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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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瀝和左言迎了上來:“參見長公主殿下?!?/br> 搖光點點頭,問道:“三更半夜,這南陵府府衙,怎得如此熱鬧?莫非有什么好戲本宮沒有趕上?” 晏清毓朝她拱了拱手,說道:“今夜張府一個下人突然跑到下官府上,說張府有人私偷了東西要跑,他卻死活找不到張大人,擔心張大人是否不測,結果楊將軍卻恰巧城門處發現了一群行蹤詭異的災民,一看,正是張大人一家。下官如今正想問問這張大人一家打算去哪兒遠游,怎得也不知告個假?” 說什么張府的下人,擺明了就是個探子,這張府丞早就猜到自己有此一劫,費盡心思籌謀,想混在災民里面偷偷出城,但是他也沒想到,這城里這么多勢力盯著自己。 如今被抓了個人贓并獲,賴都沒得賴。 他偷偷抬頭看了一看那對身穿紅衣的男女,面上都帶著事不關己的笑意,看上去仿佛什么都不知道一樣,心道真真是兩個面善心黑的人。 都說長得好看的女子信不得,現在連長得好看的男子都信不得了。 這個舒言,真不是個好東西。 第91章 就是這個舒言, 還有那個長公主,再并著那個晏大人,真是演了好一出戲誆自己啊, 讓他當真以為舒公子被拋棄后心生怨懟,一心只想搞事情。 自己又送美人又送錢, 這舒公子照收不誤,收下后也當真把他那幾倉庫來歷不明的米都買了, 被抓進兵馬司監獄后, 自己也沒少出錢出力想撈他出來。 結果撈出來后一看, 好嘛,天天賴在長公主府上不走了, 據說倆人好得蜜里調油似的, 再一打聽,那云扇兒也不知所蹤。 這下他才算是反應過來, 自己被坑了。 可是被坑了又能怎樣呢?自己有苦說不出啊,這擺明了是要抓自個兒,自己做的那些骯臟事心里也有數, 只能跑啊, 可是說跑就跑吧, 這一家子老老小小還有那些個金銀錢財又可怎么辦呢? 畢竟一輩子的心血可都在這兒了。 好不容易費盡心機,安排了一條逃生之路,結果城門口都沒走出去,就被抓了回來,你說他這命苦不苦? 張府丞被抓回來后, 思前想后,想著索性打死不認,說不定還有一條活路,這一認了,那可就都玩完了。 于是帶著一家老小,愣生生地跪了一個時辰,一句話也沒招。 誰知晏清毓卻幽幽開了口:“聽聞張府丞還有一位公子,喚做張蹊,正在外求學,莫非張大人是思兒心切,打算去探望一二?” 張府丞這下卻愣住了,晏大人這是在用蹊兒的安危在威脅他啊,他子女不少,也有四五個,可是蹊兒是他唯一一個正兒八經的嫡子啊,還是老來子,也是張家唯一像樣的有出息點的兒子。 蹊兒如果出了事,和要了他老命有什么區別? 本以為早兩個月便把蹊兒送走,送他去了渝州備考,此間就不干他的事了,可是如今看來這晏大人平素看著是個好相與的,實則是個打蛇打七寸的人物。 晏清毓見他神色有所松動,繼續道:“聽聞令郎學業頗精,兩年后的春闈亦有所指望,張府丞也不怕這一去擾了令郎學業么?本來聽聞令郎修的是《春秋》,本官還有意日后提拔一二的,如今看來,張大人卻是不給本官這個機會了。遺憾啊,遺憾?!?/br> 張府丞趴在地上,抖得和個篩子似的,心里尋思著,這晏大人到底是個什么意思? 就自己這貪污的水準,不說株連九族那么嚴重,但是把本家一族抄家流放充軍發配打入罪籍,一點也不為過,那這晏大人說日后提拔蹊兒一二又是怎么回事? 這些大官大貴的人,真是煩得很。 搖光見這張府丞還不表態,想著干脆火上再澆一桶油算了,于是說道:“本宮之前也見過張蹊,端端是個好兒郎,正想著什么時候有空來府上與張府丞說道說道,把那張蹊召入幕僚,結果晏大人卻先來與我搶人了?!?