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節
那為什么這里會有血跡呢? 莫奕伸出一只手,將那口鍋的蓋子揭了開來。 一股濃重的血腥味瞬間撲面而來,鮮明濃郁的鐵銹味泛著腐朽的氣息,令人幾欲窒息。 幸虧莫奕在屋外時被迫習慣了這股氣味,只是略微皺了皺眉頭,垂下眼神看向鍋內。 漆黑的鐵鍋內,竟然盛著滿滿一大鍋的鮮血,暗紅的色澤猶如在流動一般,粘稠而詭異。 莫奕用一只手輕輕晃動了一下鐵鍋的邊緣,里面的鮮血瞬間隨著他的動作掀起波瀾,在漆黑的鍋壁上印下淡淡的紅痕,露出沉淀在鍋內的白骨。 細小的骨骼泛著森森的冷意,或完整或分散地堆疊在鍋底,隨著莫奕的動作露出鮮血之外,上面淺淺的血痕消散滑落,將它們完整的形貌展示出來。 又是……貓和青蛙的骨頭。 莫奕怔了怔,目光緩緩地凝肅起來。 這個線索一次次出現,絕不是巧合。 正當他沉思之際,于染從旁邊走了過來,探頭向他眼前的鐵鍋內看去,看清里面的內容物之后,她緩緩地皺起了眉頭: “骨頭?” 莫奕點點頭,回答道:“對,貓和青蛙的?!?/br> 于染一愣,下意識地扭頭看向莫奕低垂著的側臉,一雙銳利的眸子不由自主地瞪大:“貓和青蛙?” 莫奕聽她的語氣有些微妙,便收回自己落在鐵鍋上的視線,凝眸看向于染: “怎么?你知道什么嗎?” 于染被他專注的的目光看的有些不自在,不由得微微錯開目光,開口回答道: “在另外一個房間里,就是那個放著面具的臥室之外的另一間里,放著三個罐子,罐子里是一些濕潤的泥土之類的東西,罐子上刻著的圖案,分別就是人,貓,和青蛙的頭顱?!?/br> ……人,貓,青蛙的頭顱……? 莫奕微微一怔,兩點寒心星似的眼眸猛地亮了起來,眸子里專注而明亮的光芒幾乎刺的人心里發疼。 他再次看向案上的鐵鍋,蒼白的面容上罕見地被染上了一絲血色。 他知道這個屋子的曾經的女主人向哪個惡魔獻祭的了。 巴爾【baal】。 所羅門七十二魔神之首的大惡魔,他據說有三個頭顱,分別是人,青蛙,和貓。 對他的崇拜甚至可以追溯到公元前一千多年,是閃族人崇拜的神祇【baalzebu】,對他的祭祀□□而奢侈,牲祭儀式也常常獻上孩子與活人,據說這也是他成為墮落神的來由。 在他墮落之前,司掌的是太陽與農業——罐子里的泥土與后院中的土壤也得到了解釋。 一種說法是,舊約中的他以巴力之名出現,而在新約中,他的名字則是則變成了——別西卜【beelzebub】。 而別西卜,則是司掌瘟疫的惡魔。 莫奕的呼吸微微急促起來,低頭看向木案上鐵鍋中微微起伏的血液,濃郁刺鼻的鐵銹味傳入鼻端——在他們進入屋子內的那一刻開始,這種或濃或淡的血腥味就如影隨形地跟著他們,不管什么時候都沒有消散過。 惡魔巴爾還有一個極其著名的特點。 嗜血。 于染站在一邊,看著莫奕面色的變化,她抿抿唇,伸出手按住他的胳膊,見他看過來之后,微微笑了下,單刀直入地說道: “你準備開隱藏支線嗎?” 莫奕沒想到她問的這么直接,不由得微微愣了愣。 于染似乎心里已經有了答案,也不在意他回不回答,只是自顧自地向下說道: “我知道你現在已經基本上有了基本的脈絡,只是需要一些關鍵的線索將整個故事串聯起來,所以……我希望和你組隊?!?/br> 于染深吸一口氣,似乎害怕自己被莫奕誤認做是蹭積分的玩家,開口急急忙忙地補充道: “我之前收集到的線索也可以和你共享,也可以幫忙,并不是……并不是……” 莫奕沒等她說完,輕笑一聲,點了點頭。 他其實并不在意有沒有人來蹭一點積分,這可能是這個游戲唯一良心的地方了,多一個人并不會分走他本該得到的積分,而是會重新計算對方的貢獻。 所以,只要對方對自己有幫助,他不介意組隊。 再加上,于染這這么直接地提出組隊請求,很有可能手里有什么籌碼,拒絕是很不明智的。 見莫奕沒有猶豫地點了頭,于染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微微放松了自己緊繃起來的肩頸。 她伸出手,拉開自己的背包,從包包的側面拿出來一個小盒子。 正正方方的盒子表面泛著烏黑的光澤,精致的表面歪歪扭扭地雕刻著三個簡易的符號,莫奕一眼就辨認出,上面畫著的正是三個簡易的頭顱:人,貓,和青蛙。 在盒子的正中間,有一個淺淺的凹痕,看上去似乎是一個歪歪扭扭的圓形,那個形狀總給莫奕一種奇異的熟悉感。 下一秒,他似乎想起來了什么,伸手摸向自己的褲子口袋,口袋的深處,一枚堅硬冰冷的硬幣硌著他的指尖,寒冷的觸感順著末梢神經向上攀緣,令他的手指微微一抖。 莫奕深吸一口氣,從口袋中掏出了那枚扭曲的硬幣,泛著白光的金屬表面上寫著它的面額:六便士。 