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
異樣的目光出現,流言開始滋生,即使章決并不喜愛社交,也終歸是社交圈的一份子。 “我……”章決看著母親,說了一個字,又停下來。 他們立在冬日里蒼白的太陽下面,新獨立國溫和的冷風向他們吹來,把母親系在頸間的絲巾吹得像蝶翼一般顫動。 在一個不恰當的時候,章決又想起陳泊橋。 他想如果真的可以和陳泊橋在一起就好了,但愿望并不強烈。 二十八歲不算大,但也不小。像章決這一類的家庭,大多默認孩子自由犯蠢的時間會與校園生活同時結束,而對父母坦白是一件難事,倘若是從前的章決,他會嘗試回避話題。 不過這天章決突然決定坦白,他看著高大的銅塑,告訴母親:“我喜歡上一個alpha?!?/br> 母親站在一旁,沒有動,過了一小會兒才問他:“你們在一起了嗎?” 章決低下頭,看了看母親,覺得母親的樣子驚訝得很是可愛,便對母親笑了笑:“我不知道,他說跟我試試?!?/br> 母親皺了一下眉頭,表情變得有些欲言又止,章決感覺她是想對“試試”這個詞提出一些疑議,然而不知為什么,她最后問出口的是“我認識嗎”。 “harrisoa吧?”她又有些迷惑地說,“我記不清了?!?/br> 章決忍不住又笑了:“不是harrison,也算認識?!?/br> “……” 母親好似還有很多疑問,但與微笑著的章決對視了幾秒鐘,她垂下了眼睛,只說:“隨你高興吧?!?/br> “先別告訴你父親,”她又說,“他可接受不了什么試試?!?/br> “好?!睆V場上的風變大了,章決摟住了母親的肩膀,回到了車里。 到了晚上,父親回家了。 開餐后,章賦讓廚師和傭人退出餐廳,像是有話要說的樣子。 不過這次的話題應該不嚴肅,因為他吃完了一整套餐,又等太太也吃完了,才對章決道:“我下周要帶你母親去一趟北美,參加你祝伯母辦的募捐餐會?!?/br> 祝宏儒是新獨立國的一名富商,與章決的父親私交甚篤,太太是北美人,熱衷慈善。自卸任公司執行總裁后,祝宏儒便常年陪太太住在北美首府。 “我們待得不久,兩天一夜。這事你回來之前我們就定了,”父親繼續道,“不過祝董下午才告訴我,陳泊橋也會到場?!?/br> 章決愣了愣,慢慢地看向父親,沒有開口。 父親許是以為他在疑惑陳泊橋為何會出席,就說:“我也是第一次知道,陳泊橋的繼母和祝太太是堂姐妹,關系還不錯。下周陳泊橋到北美,祝太太托他繼母問了他,他答應了。我倒不是怕別的,只是萬一——” 他看著章決,停了下來,像是十分罕見得不知該怎么向章決提問了一般。過了兩秒,才說:“你和陳泊橋沒產生過什么矛盾吧,他知道你救他是因為想讓他開基因鎖嗎?” “知道,”章決和父親聊陳泊橋,不免有點發怵,“沒有矛盾?!?/br> 父親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上回聽你說你們住兩間房,我就想,你們相處的應該還算融洽?!?/br> “如果是我,我肯定不放心讓他單獨住,”他又道,“你和陳泊橋算是彼此信任的關系吧?” 章決與父親對視兩秒,含糊地“嗯”了一聲。 “他對你態度如何?”父親問。 章決偏開目光,說:“很客氣?!?/br> 父親微微頷了頷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過了一會兒,忽而開口對章決道:“請柬上寫的是邀請我的全體家人,行程也輕松,你待在家也是悶在房間,如果想散心,可以一起去?!?