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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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而沈家族親畏忌沈世文這個翰林,以及沈世興的狀元郎女婿,言辭之間,分寸拿捏得十分得當。 期間一番客套不表,雙方激烈爭執過后,沈世興說了一句振聾發聵的話,他猛然躥起來,臉紅脖子粗地問:“諸位叔父長輩,是想讓沈家替他們家徇私枉法嗎?!那我沈家爺們這官不當也罷!” 沈家族人紛紛訕訕起身解釋,說:“我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親戚之間……” 沈世興學著沈清月的語氣,質問他們:“那你們是什么意思?” “……” 這叫人沒法回答了! 此事是沈世興口中所言不錯,大家心知肚明就好,若要放到臺面上來說,自然是沈家占了理。若要鬧大了,沈家還要受人贊譽一聲“清流”,他們這些族親反而顯得很恬不知恥。 王氏見此陣仗,帶著兩個孩子當堂尋死覓活,老夫人給方氏使了個眼色,著大力氣的婆子,把王氏和孩子都帶進隔壁的小廳里。 大太太很快跟了進去,她揮退了丫鬟,悄悄地威逼王氏,她柳眉倒豎,斥道:“嬸子這不是胡鬧么!即便叔叔入獄了,您不是還有兩個孩子么!而且還是兩個哥兒!難道叔叔的官兒丟了,兩個弟弟的前途您也不要了?沈家此事實實在在是出不了力,往后柴米油鹽上,還能不照顧我兩個可憐的弟弟?” 王氏也不是真想死,她不過是心里恨極了,想出一口惡氣,大太太一番話說得情理具在,她又擔心兩個孩子真沒有出路,才松動了幾分。 大太太見王氏臉色好轉幾分,連忙趁熱打鐵,拉著王氏的手,笑著掃了一眼兩個哭腫眼的郎君,同王氏道:“嬸嬸這就對了,兩個侄兒長得很有機靈勁兒,我瞧著就是有大出息的,往后定然青出于藍而勝于藍。叔叔該到休養的年紀了,且讓兩個孩子好好兒地出人頭地,過去的事就過去了……” 王氏一咬牙,捏著大太太的手,抽搭著道:“兩個孩子讀書的事,可就指著我的好侄媳婦了!” 大太太現在管著大半個沈家,送兩個郎君去族學讀書的主,她還是能做的,便點頭應了,順手給王氏擦了眼淚,又遞了幾個鹽津梅子給郎君,溫聲哄了他們兩個洗干凈臉,正了衣冠去廳里。 王氏母子皆安撫下了,廳里的事也就容易多了。 這場風波,終于結尾。 沈家族親走后,沈家人大多疲憊不堪,尤其老夫人,仿佛被人抽走了元氣,臉上褶子又深了許多。 沈家人自己關上門又議論了一番,大家都心照不宣,雖這次順利將人送走,到底是得罪了族親,免不了在族親心里落下個無情的名聲。 一家大人俱都無言。 大太太打破了安靜且凝固的氣氛,柔聲將自己在偏廳里許下的諾同眾人說了。 老夫人氣息虛弱,望著大孫媳婦夸贊道:“辛苦你了,只容他們兩個讀書,沒有什么要緊的?!?/br> 沈世昌也與有榮焉,應承道:“母親放心,此事兒子會安排的?!?/br> 老夫人起身,她站了片刻,深深地看了沈世興一眼,隨后一言不發地走了。 今天的事,她心里清楚只有釜底抽薪辦法才能壓得下來,但她沒想到,出面說話的人會是沈世興。 老夫人莫名還有些后怕,這件事她硬撐著沒有求沈清月,雖說有驚無險,若再來一件事,她就不知道折騰不折騰得起了。 沈家的女眷散后,沈世興和自家兄弟還留在廳里,他想起老夫人的眼神,心情還有些煩躁,他低著頭,不必抬頭也知道兄弟們都在看他,他隨手端起手邊的茶杯,一拿才知道杯子早就空了,便重重地放下杯子,欲等他們都走了,他再走。 