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節
這個房間的氛圍太過詭異而壓抑,再加上被固化的思維絆住了手腳,所以才將玩家們的思維引入了歧途,不去思考副本給他們的暗示,而是只顧警戒著它接下來可能會到來的危險。 而在莫奕將他們點醒之后,他們才瞬間清醒過來,開始慌慌張張地尋找自己的舞伴。 莫奕緩緩地吐出一口氣,下意識地看向自己的身邊。 只見在一片混亂的聲色喧囂中,聞宸正站在原地,靜靜地注視著自己。 猶如混沌洪流沖擊中永恒不變的砥石,或是一道將滿室光影變化撕裂的濃重陰影。 聞宸緩緩地邁步上前,他身形修長挺拔,面容俊朗沉靜,身著樣式古老而繁復的禮服,令人一時有一種時光錯亂的恍惚感——他動作優雅地伸出右臂,修長白皙的手掌伸展開來,淺灰色的眼眸在燈光下閃著光,問道: “may i?” 莫奕的視線微微一頓,唇邊染上微微的笑意,他將手掌放在聞宸的手上,輕聲回答道: “as you wish.” 聞宸臉上的笑意真實了些許,他手指收攏握住莫奕放入他掌心中的手掌,然后將他拉近到自己的身邊,緊接著,引著莫奕的手掌搭在自己勁瘦的腰身上,而自己則是搭上了莫奕的肩膀——四目相對,鼻息交纏,氣氛瞬間變得曖昧不明。 耳邊兵荒馬亂的爭吵與嘈雜仿佛瞬間如潮水般褪去,一切都安靜了下來。 莫奕垂下眼眸,唇線緊緊地繃起,眉頭緊鎖地咕噥著咒罵了一聲。 聞宸似乎沒有想到莫奕的反應會是這樣,不由得微微一怔,有些緊張地問道:“怎么了?” 莫奕抬起眼簾,深深地注視進聞宸淺色的眼眸中,然后突然湊上前在聞宸的嘴唇上蜻蜓點水地啄了一下,然后迅速地退后,面容上帶著神秘的微笑: “沒什么?!?/br> 聞宸先是愣了愣,唇角難以抑制地翹起,幾乎是瞬間就將剛才的疑問拋在了腦后,然后不受控制露出一個和他冷峻面容不符的有些傻氣的微笑。 兩人同樣挺拔的身形穿著相同色系的禮服站在一起,盡管是在這個被如同被鮮血染的通紅的房間中,看上去也依舊和諧而相配。 就在這時,耳邊的音樂的聲音正在緩緩地沉寂了下來,然后一首新的曲子響了起來,就在新的音符落下的那一刻,耳邊響起了一聲刺耳的尖叫聲。 莫奕的眼眸微動,腳步隨著音樂的變化而稍稍變換,向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只見在舞池的中央,有一個玩家面色驚恐而慌亂地到處探尋著,熟悉的慘白色在他們的身軀上緩緩地蔓延,縱使他怎樣拼命地試圖掙扎移動著身形都無濟于事,腳底緊緊地釘在地上,然后在眾目睽睽之下迅速地成為那眾多的大理石像的一員。 但是他卻很顯然正是跳舞的姿勢。 那個和他正在跳舞的玩家瞬間退后,但是就在她松手的一瞬間,身上也開始蔓延起堅硬蒼白的顏色,她尖叫祈求著,但是還是在恐懼和絕望中變成的大理石像。 前后不過五分鐘的時間,就又死去了兩個人。 一陣新的慌亂在眾人之中如同浪潮般的涌起,大家一邊繼續僵硬地跳著舞,一邊互相低聲地絮語著,臉上是毫不掩飾的驚恐——現在玩家們所面對的并不是有形的怪物,而是無形無聲的威脅,這種不可捉摸的危機感如同烏云一般地籠罩在眾人的頭上,就像是不知道架在脖頸上的刀刃何時會一般恐慌。 莫奕愣了愣,也同樣有些驚訝地揚起眉宇,他用只有聞宸才能夠聽到的聲音說道: “我們能靠近點嗎?” 聞宸點點頭,二人不著痕跡地邊跳舞邊向那對大理石像靠近。 莫奕一邊隨著音樂邁著步子,一邊仔細地觀察著那兩尊大理石像——然而在跳舞的過程中莫奕又很難騰出手和完整的視線觀察那兩個遇害的玩家,所以他只好和聞宸在那兩個雕雕像旁邊徘徊舞蹈著,在轉身的間隙觀察,但是……無論怎么看,這兩尊雕像的模樣都和其他的大理石像一模一樣,根本看不出任何的區別。 時間就是這樣一分一秒地過去,正在莫奕一籌莫展的時候,只聽耳邊的音樂緩緩地停了下來,舞廳中一片寂靜,似乎暫時并沒有再響起來的意向。 眾人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房間中央,有些僵硬的手掌仍然放在自己的舞伴身上,一時不知道該停下還是繼續,他們的目光落在房間中最開始出現的那兩具雕像身上,只見他們不知道何時變換了姿勢,僵硬的手臂從對方的身上挪了開來,舞蹈的姿勢消失了。 