況。 一回生二回熟,大領主的處理經驗很豐富。 ——打一頓就好了。 她很快就做出了決定。 然而就在林打算直接撲上去的時候,突然感覺到了一種異樣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