沈世昌率先過去同沈世興道:“老三,你今天很出息?!?/br> 沈世興茫然抬頭,脖子又紅了,大哥這話怎么聽著像是雙關?到底是夸還是罵? 沈世文也起身,拍了一下沈世興的肩膀,重重地點了一下頭,便抬步子走了。 他一貫廉潔自持,今日此事處理得甚得他心,沈家就該離這些亂七八糟的親戚遠遠地才好。 名聲乃浮云,清白自在人心。 一直是陪客的沈四老爺也抄著手回院子了。 沈世興飄飄然地回了雁歸軒……他沒想到,學沈清月說話會是這么個結果。 沈家族親上門的事,沈清月很快也知道了,是沈世興親自上門告訴她的,他眉飛色舞地描述完這件事,煞有介事地理了理衣襟,還拿余光瞟了一眼女兒。 沈清月付之一笑,沈世興若能因享受“清高”帶來的虛榮感,從而虛偽行事做一個外人眼里的“完人”倒也好,她便趁機道:“這些道理父親應該跟康哥兒多說說,他正是學做人的年紀,父親不要有了弟弟和meimei就忽略了康哥兒。家族興旺,十個狀元都抵不過一個禍害,您別讓康哥兒長歪了?!?/br> 沈世興立刻起身,道:“是了是了,還有你meimei的婚事,我給她挑了個秀才,這就回去跟你二伯母說一聲,請她過幾天替我出面跟媒人說和?!?/br> 沈清月只將人送到屋門口,便扭頭回屋。 沒多久,顧淮帶著一盒子的東西回家。 沈清月問他怎么今日下衙門下得這么早。 顧淮說有個同僚生辰,請他們吃酒,他便偷偷溜了。 沈清月問他:“你是狀元,你就這樣溜了,人家豈不責怪你?” 顧淮一笑,道:“無妨,我自有法子擋回去?!?/br> 沈清月沒再問了,心里慶幸著,還好顧淮沒去吃酒,否則回來又不知道要怎么發酒瘋。 她不知道,她在翰林院里已經有了兇狠的名聲了,翰林院的人都知道顧淮妻管嚴,酒也不敢在外面喝。 沈清月將沈家的事告訴了顧淮。 顧淮放下手里的東西,坐在羅漢床上,舒舒服服地往引枕上一靠,心道沈清月真好,這些烏七八糟的事,他絲毫不必插手,她就收拾得干干凈凈的。 真省心。 沈清月的下巴朝顧淮帶回來的盒子抬了一下,問他:“這是什么?” 顧淮道:“明兒我二哥生辰,你先一步去顧家,明兒中午我抽個空去顧家一道用膳,賀禮我都準備好了,你直接帶著東西去就成?!?/br> 沈清月怕顧淮送得不周全,她打開盒子一瞧,是一個紫砂制的塤,黑漆的塤,流光暗紋刻著兩幅童子在田園間嬉戲玩耍、秋樹下讀書的場景。 反面則是一首顧淮自己題的詩。 顧淮解釋道:“小時候,二哥和三哥都常到莊子上來找我玩,但二哥和三哥不一樣,他話少,喜歡看書。我有幾本啟蒙書,就是他給我的?!?/br> 沈清月摸著紫砂勛上的小人,莞爾道:“這畫上就是你們兄弟幾個了?樹下讀書的是你們倆,旁邊嬉鬧的是顧三哥吧?怎么沒有大哥?” 顧淮道:“大哥大小就跟著走鏢出海,他和我們見面都少,后來他成了親,才常常在家,現在則換二哥和三哥經常出門了?!?/br> 沈清月撫摸著順滑的紫砂塤,道:“二哥是不大說話,我記得咱們成親第二天去的時候,二哥一個字都沒說過……也不是一個字沒說,他說了個‘嗯’字。想不到二哥喜歡吹塤?!?/br> 顧淮眼睫半垂道:“二哥塤吹得很好……我的音律都是他偷偷教我的?!?/br> 沈清月恍然大悟,難怪顧淮自小長在鄉間,請不起先生,只能讀社學,卻什么都會,原來是幼時跟顧家表哥學的。 她握著塤,不解道:“我從前見過的塤都很小,這個怎么這么大?” 顧淮說:“塤分頌塤和雅塤兩種,你說的是頌塤,比較小,和雞蛋一般大,但是音響稍高,婉轉嘹亮;雅塤形體大一些,聲音渾厚低沉,適合用來跟篪合奏?!?/br> 沈清月沒聽說過這種樂器,顧淮告訴她,就是竹子做的,和笛子類似她又問:“塤和笛子、簫是不是也行?” 