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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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纓笑道:“如果不這么走,又哪里能夠像如今這般堂堂正正回到京師?” “為什么一定要回京師?” “又為什么不?” 傅容略頓,揚唇看看手里的羽箭,說道:“我只是覺得,你想回來,不一定需要用這樣艱難的方式。還是有很多人愿意幫助你的?!?/br> 這話長纓不懷疑。至少當初馮少康就幫了她,也一直替她瞞著,少擎更是在她身邊連呆了四年。為她鞍前馬后毫無怨言。 但借著別人之力回來,又怎么會一樣? “你變了很多?!备等萋曇袈犉饋碛行┯倪h,“我想當年的事情,也許你也只是身不由己?!?/br> 長纓唇角有苦澀。何止是身不由己,分明就是毫無退路。 “會時常想起凌叔嗎?”他問。 長纓沉氣,搖了搖頭。 “不敢想。太深刻太扎心,沒勇氣?!?/br> 完了她抬頭,又笑道:“傅二哥真挺有魄力的,一般可沒人會當著我的面提到我姑父?!?/br> 傅容揚唇:“那大約說明我不是一般人?” 長纓笑著往前,看到前方有影子一閃而過,旋即放箭,一個箭步離開這林子了。 傅容立在原處,望了她那輕靈背影片刻,才又上前。 徐瑾若與長纓走散,尋了一圈不見人影,便沿著她離去方向往林子里走來。 沒走出多遠見著有人馬行動,策馬過去一看,一枝箭卻險些貼著面擦過來! 徐瑾若驚翻在馬下,凌淵也連忙過來,察覺過沒傷著這才放了心,道:“你怎么一個人四處亂跑?” “我找沈將軍,我跟她走散了?!毙扈羰芰梭@嚇,這時便有點緊張。 凌淵瞅了眼她,說道:“跟我來吧?!?/br> 徐瑾若別無選擇,駕馬跟上。 “會射箭嗎?”凌淵問。 “會一點?!?/br> “一點是多少?”凌淵皺眉扭頭。 作為一個少年時便被迫掌家掌軍的侯爺,他輕易不能忍受旁人不夠精確的表達。 徐瑾若卻覺得跟這位侯爺可真難打交道,難道當一個人這么表述的時候,不是委婉地說明她技藝實在不怎么樣嗎? 為什么非得逼得人說明白。 但她又不能不答,便硬著頭皮道:“就是,就是練靶的時候,十次能有兩三次中靶吧?!?/br> “那還真只是一點?!绷铚Y默了下,睨著她道。 徐瑾若無地自容。 凌淵想起長纓離京之前,已經十次能有九次中靶,就連中靶心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這么看來,果然還是凌家會栽培人。 內心驕傲感又起,看徐瑾若便如同看才入行的小把式,慈悲為懷道:“你不必射了,跟在我后頭?!?/br> 徐瑾若可松了口氣。 本來技藝不咋地,被他鄙視已經沒面子,要是還當著他的面出手,那他不得嘲得她連他哥都不認得? …… 長纓收獲頗豐,獵了一只鹿,兩只麂子,還有幾只兔子山雞。 告別傅容后原本折回去尋過徐瑾若,但途中聽馮少康說她跟著凌淵了,便自行開始在林子里游走。 長年呆在軍營里的人,到了山林里是格外歡騰的,長纓很快樂在其中。 快下山時遇見了與徐瀾同行的楊肅,看看他們,也是滿載而歸。 天漸暗時山下集合。 徐瑾若跟著凌淵翻遍了大半座山,就光顧著看他嗖嗖地放箭了,而且還箭無虛發。 她覺得自己空手未免丟人,將下山時趁凌淵沒看見便射了只兔子。 中了,但沒死,兔子還蹦著呢,為免凌淵笑話,她飛快下馬,趕在他走過來之前撲上去拿匕首戳中它肚子,這才悶不吭聲拎起兔子耳朵掛上馬脖子。 凌淵瞅著兔子尸體上明晃晃的刀口,一直看到她若無其事地上了馬,才收回目光下山。 第291章 我真羨慕你 徐瑾若看到長纓,馬也不要了,一路小跑越過凌淵,直接沖到她跟前:“長纓jiejie!” 長纓見著她陡然之間如釋重負的表情,心里有些歉意,正待問她兩句,徐瀾已先問道:“你的呢?你獵的什么?” 徐瑾若還未及答話,凌淵已經自她馬上拎起那只匕首捅死的兔子來:“不容易,弓箭匕首都使上了,只差沒拿手直接掐了?!?/br> 幾個欠扁的男人都哈哈笑起來。 徐瑾若臉紅如血,搶下那只兔子,悶頭要回馬后去。 長纓拉住她,笑微微掃視男人們:“你們這么有本事,不如跟她比丹青女紅?” 