大家這才終于確信——這大概就是中場休息了。 玩家們紛紛松開自己的舞伴,但是依舊不敢讓對方離自己太遠,生怕音樂毫無預兆地再次響起,到那時再尋找自己的舞伴就來不及了。 莫奕快步走向那兩具大理石像旁,皺著眉頭從上大到下細細地打量著它們。 它們裸漏出來的皮膚在燈光下看上去慘白而堅硬,臨死之前的驚恐神色仍舊生動地凝固在它們的臉上,不知情的人可能會以為這是什么大師的杰作,令人不由得不寒而栗。 但是禮服并沒有跟著變成石頭,而是依舊柔軟地套在石頭人像的身上。 莫奕繞著石像緩緩地踱步著,嘴唇緊抿,面色沉沉,似乎有些不解。 就在這時,他的步伐突然微微一頓,腦海中浮現出一個格外合理的猜想,莫奕愣了愣,然后快步走到最先變成大理石像的人身邊,然后伸手進他的懷里摸索著,從上到下地搜尋著什么。 ——沒有。 莫奕的眉頭擰起,快步走到另外一句大理石像身旁,在他的身上摸索著—— 找到了! 他的雙眼一亮,用手指將自己從大理石像身上的內兜中找到的東西緩緩地掏了出來: 那是一張精致的燙金紙頁,在光線下閃著微微的暗紋,上面是幾行熟悉的字跡——正是那張婚禮請柬! 其他玩家的目光被莫奕的動作吸引了過去,在看到他手中的東西之后也瞬間一愣。 趙南快步走向那個第一個變成大理石像的人身上搜尋著,一分鐘之后,他面色不是很好地轉過身來,緩緩地搖搖頭。 那個人身上也沒有帶請柬。 眾人的呼吸瞬間一窒,心中同時浮現出了那個蒼白而詭異的管家的話語: “諸位想必已經收到請柬了,請務必好好保存?!?/br> 但是這么長時間這個副本都沒有出現任何需要用到請柬的時刻,很多經驗不是很足的玩家就慢慢地輕視了它,正好今天的晚宴需要更換衣服,所以就并沒有將請柬帶來。 好幾個玩家的臉已經白了——他們踉踉蹌蹌地退后幾步,腿軟到只有扶著桌子才能站直的地步。 而且最糟糕的是,一旦音樂響起,停下跳舞的人也會導致死亡,那么,那些沒有請柬的玩家的舞伴也會遭遇同樣的命運。 房間中的氣氛瞬間凝重了起來,警惕而的神情從每個人的眼睛中流露出來。 第一百六十三章 房間中的每個人眼神都是心事重重,眼眸深處藏著nongnong的警惕和驚慌,玩家們僵硬地立在原地,房間一時間陷入了死寂。 就在這時,莫奕似乎意識到了什么,他迅速地在房間中的玩家身上掃了一遍,然后微微一愣。 等等……不對啊。 莫奕的臉色緩緩地變得凝重起來,瞇起眼睛重新打量了一般站在房間內的所有玩家,在心中默默地數著人數——現在大廳內,只站著十五個玩家。 這個副本內包括他在內一共有二十三個玩家,這兩天中死去了四人,在舞廳內有三個人變成了大理石像,那么現在大廳內應該還剩下十六個玩家才對。 那么少去的那個玩家去哪里了呢? 莫奕眉頭緊鎖,目光在站在大廳中的眾玩家的臉上緩緩地滑過——他們似乎都警惕地互相對視著,沒有人注意到房間中不知道何時少了一個人。 那些忘帶請柬的玩家的舞伴們,此刻已經默默地遠離了那幾個面無人色的玩家,然后開始重新尋找著其他的舞伴,而那幾個滿頭大汗面色慘白的玩家似乎也陷入了絕望,漆黑的眼眸中亮起了身處絕境之人所獨有的兇光,狠毒地注視著除了自己以外的所有人,甚至還有人用虎視眈眈的目光盯著莫奕手中那張從死去玩家身上搜出來的多余的請柬。 其他的玩家也不瞎,紛紛緩慢地退后遠離著他們,面上顯露出防御警惕的神色。 空氣中緩緩地充溢起濃郁的火藥味,氣氛緊張的幾乎一觸即發。 眼看事情馬上就要走向不可挽回的局面,莫奕不由得微微皺起了眉頭——現在玩家的人數已經減少了太多了,現在不能再放任下去了。 他緩緩地上前一步,開口說道:“大家都先冷靜一下?!?/br> 莫奕的聲音并不大,但是在死寂的大廳中卻格外的突兀,頓時將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了他的身上,莫奕的面色平靜,只見他慢條斯理地將手中那張多余的請柬展開,潔凈白皙的手指輕輕地點在紙面上,淡淡地開口說道: “每張請柬上都有玩家們各自的名字,即使拿到別人的請柬恐怕也無濟于事?!?/br> 他的咬字清晰而平緩,黑色的眼眸內一片沉靜,令人不由自主地跟著的他的思路走。 一個絕望的玩家語氣極沖地反駁道:“你又怎么知道!馬上要死的又不是你!” 莫奕緩緩地搖了搖頭,回答道:“你們難道沒有發現嗎?