/br> 洛衍書身上傳來不明的“卡擦卡擦”的聲音。 搖光忙改口道:“本宮是看中張蹊才華,想日后他去了盛安,為他引薦一二的,并無其他意思?!?/br> “卡擦卡擦”的聲音這才消失。 這下張府丞倒是想明白了,這長公主素來是個好男色的,自家蹊兒雖然較之這舒言和晏清毓長得差了些,但也是個相貌端方氣質儒雅的好兒郎,若自己好好表現表現,定能保住蹊兒,說不定保留良民之籍還能參加科舉也說不準。 事已至此,都是賭命的時候了,賭這一事,講究的就是個買定離手,概不后悔。 于是張府丞“哐當”一聲用額頭錘到地面上,嚎道:“下官有罪??!下官真的有罪??!但是犬子張蹊,生性純良,他對此毫不知情??!” 他身后的一群姬妾和庶子庶女頓時都慌了,老爺這是要為了嫡子,把她們都賣了呀,忙喊到:“老爺!您說什么呢!” 只有他的正妻一邊抹眼淚一邊跟著叩首說道:“民婦也有罪,民婦請求重罰,但求放蹊兒一條生路?!?/br> 晏清毓笑了笑:“倒是不知張大人何罪之有?” “罪官張覆,欺君罔上,貪污受賄,私賣官糧,還試圖攜款潛逃,罪該致死。今日愿將家產悉數充公,任憑發落,只求保吾兒一條性命,罪官亦愿將越州其他官員罪證,一一供出?!?/br> 說著又是“哐當”一聲。 晏清毓忍不住冷笑了一聲:“張大人真是演了好一出慈父的戲碼,只是你的兒子就是兒子,那些因為你貪污而餓死的孩子們就不是別人家的兒子了嗎?” “下官有罪,萬死難辭?!?/br> 然后又是“哐當”一聲。 搖光聽得自己腦門都疼了,但是她一點都不心疼張府丞,也一點都不為他的愛子之心而感動,反而覺得更加惡心。 他因為自己的貪婪,枉顧百姓生死,又因為自己的懦弱,枉顧兒女未來,現在又因為嫡子,枉顧一家子老小的死活。 他所看重的從來都只有他自己的貪念和想法。 所謂愛護嫡子,也不過是他對門楣傳承的執念,而并非全是所謂的父愛,不然他身后那些庶子庶女就不是他生的了么? 想到這里她只覺得這個人的嘴臉越發可惡。 只是那在桃花林里與自己有過一面之緣的張蹊也確實是無辜的,是個老好人,不該因為他所不知道的他父親的齷齪事而毀了一輩子。 于是搖光冷冷說道:“你自然萬死難辭,你這些看著你為非作歹的家屬,也沒一個好到哪兒去。今日你若一一招來,毫無隱瞞,那本宮言出必行,若張蹊卻是不知情,本宮保他,若他也是助紂為虐之輩,依法處置?!?/br> 張府丞又是一個叩首:“罪官謝過長公主隆恩,自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br> “后面的事,便交予晏大人了?!睋u光側過身向晏清毓點首示禮,“本宮于此等事情,并不精通,還勞煩晏大人,若晏大人有什么需要,只管差人來府上尋本宮便是?!?/br> 晏清毓也拱手回禮道:“殿下客氣了?!?/br> 然后轉身冷聲道:“來人,都給我帶下去,還有把那些個府尹典正全給我叫了來,本官今日倒要看看,這南陵府是怎么個蛇鼠一窩?!?/br> 眾兵吏一一領命,由楊瀝和左言安排著去執行任務了。 一片喧嘩后,眾人紛紛散去,晏清毓看了看搖光,最后溫聲說了一句:“夜深露重,殿下多保重身體,早些回去休息吧?!?/br> 然后便離開了。 搖光看著他離開的身影,心里一瞬間掠過百般思緒,洛衍書瞧著她這樣子心里卻不高興了,一把從后面箍住她:“不許因為別的男人難過?!?/br> 搖光低下頭,搖了搖頭,笑道:“我沒有為別的男人難過,我只是覺得人生無常罷了?!?/br> 愧疚,抱歉,卻又無奈。 接下來的日子里,南陵府又是一陣血雨腥風, 南陵府府丞落了馬,順藤摸瓜,查出了好一樁貪腐大案,查的查,抄的抄,斬的斬。 