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節
薩米特不說話。 他想要反駁舒淺,想說當時的情況極為危險,他是在賭命。 作為一個將士,他不能將自己的命放到對方手上,靠著希望對方是好人而…… 他沒有說出來,甚至有點惱怒。 因為他只要多想一點點,就發現舒淺說的是對的。他不管那一箭射哪里,都能夠引起對方的警惕,也能夠讓他有足夠的時間折返去喊人。 而最慘的是即便他殺了人,最后就近的居民連武裝都沒有武裝起來。 舒淺見薩米特總算不再是那般將自己全然當做正義者,才緩和了話:“在□□,以你的行徑,杖一百,流放三千里?!?/br> 而這個島總共就四千里。 “維卡斯說得很對,我們是承認的,你的所作所為確實有值得我們理解的地方。但我們無法諒解?!笔鏈\看向使者維卡斯,“維卡斯有家人的話,更能理解我的話?!?/br> 維卡斯自然有家人。 蘇門塔次島上女子的地位比男子低很多,當一家當家的男子死了,對一家人影響是極大的。 他微微點頭,沒想到自己竟是被面前這看著很是年輕的女子給說服了。 “我希望薩米特能杖三十,并親自表達歉意,為我的教徒送行?!笔鏈\這般說,并問了一下,“蘇門塔次的喪禮是如何辦的?” 維卡斯在蘇門塔次的地位并不低,他略帶思考后,斟酌詢問舒淺:“在我們這兒,除了君主之外,最高等的喪禮被稱為焚天。頭戴花環,放在昂貴的木棺材中,加上各式各樣的香草。所有的將士都會為他吹奏樂曲。不知道你們可能接受?” 是火葬。 舒淺轉身,詢問教徒們:“你們覺得這樣可行么?” 人打也打了,還要用最高等的喪禮來為自己人送行。 眾人也知道土葬尸體帶不回去,互相看看,最后都開口:“聽教主的?!?/br> 舒淺朝著維卡斯點點頭,表示同意了。 維卡斯微松口氣:“既然如此,那么著杖三十,我們一樣是同意的。我們將為那位無辜的人,送上我們最誠摯的歉意?!?/br> 他這般說完后,眼神止不住就看向了舒淺身邊教徒們手上的火器,笑瞇瞇問她:“不知道各位手上的武器賣不賣呢?價好說,金子我們這兒很多?!?/br> 誰不想要強有力的武器,能夠保護自己這身后的地呢? 舒淺恍然,想著難怪這人這么好說話。 她搖了搖頭:“現下不行,我們還要回去,并沒有準備那么多武器。不過若是在我們在島上期間有碰到危險的外來人,我們能幫你們一起對抗?!?/br> 現下不行,代表著以后可能可以。 維卡斯聽出了舒淺的意思:“不知道下回崇明教什么時候再來我們這兒?” 這回耗時,其實已比舒淺預計要長不少。 她略思考:“今年還會再來一趟,怕是到年底才可?!?/br> 有了具體的時間,維卡斯更加滿意:“妥?!?/br> 作者有話要說: 教徒們:今天受刺激有點多,緩緩緩緩…… 第95章 蘇門塔次的普通百姓,其實早就有了試探性接觸崇明教的意思。 先前礙于有了人命沖突, 在沒有解決的情況下, 眾人都生怕再出什么事端, 不敢靠近。 等雙方上頭談妥后,情況就不一樣了。 蘇門塔次的人知道了薩米特最后會受到的審判, 有些同情他。畢竟事后想當初怎么做最好,是一件更容易的方法??烧嬖谀莻€時候, 比薩米特做得更好的人不會多。 同情歸同情,他們一樣也認可了這一回的審判,甚至有不少人親自為無辜的教徒做了花環。 在蘇門塔次, 送花環是他們對死者最真誠的禱告方式。 焚天在蘇門塔次,則算是軍喪的最高等級。 用最好的青龍木打造一口棺材, 擱在柴火之上, 棺材內放著眾人送的花環,連里面的人頭上都頂著一個花環。 柴火下方擺放著無數的香草, 在燃燒時會掩蓋住那些難聞的氣味, 讓整個儀式從味道到視覺,都充滿了美感。 與崇明教教徒們的觀念不一樣,蘇門塔次的人從不畏懼死亡, 他們甚至覺得死亡是一件該高興的事情, 會讓他們前往另一個更快樂的國度。 當然,這不代表著他們樂意被人侵略。 舉行焚天的那一天,舒淺也收到了一個不知道什么樂器,配合著蘇門塔次的人們進行著這神圣的儀式, 用力吹著樂曲將這位教徒送走。 火燒了很久,最后棺木與骨灰混合在一起,被放入了一個昂貴的瓷罐頭中,送回了船上。 舒淺會將他帶回崇明,入土安葬。 此事過去,生意還是要做的。 崇明教和蘇門塔次開始了第一回的交易,隨著日子一天一天過去,逐漸也成了在別的地方那樣。 蜂擁而至的人群,用著各種金子銀子,還有香料象牙來交換著他們想要的東西。 甚至有一個權貴派人來問他們大象要不要。 姚旭嗤笑一聲,心想自家這船坐頭大象,回頭剛出海三十尺,他和大象一同海里沐浴。 