顧淮道:“也行,不過沒有篪好聽?!?/br> 沈清月沒聽過,無從判斷。 顧淮從引枕上坐起來,他抿了一口茶,問沈清月:“想聽嗎?” 沈清月淡笑道:“塤是送二哥的,你用怎么合適?天都快黑了,上哪兒找篪去?再說了,你一人也沒法合奏?!?/br> 顧淮瞇眼笑了笑,問她:“那你想學嗎?” 沈清月搖頭……她不是沒學過樂器,不過學得不太好,還是不要在顧淮面前丟人好了。她一下子又想起來,以前在《詩經》里讀過到過塤和篪,就問道:“‘伯氏吹塤,仲氏吹篪”,說的就是這兩種東西吧?” 這句話意思是說兄弟兩人,一個吹塤一個吹篪,表達和睦親善的手足之情。 顧淮頷首,道:“正是?!?/br> 沈清月笑道:“你倒是會送東西?!?/br> 她將塤放回去,笑道:“既是投其所好,意頭也好,二哥肯定喜歡,我就不再畫蛇添足了?!?/br> 沈清月嘴角抿著笑了一下,她不通音律,這東西要讓她挑,她還真不會挑,顧淮挺替她省心的。 夫妻二人用過晚膳后,洗漱了準備安眠。 顧淮去剪蠟燭,沈清月已經躺床上去了。 因天氣轉涼,兩人蓋的被子都是新換的厚被子。 沈清月臨睡前有些擔憂地問顧淮:“你熱嗎?” 顧淮裹著舒服的錦被,嗓音沉啞地道:“不熱?!?/br> 夜黑如幕,沈清月聽著顧淮如暮鼓悶響的嗓音,抱著被子側身睡去, 顧二生辰當日,沈清月戴上了永南郡主送的鐲子,略交代下家里的事給羅mama,便吩咐下人套馬去顧家。 走到半路上,羅mama的兒子追了過來,說鋪子里有急事,請沈清月過去處理。 沈清月坐在馬車上,羅二郎坐在車前,背靠車框,三言兩語將鋪子的事情說得清清楚楚。 布鋪里準備叫人拿去秀坊的花樣子不小心損毀了,明兒就要出貨,再不交花樣子給秀坊的繡娘,明兒就出不了貨。 沈清月家里有備份冊子,但是冊子太厚,她擔心中間又出什么差錯,索性自己過去走一趟。 一來一回,沈清月便耽擱了一些功夫在路上,半上午才趕過去。 沈清月進了顧家,下人便去了花廳里稟報,顧家在場的人便都知道她一個人來的。 顧大太太問顧大道:“不是說表弟也一起過來嗎?怎么就弟妹一個人過來了?” 顧大道:“估摸著還沒下衙門吧,三弟說今兒在翰林院附近辦事,指不定他們兩個一起回來?!?/br> 三太太和二太太相視一笑,昨兒三太太還特意吩咐人去打聽了,沈清月手下幾間鋪子里的生意很慘淡,畢竟是新開的鋪子,又沒有老顧客,既不物美價廉,又不新穎討喜,一日日下來,掌柜小二的工錢,還有進貨銀子,都白白支出了。 這么大一筆投入,若收不回來,就意味著要虧錢。 顧家太太們的眼里,在繁華的南城街道上,不大賺一筆也是虧錢,沈清月眼見要虧損了。 三太太當下心里想著,沈清月這會子提前早來,大抵是要求她們了,她早跟大太太還有二太太都說好了,沈清月的事,她來周旋。 三太太扶了一下釵,溫婉的臉龐上,出現了燦爛的笑容。 沈清月迤迤然行于顧家甬道上。 她跟著下人才走到半路,后邊兒便有個丫鬟快步從二門上跑過來,遇見她行了禮,便道:“夫人,顧大人和三爺一起來了,就在后邊兒?!?/br> 沈清月轉身看去,只見遠遠地有兩個人影。 丫鬟道:“夫人,奴婢去花廳里報信兒了?!?/br> 沈清月笑道:“去吧?!?/br> 說罷,她含笑站在甬道上等顧淮。 秋風起,沈清月身上青碧色的裙子浮如波浪輕涌,她身材高挑,又似柳立風中,她在笑,像枝椏上開出花。 顧淮站在甬道的另一頭,看著朦朧綽約的身姿,怔了一瞬,她在等他。 顧三駐足,回頭瞧了顧淮一眼,道:“懷先,你愣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