那個溫柔儒雅的欽差大人一時間竟似換了一副面孔,手起刀落,殺伐決斷,毫不留情面,整個越州官場籠罩在一層巨大的陰影中,人心惶惶,人人自危,直至后面好多年都不敢有人再去貪污那賑災錢糧了。 與官場上的一片陰霾不同,民間陽光明媚,春光燦爛,直道昭安二年的夏天,是越州百年來最好的一個夏天。 而那賊人張覆,在午門被斬了首,一家子男女老少,男的充軍發配,女的淪為官奴。唯有一子張蹊,因學識尚佳,品行端正,為人良善,于學子百姓中頗有口碑,遂免其罪罰,只剝奪士籍,并勒令六年內不得入仕。 張覆下葬的那一日,張蹊才從渝州趕了回來,跪在其父墳前,磕了三個響頭,而后又朝著圍觀的百姓們磕了三個響頭,再無別的話語。 只是后來聽說這張蹊,卻再也沒有參加科舉入朝為官,而是尋了處偏僻的村鎮,開了個私塾,教導窮人家的孩子,也不強收束脩,只讓學生家長隨意就好。村民們問張先生圖什么,他便笑一笑,說是為了贖罪。 不過這些都是后話了。 當血雨腥風過去后,越州呈現出了一派官清民睦的景象,士農工商,百業俱興。 越州百姓除了夸欽差大臣好,便是處處稱贊他們越州的福星,長公主殿下。說得多了,傳到了其他州去,其他州的百姓們皆艷羨不已。 盛安還有好些官員上疏洛衍書,請求大力賞賜天樞長公主。 洛衍書則拿著那些加急送來的奏折,對搖光笑道:“這群老頑固,天天就知道讓我賞你,卻不知道我家底都快要被你掏空了?!?/br> 搖光不以為然地撇撇嘴:“你就這么點家底,怎么娶我?你就說你還賞不賞了?” 洛衍書摁住她的腦袋就親了一口:“賞,賞,我把我自己都賞給你了,你還要怎樣?” 每次這種時候,糯米都默默轉過身,覺得沒眼看,然后埋頭算著積分。 而帽帽則會用它肥短的翅膀捂住眼睛,大喊:“羞羞!羞羞!” 長公主府也就有了個不成文的規定,帽帽喊“羞羞”的時候,清狂居不得打擾。 就這樣到了七月,越州一應事宜處理完畢,朝中諸事也頗為復雜,洛衍書也不好再借口躲在相國寺里不出了,于是也就準備隨著晏清毓的欽差隊伍一道回盛安。 他們走的那天,搖光去送了他們。 三個人騎著馬走在前頭,隊伍遠遠跟在后頭,三個人什么也沒說,就那樣默默行著,身后是殘陽似血。 終于行到了南陵府府界,晏清毓開口道:“殿下便送到這兒吧?!?/br> 洛衍書也點點頭:“回去吧,再送就要送到盛安了,無召入盛安可是要殺頭的?!?/br> 搖光白了他一眼,不知道這人到底在嘚瑟什么,然后轉過身對晏清毓柔聲說道:“此去一別,不知何日再見,搖光有些話想對晏大人說,卻不知晏大人可否行個方便,借一步說話?” “殿下,請?!标糖遑刮⑽⑿α诵?,點點頭,側過馬身,讓出一條路,然后兩人便往不遠處一個長亭行去。 第92章 搖光從來沒有為人送行過。 因為從前她未曾有過有牽絆之人,便也談不上分離。 這是她頭一遭送人離去, 還是送她兩世以來最在意最珍重的人。 她不知道和洛衍書說些什么, 想來想去都只有前世一位作家的一句話:你走,我不送你, 你來,無論多大風多大雨我都去接你。 又覺得說這樣的話不如不說,索性便讓他走,以后是怎樣,便是以后的事了。 然而晏清毓,她卻是有話要對他說。 兩人驅著馬慢慢踱到了長亭, 長亭有些年代了,梁柱有些殘破,芳草萋萋連天, 斜陽就掛在身后, 搖搖欲墜帶著血。 搖光突然明白為什么古人總能寫那么多送別詩了, 因為莫名的胸腔里就會彌漫著酸澀,悶在心里,難受得緊。 兩人一時無言, 許久, 晏清毓先開了口, 面上依然帶著清淺的笑意:“殿下,可有何事?” 他一如既往,無論這一年經歷了多少事情,無論他在官場上歷練得怎樣雷厲風行, 可是他骨子里的那份溫潤是抹不去的。 他從來沒有做錯過什么,他總是努力待別人好,他總是努力擔著他應擔著的責任。 可是他失去了他敬重的父親,他還失去了他的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