他將那個扭曲的六便士放入盒子上的凹槽里——嚴絲合縫。 下一秒,一聲輕微的金屬咬合聲響了起來。 盒子開了。 第六十六章 盒子的蓋子隨著那輕微的響聲彈起,開了一道細細的縫隙,微弱黯淡的光芒在盒子純黑的表面流淌著,為上面雕刻著的簡易線條鍍上了一層詭異的光輝。 莫奕不自覺地屏住呼吸,伸出手指,緩緩地扣住了蓋子的邊緣,然后稍一使力。 隨著一聲干澀的“吱呀”聲,盒子緩緩打開了。 盒子的內部也完全被黑色的漆質覆蓋,深兒均勻,經歷了百年時光也沒有絲毫褪色的痕跡,在盒子的底部堆放著一些雜亂的小物件。 蓋在最上面的是幾張樣式熟悉的信紙,將莫奕的注意力吸引了過來。 泛黃的紙張折成幾疊,隨意地蓋在盒子里的雜物之上,淺淡的灰塵覆蓋在其上,猶如陰影一般籠罩在紙面之上。 莫奕將那幾張信紙從盒子中拿了起來,修長細瘦的指尖謹慎而輕柔地將折起的信紙打了開來。 站在一旁的于染極有眼色地打開了手電筒,幫莫奕將紙面照亮。 莫奕在繁忙中抬起眼眸看了她一眼,沖著她匆匆露出一個淺淺的微笑,然后繼續低下頭去,細致地觀察地手中的紙張。 第一張信紙上是熟悉的字跡,看上去理智而平淡,每一個字符都寫的認證而整潔,幾乎看不出是經歷過悲痛打擊的人一般,但看上去總是有一種莫名的驚心。 莫奕低垂下眼瞼,細細地讀著上面的內容。 “親愛的埃斯特: 你知道的,我和我的外祖母從來都不是很親近,在她在世的時候,我就對她有一種莫名的畏懼感,或許是因為我太小了,那個時候的我總是感覺她身上有一種古怪的感覺。 她整個人的氣息就像是陰潮了三個月都沒有晾干的衣服一樣,她的眼睛總是讓我覺得慎得慌,黑的就像是兩個無底洞,我從來都很怕她,不管是她散發著腐爛氣味的呼吸還是枯瘦慘白猶如死人一樣的冰冷指頭,都讓我下意識地不敢靠近。 我從來沒有告訴過你,在她去世那年,給我留下了一個刻著許多奇奇怪怪圖案的黑盒子作為遺物。 雖然我很不想承認,但是這可能是救下我們孩子的唯一希望了?!?/br> 這封信到這里便結束了。 莫奕翻開了下一張,上面的字跡看上去略微有些凌亂,上面是凌亂而沒有邏輯的幾行字,看上去甚至有一點前言不搭后語: “親愛的埃斯特: 我又開始夢游和幻聽了,我總是聽到有人在我的耳邊說話,聲音沙啞可怖,似乎想要我做些什么,我聽不清,也記不得,他說的內容,我只覺得自己好像站在懸崖上一樣,不管是進是退都是深淵。 我好想你,如果你在該多好。(這一行被劃掉了) 昨晚我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正站在艾麗卡和約翰的小床邊,手里拿著他們冷冰冰的小衣服,上面滿是我的眼淚。 對了,我外祖母的奶奶是被燒死的,你知道嗎?” 莫奕緩緩地瞇起雙眸,長長眼睫下的深黑眸子閃動著若有所思的光芒。 要知道,在那個年代,女巫被發現是會被宗教法庭處以火刑的。 這樣子看來,寫下這封信的主人公家族與惡魔學淵源頗深,這也側面印證了那本特殊的《所羅門之鑰》的來源與真實性。 他用指腹下意識地摩挲了兩下信紙粗糙的邊緣,然后掀了開來,露出了第三頁。 這次的話語依舊很簡短,但是上面的字跡卻顯得顫抖而無助,好幾個簡單的詞都被寫錯,胡亂地涂掉重新寫了好幾遍: “上帝啊上帝啊上帝?。。?!我不能這么做我不能這么做!” 那三個“上帝”被狠狠地劃掉,用力過猛到信紙都被劃破出毛糙的裂縫。 顏色更淺一些的墨水寫就的詞語出現在劃掉的話下: “偽神”。 冷冰冰猶如鐵石。 在紙頁的末尾有一些點狀的深棕色痕跡,似乎是干涸的血跡。 莫奕抿了抿雙唇,神色一時有些沉重——需要被獻祭的器官必須來自于活人,而且根據已知的部位,僅僅一個受害者是不可能滿足的 手指撫上“偽神”二字,指尖下的紙面粗糙而冰冷,淺淺的字痕凹陷下去,莫名令人心里一顫。 ——看來……她最終還是那么做了。 莫奕深吸一口氣,努力將自己心口縈繞著的情緒消除,然后伸手翻開了下一頁,上面只有一句話,顫抖,不可置信的字跡歪歪扭扭地寫在紙面上: “it works.” 【成功了?!?/br> 一旁的于染有些疑惑地皺起眉頭,她抬起眼眸,張了張嘴似乎想問些什么,但下一秒卻看到了莫奕越發沉郁的面色,不由得把未脫口的話咽了回去。 再回過神來,莫奕已經翻到了下一張,于染定了定神,向他手中的紙張看了過去: “親愛的埃斯特: 我簡直不知道該怎么表達我的欣喜若狂,我真的成功了,我把我的孩子重新拽回了人世,現在即使讓我就此死去也沒有什么遺憾了。 但是他們的狀態有點怪,似乎很沉默,我不知道該怎么讓他們開心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