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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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家園子后面的福順胡同里,建了一排學舍,那便是沈家族學。 在京城,沈家雖算不得顯赫,但世代耕讀,頗有一些文人底蘊。接連兩年科舉,沈家族學里都出了好幾個舉人和極個別進士,倒是小有名氣。 張軒德當下就讀于沈家族學,早上來的早,就跟沈家的哥兒一起去上學,下了學不想回家的時候,也會到沈家來玩。 沈清月便是昨日早晨,趁著張軒德來找沈家郎君的時候,引他去的僻靜處,把荷包送給了他。 若非經丫鬟提醒,現在的沈清月,都快忘記這件事了。 沈清月到了園子里通向族學的那扇門前,門房并沒不在值,但是鎖已經開了,她正想去尋了門房問一問,張軒德推開了門,跨過門檻,跟她迎面撞上。 甬道上,二人見了面,沈清月細細地打量著尚且十六歲的張軒德,少年郎面如美玉,眼泛精光,唇薄而紅,身量稍顯瘦弱,帶著一股nongnong的書生氣。 這樣清秀文雅的美男子,即便是放在沈家眾多小郎君里,也是出挑的,難怪前一世的沈清月會心動,當年二人新婚燕爾時,也曾比肩攜手,亂花飛絮里,緩步香茵的甜蜜過。 稍稍移開目光,沈清月拋開腦子里模糊的回憶,還不等她開口,張軒德便冷著臉,皺眉問她:“怎么又來了?你每天都很閑嗎?” 沈清月已經記不得“昨天”發生了什么,她退開兩步距離,點頭示意,聲音輕緩的很,道:“那荷包……” 冷笑一聲,張軒德負起手,高抬下巴,眼尾上揚,聲量變大了許多,道:“你今日倒是覺出行為不妥,想把荷包要回去了?” 沈清月還真有此意,但是依張軒德這語氣看來,即便要回去了,恐怕也會落人口舌,她愛慕他的名聲,怕是摘不掉了。 正了神色,沈清月搖頭,對上張軒德的眼睛,道:“昨日匆忙,把東西塞給了張公子,重要的話卻忘了說?!?/br> 張軒德眉頭皺起,沈清月從前都是表哥長表哥短地叫,今日卻喚他“張公子”。 訝異地瞧了沈清月一眼,張軒德不禁張大了嘴巴,平日里總是打扮得鮮艷紅綠的小娘子,今日只穿了一身淡淡的碧青色裙子,烏黑的長發梳了一個圓髻,僅僅插著一只木簪,素凈的不像她。 張軒德忍不住仔細地看了沈清月的臉,她本是略帶英氣的長相,標準的三庭五眼,長眉不粗不細,眉尾微微上揚,眼皮內勾外翹,眼睛大而有神,挺鼻朱唇。十四歲大的小娘子,不施粉黛,英氣里帶著稚嫩純粹,干凈美好。 他從來沒發現,沈清月本來的容顏有這么好看。 看得失了神,張軒德嘴角抿成一條直線,胸口跳動的有些厲害。 沈清月不明所以,只好又道:“昨日還有話未對張公子說完?!?/br> 回過神,張軒德抬了抬眉,想到沈清月要說的話,便唇角翹起,壓著笑意,道:“你說,我聽著呢?!?/br> 沈清月問他:“荷包張公子可隨身帶了?” 張軒德把荷包拿了出來,鬼使神差道:“我一直貼身帶著呢?!?/br> 沈清月奪回荷包,淡聲道:“麻煩張公子,幫我把香囊交給你的老師,顧先生?!闭f著,她不動聲色地將荷包換掉了。 甬道鴉雀無聲,張軒德果然驚訝萬分。 他臉上的笑意凝固了,絲毫沒察覺到沈清月的小動作,張軒德彎起的嘴角一瞬間拉平,眉頭緊鎖,帶著nongnong的疑惑,沉聲問道:“……我的老師,顧先生?” 篤定地點點頭,沈清月道:“是的?!?/br> 驚愕地睜大了眼睛,張軒德藏在后面的雙手捏成拳頭,骨節泛著白,脫口而出:“那個死窮鬼?” 沈清月一時未語,顧淮雖出身不高,但再過不久,他就是大業唯一連中三元的新科狀元。日后他不僅是張軒德的老師,還是他的上峰,是他一輩子都難以企及的權臣。 面帶不悅,沈清月蹙眉斥道:“張公子便是這般尊師重道?” 羞愧得紅了臉,張軒德視線閃躲,掩下慌張,磕磕巴巴道:“是、是我失言,我、我知道了。不過清月meimei,私相授受這種事,我可不敢替你做?!彼众s緊解釋道:“昨日若不是你跑的太快,那荷包我根本不會收下?!?