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
謝翎立即答應了,腳步輕快地蹦跳著轉了一圈,回來時懷里多了不少東西,都是那些鄉鄰們扔下的,一只破舊的草鞋,縫補衣服的線團,一個舊竹筐,半張破麻布,林林總總,他抱在懷里,好似要玩過家家似的。 施婳看得哭笑不得,把那草鞋扔了,線團里還別著兩根縫衣針,便留了下來,破麻布和竹筐也都留了下來,日后有些用處。 施婳只撿到了一把小刀,兩指來長,上面有一個大缺口,但是勉強能用,又拾到了一捆細草繩,收拾收拾,兩人便準備上路了。 謝翎道:“我們往哪兒走?” 施婳答道:“往南方去?!?/br> 此時的謝翎一點也不像之前那個沉默寡言的孩子,他嘰嘰喳喳的好似一只小麻雀,雀躍地繼續問:“南方哪里?” 施婳頓了頓,道:“去一個能讓我們活下去的地方?!?/br> 謝翎忽然提議道:“我們能去蘇陽嗎?我聽爹爹說過,蘇陽很富裕,水肥草美,百姓都過得很好,去那里,我們一定能活下來的?!?/br> 蘇陽,施婳愣了一下,確實,蘇陽是一個好地方,位置偏南,氣候極好,蘇陽的茶葉更是年年上供的,她問謝翎道:“你怎么知道蘇陽?” 謝翎想了想,答道:“從前爹告訴我,若是日后他不在了,便叫人捎我去蘇陽,投奔世伯,他會照料我的?!?/br> 施婳拍了拍他的頭,道:“那我們就去蘇陽?!?/br> 說來輕巧,但是真正要做,卻是一件十分困難的事情,兩人年紀都不大,施婳才九歲,謝翎還小她一歲,大概由于父母過早逝世的緣故,無人照料,個頭也小,看著倒仿佛六七歲的模樣,這么兩個娃娃一同逃荒趕路,任誰見了,都要搖頭嘆息,不看好。 但是施婳決定的事情,便是一定要做到的,她說要帶著謝翎去蘇陽,那就一定要往蘇陽去。 蘇陽地界好,氣候好,典型的江南水鄉,去了那里,他們肯定能夠好好活下去的。 懷揣著這樣的希冀,就如同天邊的啟明星指引一般,兩人走了七八日的路,竟然也不覺得如何,尤其是謝翎,他如今不再受到欺凌,更是活潑不少,雖然吃得不算飽,但是每到餓了的時候,施婳都會給他幾?;ㄉ?,頂一頂肚子,也就不覺得難熬了。 白日里趕路,夜里擠在一處休息睡覺,兩人就仿佛兩只天生地長的小野獸一般,相依為命,倒也十分過得去。 一路往南,又走了兩三日,施婳與謝翎碰到了他們趕路以來最大的難題,竹筒傾斜,晃了晃,兩個干巴巴的窩窩頭滾了出來,跟石頭似的,硬邦邦的。 施婳拾起那兩個窩窩頭,吹了吹灰塵,將其中一個又塞回去,蓋好竹筒,把剩下那個用水泡著,謝翎默不作聲地看著她這一系列動作,忽然道:“我們沒有吃的了嗎?” 施婳頓了一下,不止沒有吃的,水也快沒有了,不比那些大人們經驗豐富,他們很少能找到水源,偶爾運氣好,找到了一兩回快枯竭的小河溝,但是更多時候,他們都是無功而返。 已經太久沒下雨了,他們經過的那些樹林,許多樹葉都被陽光燙得卷曲焦脆,仿佛能聽到嗶嗶啵啵的聲音,草葉發黃,沒有一點水分,施婳甚至覺得,他們也會像這些草木一樣,漸漸地被烈日蒸發掉。 這次的窩窩頭,謝翎只吃了一口,施婳疑惑地看著他,謝翎大力地咽了咽口水,把粘在那窩窩頭上的目光挪開,道:“我還不餓,阿九你吃吧?!?