/br> “我和祝太太打聲招呼,如果晚宴上你累了,可以提前回房?!蹦赣H也出聲道。 章決沒想很久,便說了好。 回房沒過多久,陳泊橋打來了電話。 他這天很忙,每和章決說幾句話就被人打斷。陳泊橋第五次離開又回來,章決看著房間天花板的吊頂,對陳泊橋說自己困了,想睡覺了。 陳泊橋聽章決說完,靜了幾秒鐘,才說:“困了就好好睡吧?!?/br> 章決很溫順地說了晚安,陳泊橋又說:“醒了給我發個短信?!闭聸Q答應了,兩人掛了電話。 打電話之前章決還沒想好要不要告訴陳泊橋下周他也去北美的事,打完電話便覺得,可能還是不說的好。 雖然不說有些不禮貌,很自作主張,而且肯定算不上驚喜,可能還是驚嚇,但如果告訴陳泊橋,陳泊橋希望他別去,他就真的去不成了。 章決關了燈,有些自我逃避地閉上眼睛。 一周后的中午,章決和父母在北美首府的機場落地,坐車直奔宴會舉辦現場的酒店。 祝宏儒和太太在樓下等他們,陪他們一道上樓。祝宏儒看起來年紀比章決父親稍大一些,性格十分外向,見了章決,十分驚喜,拍著章決肩膀,說這回侄兒賞臉,很久不見了。 進了章決父母的房間,祝宏儒和章賦坐在沙發上聊天,祝太太則拉著章決和他的母親,照例關懷了小輩的婚戀問題。 “伯母有個特別可愛的omega侄子,就是人太挑剔,”她熱情地說,“今天一看小決,可不就是他說的類型嘛。今晚他也來,小決要是不介意,我給你們介紹認識,做個朋友也不錯?!?/br> 章決母親站在一旁,神色有些尷尬。 就在章決想開口拒絕的當口,祝宏儒突然叫他名字:“小決,我上回聽你父親說,陳泊橋是你的中學同學?” 章決還沒開口,他母親先道:“是,不過他們不太熟?!?/br> “熟不熟有什么要緊,是同學就行了,”祝宏儒笑了起來,向站在一旁的章決擠擠眼睛,“有幾個人敢說自己和陳大校很熟?!?/br> 下午,章決的父母怕他累著,讓他回房里睡一覺。 章決本以為自己會睡不著,沒想到躺下去,睡意就翻涌而至,一直到傍晚六點才被母親的來電驚醒。 “小決,到了嗎?”母親問他。 章決一邊說馬上到,一邊手忙腳亂地換了正裝,走下樓去。 母親穿著禮服,正在電梯旁等他:“你父親已經先過去了?!?/br> 她挽著章決,兩人一塊兒走向晚宴的地點。 晚宴辦在酒店深處草坪上的一棟玻璃房子里,玻璃房內外都有布置,向入口的保鏢出示了邀請函,章決和母親走到了站在玻璃房附近,正和朋友交談的章賦身邊。 天色漸晚,晚宴現場的小彩燈亮起來,樂團在不遠處演奏音樂。 祝太太上臺,簡短地致了辭,募捐拍賣會在一小時后開始。 章決和父母站在一起,眼睛忍不住四下尋找,沒有看到陳泊橋。倒是父親的朋友恰好提起,說陳泊橋還沒到。 過了不多時,他身后傳來一陣很小的sao亂,章決回頭去看,見有些人圍在一起,祝先生和太太快步走過去,便知道是陳泊橋到了。 與從前一樣,陳泊橋身邊永遠有很多人,章決和父母一起看著沒動,心里的起伏沒有想象的那么大。 陳泊橋昨天就到北美了,睡前還催著章決要他發出院的體檢報告,現在站在章決不遠的地方,讓章決覺得電話和現實中的陳泊橋仿佛是兩個不同的人。 他們站在柔軟的草坪上,嗅到酒液和食物的香氣,章決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鞋尖,有服務生端著酒走過,章決問他要了一杯果汁。 等服務生把果汁端來,圍著陳泊橋的人終于散開了一些,祝太太和他說這話,往玻璃房的方向引。 章決又看了一眼,終于看見了陳泊橋今天的樣子。 