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節
新年里第一頓正經膳食,做的格外豐盛,各類烤rou在銅烤爐上香氣四溢。半夏自己低頭用餐,新年里歡聲笑語一片,所有人臉上都是喜氣洋洋。嘴角恨不得都多幾縷笑,屈襄讓人在自己的酒杯內注入酒水,然后向屈眳一抬。 屈眳受寵若驚,他立即端起案上的酒杯,俯身下去。 “恭祝父親長壽?!?/br> 屈襄拿著手里的漆耳杯,一飲而盡,“我老了?!?/br> 屈眳一時半會的鬧不懂屈襄的意思,他對自己的父親了解的還算清楚。父親年紀是有點了,但和其他貴族男子一樣,是很不服老的,如今突然冒出這么一句,屈眳都不清楚他的意思。 “父親哪里的話,父親春秋鼎盛?!鼻呎f著,他看了一眼半夏。 半夏立即會意,“父親春秋鼎盛,我們這些小輩,還需要父親的照料呢?!?/br> 屈襄聽到半夏的話,他抬頭看了半夏一眼,眼神似有感嘆,“蘇己的話,我的確愛聽,不過老還是不老,不是我說了算。大司命那里才說的算?!?/br> 他放下手里的漆耳杯,看向屈眳,“伯昭以后這些弟妹,就讓你照顧了?!?/br> 家老喜上眉梢,虧得記得現在還有那么多人在,他才沒笑出聲。 半夏和屈眳對視一眼,不明白為何屈襄說這話。 但是兩人對視一眼之后,都不約而同的躬身下,“父命如山,臣一定不負父親所托?!?/br> 屈襄也是有感而發,他看到下面坐著的兒女們已經長大了很多,而他今早起來都發現自己發鬢里竟然都有白發了。 華發已生,他也沒有必要非要強撐著。何況世事無常,他也時常要上沙場。以前屈眳在他看來還是太稚嫩,現在屈眳已經能支撐起屈氏的門楣了,既然如此,有些要吩咐的還是早些吩咐。免得到時候來不及。 屈眳不太明白,為何屈襄會如此有此話,但他的直覺讓他沒有任何猶豫,直接應下。 “好。你的幼弟,和你的兒子差不了太多,記得要多多照拂?!?/br> 廖姬飛快抬頭,眼里飛快的閃過一絲驚訝。 那邊許姜聽了,有些許意外。不由得回頭看了他一眼。 許姜不受寵,連累她所生的孩子也不受屈襄的重視。甚至取名都還在半夏兒子后面??汕宓降讻]有真的對這個幼子冷酷到底。 “是,臣記住了?!鼻吀┥砀?。 屈襄贊許的點點頭,讓屈眳和半夏起來,繼續用餐。半夏昨夜里一宿沒睡,早上只吃了點東西,看著面前豐盛的膳食,食指大動,她拿起匕首,正要割rou。覺察有些不對,她向側室們的方向看了一眼,正好見到廖姬兩眼直直看著什么。 她順著廖姬的視線看過去,發現她看著許姜。那目光復雜,一時半會,看不出納眼神里到底是惡意還是其他的。 廖姬察覺到旁人的注視,她猛然反應過來,見著半夏正笑意盈盈的望著自己,心頭突突直跳,似乎自己心頭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被半夏窺見了。 廖姬在半夏的注視下,渾身僵硬,她想要笑笑,奈何嘴角牽動一下,也難看的很。 半夏對廖姬點了點頭,轉頭過去,抓緊時間吃自己面前的rou。她都已經餓了好會了! 幸好接下來,屈襄除了和屈眳說說話,交代一些接下來幾日要去哪幾家拜訪之外,再也沒有說什么讓人措手不及的話。 一夜未睡,哪怕用了一頓膳,屈襄還是沒能撐住。用膳完之后,就匆匆回后面休息,現在不休息足夠,將昨夜消耗的補回來的話,接下來連著幾日就受不住。 半夏也帶著孩子回去補覺。 路上她碰見許姜。 半夏想起之前廖姬那個古怪至極的眼神,見著許姜抱著孩子越走越遠,忍不住追上去提醒,“最近還請許姜多多注意身邊?!?/br> 她和廖姬交手的不多,所以不知道廖姬會對許姜做些什么,只能如此提醒。 許姜先是一愣,而后眼光有些閃爍。 半夏只是把話說了,聽不聽全都在許姜自己。她一宿都沒睡,整個白天都在那里站著,整個人似乎都要耗干。 半夏回去就蒙頭大睡,等到醒來的時候,身邊已經多了個人。那人翻身過來,直接把她把抱住,炙熱的呼吸噴涌在她臉上,半夏聽他的呼吸,就知道是自己的誰,屈眳的胳膊抬起來,把她往懷里攏的更緊了點。半夏臉頰貼上他的胸膛,笑的更甜。 