/br> 第 8 章 最后那個窩窩頭,還是分了一半讓謝翎吃掉了,施婳自然不能真的餓著他,謝翎搖頭不肯吃的時候,施婳便故意沉下臉來,作出一副生氣的模樣,謝翎便有些忐忑地望著她。 施婳道:“你不吃,到時候餓著肚子走不動路,我是背不動你的,那我們便一齊在這里坐著,直到餓死了?!?/br> 謝翎聽了,便服了軟,老老實實地吃了那半個窩窩頭,但即便是吃了,餓了許久的肚腹也依舊叫囂著饑餓,區區半個窩窩頭,也只夠墊一墊罷了。 這樣下去,他們會被餓死在路上的,施婳這樣想,她必須想個辦法,讓他們都活下去。 到了傍晚時分,興許是老天爺眷顧,兩人竟然找到了一條小河溝,河溝還未完全干涸,底下積著一灘半指深的水,看上去有些渾濁,但是這對于他們來說,已是十分難得了。 謝翎摘了兩大片樹葉,做成了一個小漏斗的形狀,小心翼翼地將那些渾濁的泥水盛起來,就這么捧著,等它沉淀下來。 施婳則是打量著河溝周圍,目光落在河溝旁的茅草上,草葉細長,邊緣鋒利,一不小心就會被割破手,久未下雨,就連那些草都枯黃瘦弱,好似一把干燥的柴火。 施婳取出小刀來,跪在地上開始挖掘起那些茅草的根部,這一挖便是一刻鐘,才總算挖到了東西,白色的茅根沾著干燥的泥土,一節一節的,看上去有些臟,但是現在也沒有水可以洗,施婳只能用麻布仔細擦拭干凈,然后拿了一截塞到謝翎口中。 謝翎手里還捧著泥水不敢動,咀嚼了片刻,嘴里嘗到了久違的甜絲絲的味道,他臟兮兮的小臉上浮現出驚喜來,含糊不清地道:“甜的?!?/br> 施婳也叼著一根茅草,兩人仿佛撿到了什么寶貝一般,都相視露出了笑容來,燦爛而歡愉。 施婳咀嚼著茅根,繼續挖掘,直到她摸到了一點濕潤的泥土,她怔了一下,指尖捻著那點泥土,臉上浮現出些許若有所思的神色。 施婳打定主意,開始繼續挖起來,并且刻意朝著那些泥土濕潤松軟的地方,一路挖下去,直到出現了一個黑黢黢的小洞口。 謝翎被那個洞口引起了注意,他好奇地問道:“阿九,那是什么?” 施婳搖了搖頭,她四下張望片刻,從旁邊折了一根樹枝來,朝那洞里戳了戳,正在這時,她聽見了一聲嘶聲。 緊接著,一條小兒臂粗的長蛇吐著信子游了出來,謝翎啊了一聲,仿佛被驚了一跳。 施婳也被嚇到了,她只以為是老鼠或者兔子洞什么,萬萬沒想到,竟然是一條蛇。 蛇通體黑色的鱗片,上面分布著褐色的斑紋,橢圓形頭,吐著猩紅的信子,嘶嘶作響,它大概是躲在地底下睡覺的,不想竟然被人挖了老巢,似乎也受了驚,扭頭便朝遠處游去。 謝翎一下蹦起來,驚叫道:“它要跑!” 他喊了一嗓子,眼看著那蛇要游到草叢中去了,撒手扔了樹葉,撿起腳邊的大石塊,上前一步就砸中了那蛇。 蛇一時吃痛,猛地嘶了一聲,長長的身子蜷縮成一團,拼命翻滾著,試圖掙脫那塊壓住它的石頭,它力氣極大,竟然把那石頭頂得翻了個個兒。 眼看就要掙脫了,謝翎急了,喊道:“阿九!” 施婳定了定神,上前一步,踏在那石塊上,讓它無法順利逃走,然后利落地一刀朝蛇頭割去。 哪知那刀有些鈍了,割了一下,沒有割斷,反倒是蛇頭扭過來,咬了施婳一口,鮮血頓時涌了出來。 她痛呼一聲,手一松,刀子便當啷落在地上,謝翎見了,連忙拉開施婳,也不去管那刀子,隨手cao起一塊石頭,拼命朝那蛇頭砸去,一下又一下,他緊緊抿著唇,表情看起來有些兇狠,眼神里帶著一股子如狼一般的氣勢,倒叫施婳十分意外。 