他穿了很合身的正裝,挺拔高大,頭發長了很多,理成了和學生時代很像的樣子,身邊還站了一個很漂亮的女性omega。 章決覺得她長得有些眼熟,她比陳泊橋矮一個頭,手搭在陳泊橋的胳膊上,笑得很甜,與陳泊橋很親密的模樣。 陳泊橋帶著她,看著祝太太,邊微笑點頭,邊一道慢慢走。 章決怔了怔,說不上來是什么心情,正想收回眼神,卻不知為什么,陳泊橋忽然抬眼看向了章決。兩人的目光觸在了一起。 陳泊橋的腳步停了,定定地和章決對視。 直到女伴和祝太太也順著他的眼神朝章決看過來,晃了晃他的手臂,問了他一句話。 他隨即低頭,對她說了不知什么話,自然地把手臂從她手里抽出來,攬了攬她的肩,和她一起,目不斜視地向章決走來。 章決感覺父親轉頭看了自己一眼,還來不及說話,陳泊橋已經走到了他面前。 陳泊橋站停的時候,和章決離得有些太近了,章決覺得超過了合理的距離,便很不明顯得退了一步。 陳泊橋大概發現了,抬了抬下巴,不過沒說什么。他先和章決的父親,還有父親的朋友問好,握了手,然后才轉向章決,微微垂下眼,朝章決伸手。 “很久不見了?!彼f。 章決沒說話,也伸出手,還沒抬到足夠的高度,陳泊橋又往前一些,短而有力地與他握了握。 他的眼睛一直看著章決,但沒有流露出什么額外的意思,松開手后,他突然有點多余地為面前的幾位介紹自己的女伴:“祝太太的女兒,我法律上的親戚?!?/br> 第四十章 陳泊橋身上的古龍水密不透風地將他的信息素氣味遮了起來。 與章決握手后,陳泊橋又如同無事發生一般,仍然與祝小姐保持著距離,向她介紹:“這是章決?!?/br> 祝小姐面上微露不解之色,不過沒多問,微笑著向章決點了點頭。 “——泊橋?!?/br> 祝宏儒被夫人牽著,從不遠處走過來,熱情洋溢道:“在和老同學敘舊?”走近了些,他又道:“下午我還問起小決,當年上學時候和你關系怎么樣?!?/br> 章決感到陳泊橋在看自己,小心地抬起眼,與他目光相接。 陳泊橋眼里帶著很淡的笑意,貌若隨意地順著祝宏儒的話,問章決:“是么,你怎么說的?” 章決想到母親說的“不熟”,一時不知怎么回答,只好有點呆地看著陳泊橋,說了一個“我”字,頓了頓,沒說下去。 陳泊橋沒追問,看他幾秒,好像也走了走神,回過神來,似乎想說什么,被祝宏儒打斷了。 “噯,小決說話也太保守了,”祝宏儒沒讓章決陷入尷尬的境地,流暢地插話道,“只告訴我們是同學,別的什么都不肯透露?!?/br> 他話音未落,一位在現場的媒體人員走過來,禮貌地問陳泊橋和祝宏儒,能不能拍一張合照,供新聞稿使用。 陳泊橋大方地點了頭,忽然看向章決,道:“不如一起拍吧。同學?!?/br> 祝宏儒愣了一下,隨即反應很快地笑著拉著夫人和女兒,招呼與章決一起,分別站在陳泊橋左右兩側,問:“這樣如何?” 媒體人員把位置讓給了攝影師,攝影師拿著相機,試了試片,又向不遠處的助手招招手,比了個手勢。 “彩燈亮度不夠?!睌z影師對祝宏儒解釋,“得拿塊反光板?!?/br> 搬反光板和調試角度需要時間,祝宏儒和他太太低聲和陳泊橋聊起天來。 章決站在陳泊橋身邊,很有些緊張。他父親的身份特殊,此時不便與陳泊橋合照,和母親挽著手,站在不遠處看。草坪上的彩燈遠遠近近閃著,章決看不清父母的表情,想低頭讓眼睛稍作休息,手背突然被碰了一下。 他微微側過頭,垂眼看了看,陳泊橋像不留神似地,又碰了他一下。 章決把臉轉正了,抿了抿唇,面頰不可抗地有些發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