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節
外面那些男子,都說蘇己是郢都第一美人。甚至更有甚者,說天下美人無人能出其右,這話說的有些狂妄??墒沁@些貴族男子,都是見識過無數女子,他們都這么說了,自然是如此。 齊姜也好,秦嬴也罷,若論相貌,她們也不一定能和她比較。 這樣的美人,天生就應該和位高權重者在一起。因為只有位高權重之人才能護得了她周全。 而美人們,自己也知道。哪怕她選了楚王,他都不奇怪,可是屈眳。屈眳要是個大夫還好說,現在的他,甚至連個大夫都不是。 屈襄真心想不明白,為何這樣的長子竟然入了她的眼。他想不明白,也不甘心。 “……”半夏聽屈襄問起,她認真思考了好會,“可能因為他最真誠吧?!?/br> 因為只有屈眳一個,是在經過慎重考慮之后,和她說起他只會娶一個妻子,至于其余女人,他都不要。 屈襄眉頭蹙起,顯然不明白她到底說什么,半夏也沒有繼續解釋的意思。 屈襄依然還是不讓她去見屈眳,“他才挨了打,身上不好看,蘇己過去不合適?!?/br> 半夏見已經是沒有辦法了,“那麻煩左尹告訴我,他還好嗎?” 她還記得夜色里,屈襄對屈眳的那一頓藤條還有臉上的那巴掌。 “他無事?!?/br> 得到屈襄的肯定回答,半夏終于轉身離開。 等半夏一走,屈襄讓家老過來。家老經過昨夜的變故,一夜未睡,憔悴了不少。 “該給這豎子看一個妻子了?!?/br> 家老聽了,原本萎靡不振,頓時為之一振。 主君既然還想著給少主娶妻,那么就還沒有到最壞的一步。 “是是是,主君說得對?!奔依线B連躬腰,“只不過,主君打算給少主娶哪家女子?” “郢都內就有不少合適的,伍氏之女好像不錯。實在不行齊國也可以?!鼻逍α诵?。 屈眳趴在床上,豎仆正在給他敷藥,昨夜里挨了一頓荊條,哪怕有衣物擋著,背上還是皮開rou綻。 “少主,蘇己今日走了?!必Q仆在后面一邊給他敷藥,一邊道。 原本趴著的屈眳一下起來,“走了?” 他這一下,又拉扯到背后的傷口,疼的又趴回去。豎仆在后面看的心驚rou跳,“少主,莫慌!” “我慌甚么!”屈眳趴在那里,忍不住呵斥了豎仆一句。 豎仆滿臉委屈,“小人都還沒有給少主把藥都擦上呢?!?/br> “她走的時候,怎么沒來看我?!鼻厪投肯?,讓豎仆繼續在他背上上藥。不過嘀咕完之后,還沒等豎仆插嘴,他又自言自語,“肯定是父親攔住她?!?/br> 豎仆上藥的手已經輕的不能再輕,可還是讓他疼的吸氣。 “少主都疼成這樣了,要是蘇己來看看,少主說不定能好些?!?/br> “多嘴?!鼻呑焐线@么說,還是忍不住笑。 要是她來了,傷口肯定半點不痛了。 幸好父親讓她回去了,不然看著他挨打,也著實出丑的很,畢竟這么大的人了,竟然還被父親按著抽荊條。 “少主不知道下次見蘇己是甚么時候呢?!必Q仆在后面唉聲嘆氣。 “胡說甚么?!鼻吇仡^呵斥一句,但是心頭卻生出異樣來。豎仆說的何嘗不是他現在擔心的? 父親經過了這么一次,不知道還會不會讓他和半夏見面。 這個念頭在冒出來,很快又被他自己給摁了下去。他已經長得這么大了,又不是幾歲小兒,不是父親說不讓他去見,他就不去見的。 父親能抽他一頓荊條,但是卻管不了他心里想的是誰。 只要他兩條腿還在,哪里能管得了他。 屈襄那一頓帶了不少怒氣,卻沒往死里打。背上看著傷痕縱橫交錯,但其實傷并不重,在床上躺了十幾日之后,終于傷口結痂。 背上的傷口好點,他就立刻準備去半夏那里。 這每一日的日日夜夜,他都是在焦急中度過的,恨不得一日一下就飛快的過去。鄭人唱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他現在總算體會到了里頭的意思。 因為見不到那個人的時候,當真是如日如年。每一日都像一年那么長。 馬上就要到出征的時候了,這個時候要是不去,恐怕回來的時候都要好久了。 他精心將自己打扮了一番,令人備車。 他一出門,就被家老給攔下了,“少主你這要是去哪兒?” 真話自然是不能說的,屈眳支吾了兩下,隨便給了個地方,好把家老給搪塞過去??墒羌依夏睦锟床怀鰜?? 家老急的直跺腳,“少主,到了這個時候你還要誆騙臣,少主是要去蘇己哪里吧?” 屈眳眼珠子亂轉了兩下,也不說話了。他這樣子分明就是默認。 “少主,聽臣一句勸,不要去蘇己那里了!” “你這話我都聽了不知道多少回了?!鼻吀緵]打算聽家老的話。他說著就要上車,他精心裝扮了自己,也是給半夏看看,讓她知道自己沒事,能放心。 家老攔住他,一咬牙,“少主,別去見蘇己了,主君說了,要給少主另外娶妻?!?/br> “甚么?”