直到那蛇一動不動,死得透透的了,謝翎還沒有停手的跡象,施婳攔住他,道:“已經死了?!?/br> 謝翎愣了一下,仿佛才回過神來,他拋下那石頭,拉過施婳的手,只見上面赫然兩個血洞,血珠子涌了出來,他微微垂著頭,好半天沒有說話。 施婳只以為他被嚇到了,便拍了拍他的頭,還未開口,謝翎抬起臉來,眉毛皺起,眼睛里濕潤潤的,竟然像是一副要哭出來的神情,他看著施婳,聲音哽咽道:“你會死嗎?” 這是施婳第二次看到謝翎哭,頭一次是因為謝翎生吃了活魚,肚子疼,但那時是在夜里,看不真切,后來謝翎挨打,挨餓,挨欺負,都沒有哭過,他們趕了這么久的路,頂著大太陽,腳底磨出了血泡,血泡破了又繼續磨,其中種種痛楚,不是尋常人能夠承受的,但是謝翎從未哭過,他堅強的很。 然而在看到施婳手上被蛇咬出的兩個血洞,他竟然哭了,施婳看他張著口呼氣,眼淚一串一串從眼眶里滑落下來,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眼圈通紅,他沒有發出更多的聲音,不像一般的小孩子,肆無忌憚地嚎啕大哭,他哭起來也是無聲無息的,一邊抽噎,一邊又問了一聲:“阿九,你會死嗎?” 施婳忽然意識到了幼小的謝翎心中的惶恐,他害怕她死,心中不由有些酸楚,又覺得有些微的喜悅,她伸手摸了摸謝翎的臉,道:“不會,我不會死的?!?/br> 謝翎打了一個小小的嗝,確認似地又問了一遍:“真的?” “真的,”施婳把手上的傷口亮給他看,指著那兩個血洞,道:“你看,這蛇是沒有毒的,若是有毒,這里恐怕早就變色了?!?/br> 謝翎仔細看了看,果真如她所說,不由放下心來,施婳松了一口氣,正欲抽回手,卻被謝翎一把捉住,然后低頭將那傷口上的血珠舔舐干凈,又認認真真地舔了一遍傷口,才抬起頭,對略顯驚愕的施婳道:“口水可以治傷的?!?/br> 他說了,又覺得有些不好意思,用手背擦了一把臉,支吾著解釋道:“我……我聽大人們說過,如果受了傷,可以涂一些口水……” 施婳不由笑了起來,她看著謝翎臟兮兮的小臉,被眼淚沖刷出了兩道干凈的痕跡,眼圈兒還委委屈屈地泛著紅,便指著他打趣道:“花貓?!?/br> 謝翎也笑了,頗有些難為情地蹭了蹭臉,夕陽落在他的眸中,那是屬于孩童所獨有的,天真的溫柔的光芒。 兩人用棍子挑著那條死透了的倒霉蛇,又盛了些水,便準備找個地方過夜,他們一邊說著話,一邊往河溝下游走去。 沒多久,天光便暗了下來,謝翎眼尖地看著前方,驚喜道:“阿九,你看,那里是不是村子?” 施婳略微抬起頭來,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是一個村莊,坐落在山腳底下,在夜幕下顯得十分靜謐而安詳。 她心中一喜,但是隨著兩人走近些,喜悅又涼了半截,村莊里沒有任何聲音,雞鳴犬吠,什么也沒有,就連火光也不見些許。 很明顯,這是一個已經廢棄了的村落,一絲人聲都沒有,兩人站在村口處,不由有些喪氣,喪氣過后,施婳又打起精神來,道:“好歹我們今夜不必睡在外頭了?!?