當然還有更可愛的小孩子,抱著一個自己家里人拿出的象牙制品,愣是不給賣,說要拿回去放在被子里一起睡覺的。 最后導致那孩子的父母只能選擇拿了別的東西再來換。 到了臨走的那天,蘇門塔次的人們擁在海灘上,對著他們瘋狂甩手,還告訴他們下回來的時候,這里會為了崇明教專門建造一個新的碼頭。 就連臀部受創不得不臥床的薩米特,也被人攙扶著出來給他們送行。 舒淺朝著他們揮手告別,直到看不清人影。 于是,眾人又過起了在海上趕船,每天苦哈哈吃海味的日子。 蘇門塔次是最后一個點,舒淺帶著教徒折返回崇明,沿途還經過了幾個補給點。 姚旭在看地圖的時候,眼尖點了圖上一個頗為靠近崇明的位置:“我記得前朝這兒有個島,后來荒廢了,島上的百姓紛紛就被哄上了隔壁州?!?/br> 舒淺看了一眼:“荒廢了重建要時間,我們在五島拿補給,方便得多?!?/br> 姚旭若有所思:“倭寇逐漸增多,五島那兒其實并不算安全?!?/br> 師華敏銳聽出他話里有別的意思:“你是想要重建那個島,還是想要打倭寇?” 姚旭扯開扇子:“打倭寇明明該是朝廷的事,怎么一來二去都成了我們的事?我是覺得那荒島可以讓百姓上去居住,發現一下新的東西。你看蘇門塔次島上那么多的香料,我們從未見過?!?/br> 不是說教中沒見過香料。 他們見過。 但大約是蘇門塔次的天氣比尋常地方都要熱很多的緣故,那里產出的香料,不管是吃的還是用的,都比舒淺等人在別的地方見到的多。 舒淺想到香料,就想到了她這些天都忍不住要偷笑的事情。 這還是出海了,她才終于敢笑出聲來:“這回其實有一個意外之喜,不過蘇門塔次的人沒有太在意,我們大部分人也當成了普通的吃食?!?/br> 師華和姚旭對視一眼,眼內帶著疑惑。 他們確實一直沒有注意到舒淺有什么極為高興的事情。 唯有返程的時候,舒淺揮手揮得特別興高采烈。他們還當是以為能回去了,舒淺才那么高興。 可是這都返程那么久了,他們只見著舒淺埋頭寫東西,也沒見著舒淺興奮跟他們說這個“意外之喜”。 舒淺憋是真的能憋。 她興奮掏出了一本小冊子:“玉米,我們也能稱之為玉麥!這東西和紅薯不同。上回在崇明教就有人說,紅薯吃多了腸胃總是會有不適,這就還好。這里是我記著的做法,還有種植方式?!?/br> 前有紅薯十八式,后有玉米三十二吃。 姚旭對那奇怪形狀的吃食還真沒有太在意。 自打出了海,什么不曾見過呢? 那些果子,有腦袋大恍若蹴鞠的,有奇形怪狀恍若鉤子的,有帶一圈毛刺恍若海物的。幾乎只有想不到,沒有見不著的。 區區一個被包裹起來的金黃色棒子一樣的東西,真的沒怎么入姚旭的眼。 “蘇門塔次的糧食應該基本都是外來的,這種玉米在他們那兒種植的田地并不多,我當時隨口問了一聲,才知道他們也才開始種這個沒多久?!笔鏈\這般說著。 玉米在蘇門塔次還沒有普及,所以對方和姚旭、師華一樣沒有意識玉米的重要性。 姚旭翻開看了眼:“我覺得北方和沿海才是……” 糧食要能在北方種植,才能是普及到各地去的糧食。 “耐寒,耐旱,耐貧瘠,可以在山地和沙丘上種植,幾乎是只要一點微薄的土,玉米就能存活下來?!碧鞖獠皇强傢槒娜诵牡?。 舒淺是見過更極端天氣的,靠天吃飯的人,稍有不慎便是顆粒無收,真正好種的糧食,對于農耕時代而言太過重要。 而紅薯要不是崇明教一力推廣各種吃法,恐怕很多人還不肯吃,因為味道總不及稻和麥。 師華并不懂這一塊,但也隱隱明白這里頭是有好處的。 舒淺繼續說著:“玉米畝產或許沒有紅薯那般夸張,但畝產是比稻子和麥子都高的,若是與這兩種輪作,產量會更高?!?/br> 田里的營養是有限的。 每一年都種同一種吃食,在收割過后,這片田就會慢慢失去養分。這就是為何田地總是需要施肥的。 而要是玉米和別的糧食輪作,先種一次玉米,再種一次水稻這種方式,兩種的畝產都會上升。 姚旭聽著眼前確實亮了亮:“那是極好?!?/br> 舒淺點頭:“是?!?/br> 至于真正推廣,貧瘠的地種不出麥子和水稻的,又受到朝廷的強制要求,總會樂意種玉米的。誰會和自己的肚皮過不去呢? 姚旭快速將整個冊子看完,恭敬還給了舒淺:“教主不愧是教主?!?/br> 舒淺朝著他笑笑。 她憋著那么久,其實一個是由于不能讓海外人先一步注意到這些糧食的重要性。要是注意到了,舒淺怕自己帶不走這些玉米。 二個是上回紅薯的事情,她還沒能寫出各種做法,相關種田的方法,一個個就會來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