這個房間并沒有將所有沒帶請柬的玩家趕盡殺絕,而是在每次開始一次新曲子時選擇一個玩家殺死,到剛才為止一共放了三首曲子,而現在是……” 他停頓了一下,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腕表:“九點四十六分?!?/br> 莫奕環視了一遍安靜的玩家們,繼續說道:“我們大概是八點多一點進入這個房間的,減去剛才的休息時間之后,每首曲子大約是二十多分鐘的長度,而根據昨天管家的說法,我們需要在十一點時回到各自的房間,那么這場舞會一定會在十一點之前結束,這就意味著……” 他的話音未落,一旁的一個資深玩家就若有所思接過話頭:“那么接下來,如果不算休息時間的話,應該還要有兩首曲子……” 莫奕點點頭,然后扭頭看向那幾個面色稍稍變好些許的玩家,說道: “所以,你們看,并不是沒有生機,但是——” 他的話鋒一轉,手指輕輕地摩挲著那張薄薄的請柬,緩緩地說道:“在這種級別的舞會中,冒用別人的請柬是很大的冒犯,沒人會知道盜用會帶來什么樣的后果或者是……懲罰?!?/br> 莫奕的目光在那幾個玩家的身上頓了頓,然后用手指捏住請柬的邊緣向外遞出—— “所以,有人想試試嗎?” 沒有人回答,更沒有人上前,就連那個之前說話反駁莫奕的玩家也一臉怯怯地噤了聲。那幾個剛才滿臉絕望的玩家的面色已經不似剛才那么蒼白失血,理智似乎也緩緩地回籠,每個人的眼眸中都閃過了沉思的神色 莫奕滿意地收回了目光,邁步上前將自己手中的那張請柬重新塞回了那尊變成大理石像的玩家的懷中,然后退后幾步,站回了自己剛才的位置。 就在這時,他的余光突然瞄到了什么,不由得微微一頓,向著那個方向看去。 只見在已經空缺出來的舞廳中央,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玩家的身影——他的身體僵硬挺直地站在空空蕩蕩的大廳正中央,禮服的胸口處別著一支鮮艷的玫瑰花,在深黑的衣料上顯得分外突兀。 莫奕愣了愣,迅速地在大廳中的其他玩家身上看來一遍在心底默數了一遍—— 十六個玩家。 那么現在站在房間中央的那個玩家就應該是剛才從進入舞廳之后就消失的那個了。 莫奕微微地瞇起雙眼,仔細地觀察著那個突兀地站在大廳中央的男人,只見他的面色和唇色都慘白到沒有絲毫血色的地步,金紙般的臉上沒有絲毫的表情,一雙空洞的沒有聚焦的雙眼直直地看向遠方,仿佛被什么魘住了心神一般,看上去詭異非常。 其他人交談的聲音緩緩地淡了下來,也都逐漸地注意到了那個不知道從什么時候出現在大廳中的男人,紛紛都警惕地注視著他。 就在這時,那個男人動了。 他緩緩地側過身,空洞的雙眼直直地看向身邊的空氣中,然后動作優雅而端莊地行了一個禮,緩緩地向那片空氣伸出了右手。 眾人靜靜地注視著眼前離奇的一幕,空氣中彌漫著詭異的寂靜。 那個男人手掌虛握,仿佛要將那片空氣拉近一般,然后將手臂橫在了空中,做出了起舞的動作。 空氣中緩緩地響起了音樂的聲音,大家如夢初醒地向著自己的舞伴奔去,然后和自己的舞伴隨著音樂緩緩地起舞。 熟悉的尖叫和嘶鳴在身后響起,但是莫奕絲毫都沒轉身看去的打算,只是聞宸相擁著在舞池中起舞,并且將全身心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那個舞池中央和空氣起舞的男人的身上。 玩家們都謹慎地不敢靠近,給那個男人的身周留下了一圈無人的真空地帶,而那個神情僵硬不自然的玩家則是擁抱著自己眼前的空氣在,在那片空白的大廳中旁若無人地翩翩起舞。 無論是步伐的前進,后退,腳跟腳尖的停頓與旋轉,還是手臂的位置和擺放,都像是他懷中切實地擁抱著一個真實的人一般。 莫奕用余光打量著他,就在這時,他似乎想到了什么—— 他將自己的手掌稍稍用力地壓在聞宸的腰上,手腕微微向下,用摩擦的巧勁和動作緩緩地讓那藏在自己袖子中的銀質餐刀向外滑出,無聲地滑入自己的掌心內。 莫奕趁著旋轉的時候,上半身向聞宸靠近,以擁抱的姿勢在聞宸的背后靈巧地借,力將刀鋒上包裹著的餐巾拆下,然后再將餐巾順勢塞入自己另外一只手中的袖子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