廖姬回到居所,根本沒有那個心思休息,侍女都已經把內室整理好了,但是她依然沒有入內。 侍女將廖姬坐在席上,一句話不說,神態有些不對,偷偷去把屈儀找來。 屈儀來了關切問,“母親身上可不舒適?” 廖姬聽到兒子的聲音,回頭看了看,“你長大了?!?/br> 屈儀就笑了,“再過一兩年,臣也能去學御車了。母親若是身體不適的話,早些休息?!?/br> 廖姬沒動,不知不覺,她的兒子都已經這么大了,屈襄已經有了更小的兒子,而且他還特意交代讓嫡長子照拂,自己兒子到時候能得屈眳多少照料呢。 廖姬心底生出不安和焦躁。 * 半夏和屈眳一直睡到第二日天亮,他們不用親自養孩子,屈瑕有乳母侍女,除非生病,不然乳母和侍女就會替她把一切都照料好。 睡醒了的感覺特別好,半夏窩在他的胸脯上,懶懶的看他,屈眳低頭就見著懷里的女人和只慵懶小狐貍似得,恨不得團成一團。 “甚么時候了?”屈眳一手抱住她的肩膀,手掌搭在她的肩頭上。隔著一層麻布仔細摩挲。 外面等候的侍女報了個時辰,屈眳聽后,翻身過來,半邊身子差點沒壓在她身上,半夏在他肩頭推了推,“該起來了?!?/br> 屈眳嘴里含糊的嘟囔了兩下,“不?,F在還早,外面都還沒有打鳴,天都沒亮?!闭f著,他直接兩手抱著她,體溫從他身上襲過來。他身上暖融融的,讓半夏忍不住往他身上又靠了些許。屈眳察覺到她的靠近,笑著把她往懷里更攏了些,“天冷,這里暖和,等會再起來吧?!?/br> 說是新年里,其實春天的影子都還沒有看到,外面還是冷風陣陣,半夏還想說什么,屈眳直接抬腿把她腳一勾。暖意一來,她也閉上眼睛,和屈眳一塊睡了。 到了天光亮了起來之后,人才起來,屈眳整理好衣冠,出來看到半夏正在整理發髻。 屈眳走過去,伸手就拿出一只玉笄,插入她的發髻里,“這樣好看?!?/br> 半夏回頭看了一眼銅鏡,她腦袋上的高髻上頂著那只屈眳插戴上去的玉笄,左右看看,她是沒分出什么美丑,不過見著屈眳滿臉期待,她還是點點頭。 收拾好之后,半夏和屈眳一道出門。 她和屈眳一道其他族人家里,對方得知消息,早早的就在門口等著,等著他們下來,就行禮了。 半夏以前跟著屈襄曾經認識過幾個屈氏的族人,但是屈氏是卿族,人丁旺盛,族人龐大,之前沒見著的時候還好,一見到她看到都覺得頭痛。不知道哪里來的那么多人。 她和屈眳一道被請入室內,幾個族人過來和屈眳說話,有一個模樣很周正的年輕人,年歲和屈眳相仿,過來拜見半夏的時候,兩眼里幾乎在放光。屈眳在和長輩說話的時候,那年輕人走過來,親手給半夏送上見面禮。 半夏謝過,親手接過來,抬眼見到那年輕人眸光閃爍,眼神里帶著些許癡迷。等到不得不走開,還一步三回頭。 半夏反應過來:有人等著她出墻呢。 第129章 撫慰... 屈眳在那邊和長輩們說話,一邊和人說話,一邊眼角余光盯著半夏那邊。半夏離他不遠,楚國不講究男女有別,男女見面并無大礙,半夏站在那里和個族人說話。 那個族人年歲和他差不多,甚至比他還小那么一點,兩眼盯著半夏,眼底里似乎能騰出火光來。 那眼里的火光對屈眳來說,再熟悉不過,當年他也是這么熱切的望著半夏的。 半夏美貌在郢都出了名,自從到郢都這么久,依然赫赫有名。多少男子傾慕她,只是之前礙于楚王,沒有幾人敢到她面前來獻殷勤?,F在半夏到了這些人的面前,自然有一些膽子大的跑到她面前大獻殷勤。 女眷們倒是和半夏搭話的不多。 屈眳看了好會,見著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輕族人,在半夏磨嘰了半日,也不知道說甚么,能說上那么久,而且越說越來勁,完全沒有任何要走的意思。 屈眳和長輩們告個罪,立刻回身走到半夏這里,“在說甚么呢?”屈眳走來,面容帶笑,他的目光掃過半夏,視線落到半夏身前的族人身上的時候,眼里燃起兩簇冰冷的火焰。 “他剛剛去了一趟齊國,和我說了一些在齊國的奇聞異事?!卑胂幕仡^和屈眳道,屈眳幽幽的看了她一眼,半夏感覺聞到一股醋酸味。馬上閉嘴。 “吾子去了一趟齊國?”