/br> 兩人便進了村子,十室九空,到處都是鐵將軍把門,這里的村民大概同他們一樣,都逃荒去了。 村落一片死寂,兩人從村頭開始查看,到了村尾處,竟然發現有一個院子的門是半開著的,謝翎小心翼翼地朝里頭瞥了一眼,大著膽子叫一聲:“有人在么?” 一連叫了三聲,沒有人回應,謝翎便將那小竹筐放在地上,低聲對施婳道:“我進去看看,若是沒有人,我們就在這里借住一宿好了?!?/br> 他說著,便推門進去了,入了院落,又入了屋子,施婳腳邊放著那死蛇,探頭正朝里面張望,沒看到謝翎出來的身影,倒聽見哐當一聲,在這夜里顯得十分清晰,施婳一下子緊張起來,心都蹦到了嗓子眼,顧不得別的,幾步進了院子。 正見著謝翎一頭從里面跑出來,抓著她便要走,臉色煞白,急聲道:“走,我們去別的地方,我們不在這里住?!?/br> 施婳觀他神情,便知道那屋子里發生了什么,伸手將他摟住,安撫似地一下一下順著他的脊背撫摸,低聲安慰道:“沒事,沒事?!?/br> 謝翎的身子顫抖著,好一陣子才漸漸平息下來,他的臉埋在施婳的肩膀上,聲音悶悶地道:“阿九,我害怕……” 施婳在心里嘆了一口氣,細聲安撫道:“別怕,我們會活下來的?!?/br> 大概是因為施婳的聲音太過篤定,謝翎似乎從中汲取到了些力量,過了片刻,他再次打起精神,牽著施婳,兩人一同離開了這個小院子,關上遠門的那一刻,施婳甚至能聽見內里傳來的嚶嚶嗡嗡的蟲蠅聲音,令人恐懼,就仿佛附骨之疽,一直跟在他們身后一般。 直到兩人又走回村頭,那些細碎的蟲蠅之聲才被擺脫,但是如今即便是看到打開的院子,他們也不敢進去了,謝翎索性撿起一大塊石頭,砸開了一家院門,兩人準備在這里暫歇一晚。 旁的東西都沒有動,進了廚房,意外地發現缸里還有一點水,施婳和謝翎將那死蛇處理了一番,在灶上燒了吃了,竟然也算是飽餐一頓。 今日趕了一天的路,又是打蛇又是驚嚇一場,兩人很快便困了,依偎著在一處睡了過去。 第 9 章 及至第二日,晨光亮起時,施婳睡得朦朦朧朧間,只覺得臉上癢癢的,她忍不住蹭了蹭,睜開雙目,正對上一雙黑亮的眸子,那眸子的主人笑了笑,謝翎語氣欣快道:“阿九,起來啦?!?/br> 施婳撐著手坐起來,窗外又是一日晴好,將屋子照得亮堂堂的,她簡直恨透了這明媚的陽光,但是無法,他們還要趕路,遂只得爬起來,兩人草草收拾一番,見無甚遺漏,便將那戶人家的擺設恢復原樣,出了門,將那被砸斷了半截的鎖依舊掛在上頭,這才離去。 上路之后,仍然順著那干涸的小河溝往下游走,不同于謝翎的輕松,施婳心頭始終縈繞著一層揮之不去的愁緒,她背上的竹筒已經空了,只剩下最后一個窩窩頭,還有一小把花生米,這還是兩人硬生生從牙縫里頭摳出來的,水倒有小半筒,勉強還能頂一陣子。 但是顯然,兩人這一路走來,只有出去的,沒有進來的,彈盡糧絕是遲早的事情,施婳一邊走,一邊竭力地觀察著四周,試圖找到點什么可以果腹的東西,讓他們接下來不必面臨著餓死的殘酷情狀。 只不過事與愿違,從清晨走到傍晚,整整一日,他們什么也沒有找到,施婳只覺得兩條腿酸軟無比,又不敢停下來,走慣了倒還好,骨頭都麻木了,但若是一旦停下來,恐怕就要立刻撲倒在地了。 