立時沒人再吭聲。 長纓轉向徐瑾若:“十個手指頭還有分長短呢,你會的別人未必會,武力本就是男人所擅長,你也不是靠這個吃飯,獵不到不是很正常么?別理他們,咱們優秀著呢?!?/br> 徐瑾若破涕為笑,要不是手里還抓著兔子,她都要抱住長纓了。 …… 稍事歇息便準備回府。一行十來騎高頭駿馬,加上各自隨從,馳騁在白雪茫茫的原野里,成了方圓好幾里地的一道奇景。 是夜圍爐敘話,堂中架起大大的銅鍋煮rou。 宋鈞由太監侍衛們帶著在雪地里瘋玩了一下晌,到夜里才想起宋逞交代的功課沒做,楊肅見他吃著吃著就慢下來,不免問及。 這胖子卻跟他咬起耳朵來,楊肅聽完涼涼斜睨了他好半晌,才又喚了佟琪吩咐了幾句。 吃吃停停到了戌時,大家才心滿意足地散了。 長纓打算與徐瑾若回房,宋鈞忽然跟出來:“徐jiejie,我吃撐了,你陪我散會兒步唄?” 徐瑾若沒理由不應,牽著她去了前庭,長纓落單,剛拐彎,便見楊肅立在廡廊下。 楊肅豎指示意她別出聲,而后牽著她出門去。 夜深的鄉村靜謐安然,遠處傳來零碎的幾聲狗吠,連風聲都很細微。 楊肅悶頭帶著她走出半里路,而后吹著哨,前方山腳就忽地亮起燈來,仔細看去,竟然還是個支起的帳篷。 楊肅加快腳步,拉著長纓到達帳篷前,佟琪管速已經等在這里,接而四面的侍衛都如魅影般沒入了周邊夜色。 “帶我來這里做什么?”長纓不解,但她臉上也煥發著光采。 “吵一天了,來坐坐,說說話?!?/br> 楊肅拉著她進了帳篷,原來里面還鋪著放著張長榻,鋪上了厚厚的錦褥。 不大,但容兩個人坐下來毫無問題。 篝火就燒在門前不遠,寒意盡數被擋開來。 “怎么想到要來這里?”長纓坐下來,望著山下幽亮的雪原與仍亮著許多燈光的幾座大宅院,竟是別有一番感受。 “早就想過想帶你找個山崗靜靜坐會兒了?!辟$魉麄儾恢獛讜r下去了,穿著貂裘的楊肅自己拿著銅箸往面前小薰籠里夾紅炭?!澳悄晡覀冊谕ㄖ菽瞧茝R里,點滴事情我都記得清清楚楚,只可惜眼睛看不見,總覺得是個遺憾?!?/br> 長纓看他夾炭煮茶,道:“那你怎么不干脆尋個破廟?” “這不是沒找著么?!?/br> 長纓笑起來,雙手放松地后撐,撐著榻板,仰望遠處天空。 浮云里夾著一兩顆寒星,因著這寒夜而顯得格外耀眼。而遠處山巒影影綽綽,飄緲得像是夢境一樣。 雖然的確有些清冷,但又很久很久未曾如此自在。 “其實我也沒有在外看過深夜的雪,小時候去哪兒都一大堆人圍著。 “一直到去了南康衛,那年我為了競百夫長之職,也是披著雪和黃績他們埋伏在山坳里等著剿匪,我記得匪徒出現時,身上雪都能當被子了?!?/br> 楊肅扭頭看了眼她,道:“別的大家閨秀一輩子都遇不上的事情,到你這里,總輕描淡寫得像家常便飯?!?/br> 長纓笑笑。 楊肅問:“你從前跟別人說過這些事嗎?” “當然沒有?!遍L纓瞅了眼他。 楊肅滿意了,揣起她的手塞進懷里:“我小時候就頑皮多了,霍家也是個大家族,又因為行商,旁支很多族兄弟姐妹都住在附近,且常來常往。 “父母親寵著我,我也成了孩子們里的頭兒,什么搗蛋的事我都干過,包括偷偷把先生茶杯里泡的玉米須換成草根。 “當然,也沒少挨罰就是了?!?/br> 長纓頭一次聽他提到少年往事,不由問他:“你從小就知道自己是皇子嗎?” 楊肅沒有立刻回應,直到把水壺底下塞滿了紅炭,才說道:“十歲的時候知道的。十歲之前只知道自己受到了比身邊所有人都要嚴格全面的栽培。 “那年府里突然來了好些人,卻不知什么來歷。父親母親都很緊張,我母親攥著我的手,整整那半日都沒有放開。 “后來我被帶到父親書房,才知道自己身世?!?/br> 長纓點點頭。這么機密的身份,過早地讓他知道也不合理。 “來的人就是皇上。他呆了一夜就走了,那天夜里跟我說了很多話。 “我沒法接受自己還有另外的身世,但我父母親不斷跟我強調家國朝局的重要,跟我說所有皇子里,只有我有希望改變現狀,跟我說忠孝仁義,又跟我說到我母妃生前面臨的宮闈之爭。 “我可以不稀罕皇子身份,可我不能不顧他們嘴里的大局。所以后來,我也就悶頭往這條路上走了?!?/br> 長纓沒打算再問,他卻自行往下說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