屈眳端出滿臉的笑,只是那雙眼里的冷怒半點都不減少,面前的年輕族人,并不是傻子,如何不能感受到屈眳的怒火,他強笑了兩聲,隨便說了兩句話,然后匆匆忙忙走開,只是走的時候,還是偷偷的多看了半夏兩眼。 屈眳回頭來,滿臉的氣惱。半夏一臉無辜,不過吃醋的男人還是要去撫慰的。屈眳趕走半夏四周的蒼蠅。臉上笑著,只是雙眼沉下來,一看就知道現在心情很不好。 那些族人們見狀識趣紛紛讓開。也不敢過來和半夏聊了。 “你到女眷那里去?!鼻吙粗胂牡臒o辜,險些一口氣沒上來。 半夏見他臉色不好,知道他剛才吃醋吃大發了,這個時候最好還是順著他來,要不然他馬上就要變河豚。 半夏答應幾聲,立即就往女眷那里走。 女眷們早就聽說過半夏的大名,見著美貌出眾的女子娉娉婷婷過來,不由得覺得實在壓力太大。半夏和女眷沒話說,女眷不太想被半夏襯托成黃臉婦。 半夏比同年歲的貴婦都要顯年輕很多,屈眳吃了一海缸的醋,不準她繼續和那些族人聊天,她也只有和那些貴婦人們尬聊。 從孩子聊到最新齊國女子們的高髻好像腦袋上又多了幾根玉笄,說著,一個年輕貴婦看著她身上,半夏見她目光久久在自己身上不去,不由得疑惑的轉頭過來,“吾子?” 那年輕貴婦眼睛看著她身上,過了好會道,“伯己外面的紗衣,看起來很是別致?!?/br> 半夏聽完,忍不住看了眼身上,她今日出來的時候,在外面套了一件素紗襌衣。這個是她照著以前在博物館看到的式樣,令人做的。穿在外面,內里曲裾的花紋都如同蒙上了一層薄霧,朦朧可愛,別有韻致。 貴婦們早就看見了她和旁人不同的衣著,只是沒說,畢竟穿衣好看,也要本人生的高挑苗條才行。 有人說出來,其他貴婦也一同向半夏看過去,半夏承受著眾女的目光,一時半會的,她有些不知如何反應。女眷們大多數和半夏年歲差不多,或者稍稍大一些,年歲相仿,探討半夏身上的服飾就更為熱情,更何況她儀態身姿就是天生的衣架子,一時間,原本還有些尬聊的,就被她們用各種衣物首飾給圍了。 屈眳在這邊趁機抓了之前纏著半夏說個不停的族人,另外挑了幾個半夏有意思的,直接到外面比試。 半夏和幾個女眷說起搭配,正說著,聽到有人道,“屈大夫在外面和人比試呢,一起去看吧?!?/br> 新年里,走親訪友,和現代沒有太多區別。不過年輕男子們聚集在一起,不一會兒就蠢蠢欲動。 半夏拉到的時候,屈眳已經和一個族人擺起架勢纏斗,她就見著他和另外一人手臂交纏嗎,兩腿互相別著使勁。 身上的綬帶還有玉器糾纏在一處叮當作響。 “在角抵呢?”身旁的年輕貴婦道。 半夏的心一下提起來,兩人看著在纏斗,卻不是市井之人撒潑大打出手,看他們的步法,似乎還有什么規矩。 既然有規矩,那么應該不會出現一言不合,就惱羞成怒,變成斗毆了吧? 正想著,屈眳突然一個用勁,把對面的那人給摔到地上,邊上圍觀的人發出呼的一聲,似乎是為了分出了勝負而歡呼。 屈眳站起來,額頭上是豆大的汗珠。他看著地上已經差不多精疲力竭的族人,伸手把人從地上拉起來。 “她喜歡的是最好的男子?!鼻呴_口,都是男人,有些事根本不需開口明說,彼此之間心知肚明。 屈眳說著看了一眼半夏那邊,半夏見他看過來,連忙朝他揮揮手,屈眳看到她,眼底的光更旺盛了些,有點得勝的洋洋得意。 他是要借此打擊情敵,這些男子,真是讓他覺得頭痛。明明她都已經嫁給他了,還是忍不住想要來挖墻腳。 之前和半夏搭訕的族人面色訕訕,輸了又被屈眳說了個正著,自然不敢如何。起來整理一下衣襟之后走了。屈眳看了一眼其他人,他氣勢正盛,誰敢來撩他的勢頭?全都紛紛退讓。 半夏快步走來,她上上下下打量他,見著他長衣下擺上還有臟污,伸手就給他拍了。 “怎么這么不小心?!卑胂恼f著,繼續在他身上轉悠,想要看看他身上是否還有別的她沒有注意到的臟污。 屈眳兩眼炯炯,望向她的目光格外期待。半夏被屈眳的目光盯著,見著他兩只眼睛精光四射,盯得她后背不由得寒毛直豎。 半夏不由得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不知道屈眳為何這么看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