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
裴川淡淡道:“你不該在這里騙人?!?/br> 這時候金子陽和鄭航也過來了,只有季偉還在沙發認認真真看書,沒注意人都走完了。 丁文祥飛快地看了吳茉一眼,賠笑道:“川哥,我這就走好吧?” 裴川說:“嗯?!?/br> 丁文祥立馬跑了。 吳茉待在原地,她無措極了??伤桓议_口問裴川發生了什么,然而十六歲的姑娘,心中極為不安。她幾乎難以避免地在腦海里想,她的‘精英’男友丁文祥,為什么被裴川一句話就說跑了?裴川為什么要過來,是、是因為自己嗎? 吳茉鼓起勇氣問:“你、你為什么讓他離開?” 裴川把球桿往桌上一放,冷冷地問:“不讓他走,讓他睡你嗎?” 吳茉這輩子哪里聽過這么粗俗的話,她結巴道:“你、你……” 裴川懶得解釋:“你也滾吧,眼睛擦亮點?!?/br> 吳茉在金子陽等人好奇的目光中,難堪極了。她臉通紅,又不敢看裴川一眼,轉身走了。 金子陽挑眉:“川哥,你認識那兩個人???” 裴川倒也沒有瞞他:“嗯?!彼届o道,“丁文祥,靠裝有錢人騙女學生?!?/br> 金子陽張大嘴:“臥槽人渣??!” 只有鄭航狐疑道:“川哥你怎么認識這種人?” 裴川沉默許久,半晌道:“因為我更壞啊?!?/br> 金子陽哈哈大笑:“川哥,這個玩笑一點也不好笑?!?/br> 裴川卻驟然輕嗤了一聲,是啊,他比丁文祥這種人更壞,所以貝瑤不喜歡他才是正常的。 初中那年,是裴川讓丁文祥騙尚夢嫻。他也許,親手鍛造了一個壞得透頂的人吧。 裴川知道自己和金子陽他們是不一樣的,他們生來金湯匙,性格爽朗糟糕,卻沒有什么壞心眼。而他是泥濘里爬出來的人,看淡了丑惡,恨透了這個世界。他甚至不在乎吳茉會不會被騙,但他需要一個去找貝瑤的理由。 沙發邊看書的季偉,看一個小時會做一套眼保健cao,哪怕他近視已經五百度了,卻一直堅持。 裴川第一眼看這智商低的季偉覺得順眼。 能干干凈凈堅持一些東西,原本就是難能可貴的事情。 季偉見裴川看自己:“川哥,你看我做什么?” “季偉,問你一個問題?!鄙倌陸醒笱髥?,“為什么每次都考不好,還要那么努力地讀書呢?” 季偉莫名其妙:“我喜歡讀書???” “因為喜歡,失敗也沒關系嗎?” 季偉推了推眼鏡,實誠道:“當然偶爾也會難過,我爸說我比豬還笨,他和我媽打算生個弟弟來繼承家產。我家產都快沒了,更要努力讀書?!?/br> 裴川笑了:“cao!” 季偉肅著臉說:“川哥,別罵人?!?/br> 金子陽和鄭航笑瘋了。 因為喜歡,所以會難過,難過完了,還是得更勇敢地喜歡。裴川笑了笑,季偉才是最簡單通透的人。 ~ 周末晚上,貝瑤才洗了頭發,電話就響起來了。 寢室可沒有插頭供吹風吹頭發,她裹著帕子:“喂?” 那頭少年輕聲說:“貝瑤?!?/br> 這么多年,她竟也一下子就從陌生的號碼聽出了他的聲音:“裴川?!?/br> “是我,別掛?!彼f,“我在你們學校的香樟林,有事給你說,出來一下好不好?” 貝瑤咬了咬唇,上次給他一巴掌的事,讓少女尷尬極了,半晌她才輕輕道:“嗯?!?/br> 迎著晚風和夕陽,她往學校的香樟林走。老遠就看到了裴川。 他雙手插兜里,看著香樟落葉。 秋天它并不會像銀杏那樣變黃,一直帶著淺淺的草木清香。裴川知道自己去年過得太狂,六中許多人都認識自己,他來得很低調。 貝瑤走近他,輕輕道:“有什么事嗎?” 少女的聲音依然像春風一樣和暖。 她的傷口,不像他的逐年潰爛,而會很快痊愈的。 裴川淡淡道:“你那個室友,吳茉,她男朋友是尚夢嫻前男友?!?/br> 她歪了歪頭,很不解。 