/br> 沈清月強塞給張軒德,請求他:“張公子可千萬要替我送到顧先生手里?!?/br> 目的達成,沈清月也就不再糾纏,她態度疏離地告了辭,便領著春葉快步地回去。 張軒德呆呆地看著沈清月纖秾合度的背影,喉結聳動,胡亂地把紅色的鴛鴦荷包裝了起來。 失魂落魄地出了角門,張軒德捂著胸口里的荷包,腦子里仍然記得精美的繡面上,藍尾紅喙鴛鴦活靈活現,生動的叫人挪不開眼,同荷包的主人一樣靈氣逼人。 荷包的主人沈清月,步子輕快地回到了雁歸軒。 回到院子里,丫鬟春葉才敢開口問話,她殷勤地給沈清月倒了杯熱茶,笑瞇瞇問道:“姑娘何時愛慕上顧先生了?” 沈清月眼皮低垂,若只是要回荷包,依張軒德的性子,仍然會對人炫耀,說她曾經愛慕于他。唯有讓張軒德吃個教訓,他才不敢胡言亂語。 呷一口茶湯燦黃的女兒茶,沈清月細嗅清香,淡笑道:“顧先生才名遠播,愛慕他的人多了?!?/br> 顧淮其人,清冷孤傲,還是張軒德的老師,拉他下水,張軒德倘或有些畏懼,便不敢拿荷包的事編排什么。若他無所畏懼,擔上欺師的名聲那就更好了。 沈清月如何能不“愛慕”顧先生? 擱下茶杯,沈清月問春葉:“我的荷包送給張公子你便多有阻擾,怎么送給顧先生就可以,這是什么道理?” 春葉輕哼道:“張公子待咱們又不親厚,姑娘送誰都比送他好?!?/br> 沈清月怔怔出神,丫鬟都明白的道理,她當年怎么不明白呢? 抓緊了帕子,沈清月眸光漸漸暗淡,倘或有生母在世,悉心教養她,亦或父親疼愛,她前世當不至于那般凄慘。 ☆、第 3 章 第三章 沈家世代耕讀,男子啟蒙至七歲,就要去族學里上學,女子在內宅也要讀書識字,習女德女紅與修身養性之藝。 姑娘家的讀書寫字自有年長有功名在身的學者授課,女德多為嫡母或是母親身邊資歷老的mama教導,女紅與技藝則請了專門的師傅教授。 沈家最大的姑娘已經出嫁好幾年,年紀最小的便是沈清月的繼妹沈清妍,也已經過了十二歲。 沈家待字閨中的四個姑娘年紀都不小了,沈家四房家世較低的親戚里,同齡的小娘子也不少。府里主中饋的大夫人柳氏請了幾個女先生,在園子的花廳里,隔了一間大房,專門給小娘子們學習之用。 沈清月早上去找了張軒德說荷包的事,耽誤了一會兒工夫。匆匆吃過早膳,就往園子去了,她來不及吩咐其他,便讓春葉帶上笸籮,荷包也還裝在袖子里,忘了拿出來。 通往花廳的石子路上,沈清妍正跟丫鬟說笑,隱隱約約似有提及沈清月的名字。 沈清月循聲走近,沈清妍跟丫鬟們立刻住了嘴。 沈清妍一身桃紅褙子,里著淺色挑線裙,她有一雙泛著水光的圓眼睛,鬢邊幾朵棠梨,花白蔓青黃,活潑可愛。她小跑到沈清月身邊,勾著嫡姐的手臂,親親熱熱道:“二姐,你來了!” 沈清月愣了片刻,她完全不記得,尚未出嫁的時候,跟沈清妍的關系有這么親密。 畢竟前世最后的記憶里,沈清妍所作所為,著實惡心人! 前一世,沈清月和離之前的半年里,守寡的沈清妍回娘家小住,與張軒德有了見面的機會。 沈清妍明知長姐因為多年無子和婚后的各種瑣碎事情,對張軒德心灰意冷,明知沈清月獨自打理著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張家,更要應付刁蠻的婆母和夫家難纏的老仆,仍然趁著長姐焦頭爛額、無暇分身之際,在jiejie的眼皮子底下跟姐夫暗通款曲! 直至沈清月在張家捉jian在床,沈清妍沒事兒人一樣回了沈家,躲在母親吳氏院里不出門,拒不端茶下跪致歉,還著人去威逼利誘沈清月息事寧人,說和離的女人,哪里有依仗,恐將受人欺辱,不如捏著張軒德的錯處,受他厚待,膝下抱養個孩子,將來頤養天年。 等到沈清妍發現自己懷有身孕,便放棄游說沈清月,立刻派人去張家傳信,又尋死覓活,逼迫張家休妻! 這些事沈清月早就看在眼里,她心里不是不恨的。 沈清月不著痕跡地把手抽了回來,態度冷淡道:“走吧,陶姑姑應該要到了?!?/br> 沈清妍眨了眨眼,似是不覺,跟上沈清月的步伐,二人比肩去了花廳。 花廳里隔出來的一間繡房通透寬敞,三面開窗,窗外便是幽雅的景致,室內擺著好幾張繡架、琴和棋盤等物,四房的嫡女沈清慧和好幾個小娘子都坐在繡架前。 