屈眳腳下一滑,險些摔跤。 第81章 沒有 中原男子成婚,乃是二十及冠之后,甚至有些只是納妾,娶妻拖到幾年之后,也常常有。 楚國地方濕熱,男子多早夭。所以成婚的年歲比中原還要早的多,男子們年滿十五,即可娶妻生子。屈眳年滿十五之時,也曾做好了娶妻的準備。只是那時他在云夢澤遇見了半夏。 他另外娶妻的心便淡了下來。到了如今,他想的和過去大為不同,就算要娶,也應當是娶他心愛之人。人生不過短短三四十年,如果他不幸戰死沙場,那么也只有那么幾年而已,人生這么短,為何不能和自己心愛女子相伴? 此事屈襄之前曾經吩咐過,不許在屈眳面前提起,等到讓征伐宋國回來,再讓貞人占卜四方,看新婦出自何方為貞吉,再仔細斟酌在哪個諸侯國求娶。 家老見屈眳急切想去見半夏,著急之下,口不擇言,直接將屈襄的打算說了出來。 “家老,方才你說甚么?”屈眳腳下一滑,險些摔跤。 他伸手扶住車較,回頭看家老。 家老知道自己失言,不過話都已經說出去了,如同潑出去的水,再如何,也收不回來。家老跺腳,“少主,少主就不要去尋蘇己了!” 家老苦口婆心,“天下女子何其多,只要少主想,不管何人,少主都能得到手。為何非得蘇己不可?” 家老想到之前的往事,臉幾乎都要扭曲起來,一家父子,竟然看上一個女子,這簡直就是家門衰弱的征兆! “我去見父親?!鼻厬械煤图依线^多言語。 說完,他直接掉頭去找屈襄。 屈襄在室內看各種家臣們送上來的簡牘,他正看著,就聽到門口的豎仆驚慌失措阻攔屈眳。 “少主,少主!” 然而豎仆哪里能擋的住屈眳,一下就被屈眳扯開,推到一旁,他大步走進來??吹缴鲜椎那?。 屈襄持起手里的簡牘,看了屈眳一眼,“這么急急切切,冒冒失失的闖進來。你要干甚么?” 話語沉穩,和往日里一樣。哪怕外面天都要塌下來了,也是這么一派冷靜的姿態。 屈眳的作風和屈襄有些相似,但還沒有修煉到如此境界。他滿臉焦急,且帶了幾絲的憤怒。 “父親,我有話想問父親?!?/br> “我現在沒有空閑,如果不是大事的話,你現在就出去?!鼻宓皖^看自己手里的簡牘。 “父親要和我娶妻?” 屈襄終于舍得從手里的簡牘上挪開眼,“你聽何人說的?” “我聽何人說的并不重要?!鼻吿ь^緊緊盯著父親,“父親是真的嗎?” 屈襄勾唇笑了一聲,將手里的簡牘丟開,“怎么,難道為父這么做,難道還不對么?你年歲擺在那里,早就該娶妻了。就算你之前所說,還不是大夫,但是憑借你的出身,娶一個公女也不是難事?!?/br> “父親,我不愿意!” 屈襄看向屈眳的目光多了幾分玩味,“你說你不愿意?” “是,除了蘇己之外,我誰也不要?!?/br> 蘇己兩字,自從屈眳生辰的那一夜之后,就成為父子之間的禁忌。誰也沒有提起?,F在屈眳打破了之前的寂靜,屈襄的眼神都變了。 “除了她,你誰也不要?”屈襄抬眼,笑容里有一種狠絕的怒意。 “蘇己在楚國無親無故,就連她的雙親,也不知去向。男子娶妻重在出身,你的正妻應當出身高貴,蘇己先不說她雙親,就是陪嫁的陪媵,恐怕她都沒有。對于你來說,實在不是良配?!?/br> “我不需要她有陪媵?!鼻叺?,只要她在,其他的什么陪媵算的上甚么?何況那些陪媵,他也不想要。父親那么多側室,眾多女子集聚一堂,結果女子一多,心思也多,嫉妒狠毒之心,簡直令人齒寒。 他寧可不要。 “甚么意思?”屈襄問。 “臣不需要正妻有陪媵,只要她一人便可?!鼻呏苯拥?。 他答的坦蕩,屈襄愣住,而后翻涌上更洶涌的怒火,“不要陪媵,只要正妻一人,那么我問你,子嗣怎么辦?有嫡子,那是最好,若是她生不出來呢?又不要陪媵,兩姓之好,又如何維系?” 屈襄抬手指著屈眳的面龐,“豎子不知所謂!” “父親,眾婦盈室,當真是好事么?”屈眳突然問。 屈襄被他這一句話,問的啞然。若是以前,他自然會說是好事。但是經歷過巴姬之后,那些他從來沒有正眼看過的女子們,心思狠毒起來,遠遠都要比任何一男子都讓人心寒。而且因為她們都是女子,所以很少人對她們設防,很容易中了她們的計謀。 “無關好事還是壞事?!鼻宄谅暤?,“娶婦為了延綿子嗣,你不是庶人,只有庶人才會有妻一人而已。你呢!出身屈氏,竟然自甘下賤,把自己和一個庶人相提并論?!?/br> “子嗣不繁,是對先祖大大的不孝。你難道要讓自己愧對先祖嗎!” 后面這話說的太重,屈眳站在那里,嘴唇抿成了一條線,屈眳站在那里,和屈襄直接對望。 屈襄放置在案上的拳頭握緊,“豎子!” 屈眳不語。 “你為了蘇己,當真能做到這個地步?”過了許久,屈襄終于開口。 屈眳沒有回答,他只是抬手對屈襄一禮,就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