裴川簡單解釋道:“一個騙色騙錢的?!?/br> 貝瑤皺眉,一雙清亮的杏兒眼染上怒火:“我們會報警的?!?/br> 裴川只字沒提自己,他贊同道:“好?!?/br> 活像個行俠仗義的好少年。 少女頭發未干,在清淺的香樟木氣息中,她身上香甜的丁香像是一條絲線,絲絲縷縷攀上他的心臟。 貝瑤說:“謝謝你裴川,那我回去了?!?/br> 裴川心中不舍,那些感情卻又晦澀難言。他表情很平靜,問她:“你要去看看周奶奶嗎?” 貝瑤睜大眼睛:“周奶奶?她以前不是搬走了嗎?” 裴川說:“她兒子不孝順,把鄉下和城里的房子都賣了,現在住在養老院?!?/br> 人心涼薄,他說得悲憫。裴川內心卻冷笑,瞧啊,親情。 那個老人為了小時候怕狗的貝瑤,額外安了鐵門,還常常給貝瑤塞小零食。于情于理,貝瑤都會同意去看看。 貝瑤說:“好的,明天上學了,下周去吧?!?/br> 裴川淡淡道:“好?!?/br> 她可能不記得了,她小學四年級曾經勇敢地拿著棍子打丁文祥,把他從屈辱和泥濘里拉出來。 她曾經對他那么好啊。 ~ 吳茉不同意報警。 她哭了:“別報警好不好,我害怕?!?/br> 在十六歲少女眼中,報警是件很嚴重的事情。這件事警察一旦調查,會牽扯到學校和家長,吳茉是小康家庭,父母要是知道了她敢網戀,一定會非常生氣,要是同學們知道了這件事,又會怎么看待她呢? 因為騙子的“精英”身份,去攀高枝嗎? 吳茉的恐懼藏在哭聲中,陳菲菲被她哭得心慌:“好啦好啦,這是你的事,你說不報警就不報警吧?!?/br> 陳菲菲又看向貝瑤和楊嘉。 貝瑤搖搖頭:“你的事自己決定?!彼南?,就是因為女孩們的膽怯,那個人渣才至今活得好好的。 楊嘉說:“我無所謂啊,不說就不說唄?!?/br> 然而雖然三個室友都答應了,吳茉心里還是恐慌。夜晚她翻來覆去睡不著,想起了裴川。 那個冷淡的少年,眉峰像是一把銳利的劍。他說的話讓人難堪,卻又是因為他,自己才能全身而退。那個騙子也很怕他,雖然他脾氣更壞的樣子,可是讓人很有安全感。吳茉不知道為什么,臉頰一陣發熱。 ~ 周末貝瑤背上書包去看周奶奶。 她書包里是所有零花錢買的老年奶粉。 裴川接過來:“這個月零花錢?” 貝瑤眼睛亮亮地點頭:“嗯?!?/br> 他笑了,那笑容出奇帶著一點暖,在他一向冷淡的臉上格格不入。 貝瑤說:“你笑什么?” 裴川說:“你小時候就這樣,要對誰好,就攢一個月零花錢?!?/br> 貝瑤杏兒眼有些被戳破的惱。 少年背著包,率先走在前面。 貝瑤跟著他,他走得很慢,可能習慣了這樣的步子。 貝瑤其實有點尷尬,她一會兒看看樹枝上的麻雀,一會兒看看養老院周圍的房子,就是不看裴川。 她這年快十六,比他小一歲多。 一顆懵懂干凈的心沒有為誰動過。 她喜歡光明和溫暖。 所以裴川穿干干凈凈的白襯衫。 養老院不是那種資金充裕的養老院,蕭條敗落,讓人一看就難過。 周奶奶頭發花白,坐在人群中,一雙眼睛呆滯——她老年癡呆了,如今誰都不認得。 裴川問候了兩句,只是他眼中的光依然是冷的。他拿起掃把,把周圍的痰和泥清掃了一下。 護工詫異地看了他一眼,少年眼中淡漠,一點也不覺得這些污穢惡心的模樣。 貝瑤能為周奶奶做的也不多,她陪了她一會兒,把東西留下了。 裴川拐去養老院唯一一間辦公室,留了一張卡。 院長千恩萬謝:“謝謝好心人,謝謝你們?!?/br> 裴川去水池洗了下手,他嘴角嘲諷:“你說他們,這么活著有什么意思呢?” 院長驚疑道:“什、什么?” 裴川沒解釋,他不是院長口中的好心人。他看著門口等他的姑娘,心里竟是靜靜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