謝翎半垂著頭,嘴里木然地咀嚼著半根茅根,就這么小拇指長的草根,他已經嚼了一個下午了,茅根從一開始的堅韌,最后變成了一團稀爛的草糊糊,肚子餓得咕咕直叫,他垂著的目光掃過腳下的小路,石子兒,枯草,落葉,連蟲子都不見一只,大概是就連蟲子都餓死了罷。 謝翎的目光在那些石頭上流連了一會,他心里想,若是石頭也能頂飽就好了,緊接著,視線有一瞬間的模糊,他眨了眨眼,然后使使勁,把嘴里一直咀嚼的那團茅根咽了下去。 粗糙的茅根刮過柔嫩的喉嚨,帶來一陣粗糲的疼痛感,不太好受,但是謝翎愣是沒作聲,咽下茅草之后,他反而覺得肚子好受了不少,一連嚼了幾根,他倒不覺得餓了。 等施婳發現的時候,謝翎已經把分給他的茅根吃干凈了,她皺著眉,有點擔憂地詢問道:“可有哪里不舒服?” 謝翎搖搖頭,道:“沒有?!?/br> 施婳嘆了一口氣,她取下竹筒,謝翎知道她的意思,按住她的手,固執地道:“我不餓,別拿?!?/br> 竹筒里還有最后一個窩窩頭,那是他們最后的存糧,是絕對不能動的,謝翎說什么也不讓施婳拿出來,最后無法,施婳只能取出幾?;ㄉ?,兩人分著吃了,也算是吃了一頓。 施婳觀察著謝翎,見他吃了那茅根,確實沒什么異樣,這才放下心來,路上又挖了一些,茅根中的汁液十分充足,又甜絲絲的,餓急了倒也能頂一陣子。 只是這樣下去實在不是辦法,施婳心中愈發沉重,因為秋天來了,草葉都泛著黃,樹葉開始往下落,白日里還好,有太陽照著,一旦到了夜里,上了露之后,那一張棉布根本不足以為兩人抵擋寒意,這樣下去,他們會生病的。 而同時,這樣就意味著,再過不久,他們連茅根都找不著了,施婳心急如焚,卻毫無辦法,她甚至隱約有些后悔自己的決定,或許當初她是錯的,他們跟著村子的隊伍,說不定還能有一線生機。 這些念頭不止一次在她腦海中閃過,但是對著謝翎,施婳卻無法說出口,比起之前,謝翎更瘦了,臉色蠟黃,又黑又瘦,顯得腦袋大,身子小,輕輕一推就能讓他栽一個大跟斗,他嘴唇干裂,一雙眼睛骨碌碌轉,大得驚人,好似下一刻就能從眼眶里頭掉出來似的。 直到最后一?;ㄉ愿蓛袅?,水也沒有了,謝翎嘴里叼著茅根,他沒敢嚼,就這么慢慢地吸吮著,像是在吃一顆美味的糖那樣,兩人晃悠悠地走在小路上,草葉都被烘烤得干枯,一腳踩下去,發出窸窸窣窣的脆響,像是要燃燒起來似的。 施婳看著謝翎一步一晃的背影,忽然間心頭難過無比,她倏然停下腳步,叫住謝翎,道:“我們把窩窩頭吃了吧?!?/br> 謝翎的步伐一下子就停住了,好像被窩窩頭那三個字釘在了原地似的,他下意識搖頭:“不……” 施婳冷靜地打斷他,說:“我餓了,謝翎?!?/br> 這個餓字一說出來,肚腹內的饑餓就好像被喚醒了似的,如同一群鬼魅,拱動著爭先恐后地往外鉆,排山倒海一般侵襲著他們的意志,謝翎的眼神有點茫然,嘴唇蠕動了一下,似乎想說點什么,卻又沒說出來。 過了很久,他才使勁咽了咽口水,脖子上的青筋用力掙動著,像他們從前打的那條蛇一樣瀕死掙扎。 謝翎的思緒空白了一段時間,他才反應過來,干裂的嘴唇動了動,發出了一個嘶啞的聲音:“阿……阿九餓了,那、那就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