沈家一共四房,第四房是唯一庶出的一房。沈清慧今年十四,比沈清月晚幾個月出生,家中姊妹,她行三。 沈清慧和其他的小娘子一同起身迎人,她熱絡地牽過沈清妍的手,喚了聲“妍姐兒”,隨即朝沈清月露出一個轉瞬即逝的笑容,便坐下。 沈清月掃視一眼,旁人也都是眾星拱月般的圍著沈清妍,獨獨她的身邊冷冷清清。 從前沈清月不愛同人來往,倒還沒察覺出來,沈家的這些親戚,沒有一個把她放在眼里。 沈清月自顧坐在繡架前,挑出了一張流云百福的花樣子。 旁邊的小娘子們,七嘴八舌地討論起最近繡好的作品。 沈清慧扭頭直直地盯著沈清月問:“二姐,你繡的荷包呢?聽說繡的是一對鴛鴦,活靈活現,給我們瞧瞧呀!” 沈清月一臉鎮定,不動聲色地摸了摸袖管里的荷包。她記的很清楚,就是從這個時刻開始,她送荷包給張軒德的事被人取笑,最后鬧的人盡皆知。 可是她明明已經跟張軒德說了,那荷包不是送給他的,但今日之事,還是發生了。 前世沈清月聽信張軒德的話,以為他是酒后一時失言才有這事,如今看來,他分明就是故意作為談資炫耀才說出去的。 沈清月抬起頭,淡聲問:“聽說?你聽誰說?”她眼神嚴肅,長眉顯得凌厲。 沈清慧“嘁”了一聲,高聲道:“誰不知道呀……紅色的鴛鴦荷包,你昨兒向張家表哥表明心意的時候,送給他了!” 她這么一說,大家都朝沈清月看過去,幾道目光,頗有些逼人。 沈清月冷笑一聲,緩緩站起來。她年紀最大,個子也是最高挑的,微微低頭掃了眾人一眼,微微轉頭問沈清慧:“你可知道詆毀自家姐妹,壞沈家的名聲和家風,鬧到老夫人跟前,要受什么懲罰?” 沈清慧秀氣的眉毛揚起,咄咄逼人:“這話該是我問你吧!和外男私相授受,鬧到老夫人那兒,你可知道要受什么罰嗎!” 沈清妍連忙笑瞇瞇道:“你們都別惱了。二姐你把荷包拿出來給大家看看不就是了?!?/br> 登時有人附和說:“是啊是啊,把荷包拿出來不就是了!” 沈清慧嘲笑道:“二姐就是送給張家表哥示好了,怎么還不承認呢!” 扯了一下沈清慧的袖子,沈清妍眉眼彎彎道:“都是自家兄妹,送就送了,你胡嚷嚷什么?”隨后笑望沈清月,一臉天真道:“二姐,是不是真送給張家表哥了呀?” 沈清月沒有回答,反道:“我與張公子沒有任何血緣關系,你們把張公子當自己的親表哥,覺得可以隨意贈送禮物,我可不這么認為!張公子畢竟是大伯母的外甥,與你們并非親表兄,不要拎不清關系還搬弄口舌!你們兩都該罰抄女戒一百遍,好好學一學女子為人處世之道,學一學何為端莊賢淑!” 沈清慧搶著接話:“少裝貞潔,你敢說你沒送荷包?!” 沈清月沉聲道:“若我送了,我用蠅頭小楷抄寫《女戒》一百遍,自去老夫人跟前領罰?!?/br> 眾人嘩然,蠅頭小楷抄寫一百遍的《女戒》,手若不殘,眼睛也該瞎了。 沈清慧說話不過腦子,笑嘻嘻道:“那我跟你一樣!把荷包拿出來吧!” 沈清月順勢把荷包拿了出來,狠狠地朝沈清慧臉上扔過去,道:“紅色的,鴛鴦荷包?!?/br> 沈清慧盯著荷包震驚地說不出話,兩只鴛鴦果然生動,米粒大的圓眼睛十分靈動,分明是顧繡,可不就是張軒德說的荷包……可是,荷包怎么會在沈清月手上呢! “哎呀”一聲,沈清妍道:“也不知道是哪個下人亂嚼舌根污了jiejie名聲,我真不該聽信下人讒言,這樣的奴仆合該拉出去亂棍打死!” 沈清月大義凜然道:“你年紀小,旁的事可以因你愚蠢無知輕拿輕放,德性修身之事,我不能就此揭過。你是乖乖認錯,還是跟我一起去老夫人面前走一趟?” 沈清妍斂起笑容,圓圓的眼睛濕漉漉的,噘著嘴道:“好jiejie,我就隨便一說,不過無心之言,你這般斤斤計較做什么?” 沈清月瞪了她一眼,厲聲道:“看來你還是不知道德行的重要,我便讓春葉去老夫人面前……” “jiejie,我錯了!我不該隨口一說?!鄙蚯邋o緊地拉住沈清月的手,當即紅著眼眶道了歉。 嫡出的三房里,最不受老夫人寵愛的就是三房,她老人家平常待三房的孫子孫女分外冷淡,沈清妍還沒膽子大到,像沈清月一樣不怕死地去撞這塊冷硬的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