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
多么可怖的稱呼。 她沒能護住他,他竟然依然慢慢地走上了那條路。 這就像自己看護多年的寶貝,看他一點點染睱,卻無能為力。她以為,他有朋友了,去過喜歡的生活,在越來越快樂的。 ~ 白玉彤說:“媽,他怎么老是這樣啊,目中無人,突然跑出去,又突然跑回來?!?/br> 曹莉也心煩著:“你別管他行不行,好好寫你的作業,成績這么糟糕,我看你高考怎么辦!” 白玉彤委屈死了:“我這也是為我們以后著想嘛,你看裴叔叔都管不住他。裴川衣服上劃破了,他不會又去什么三教九流的地方打工了吧?!?/br> “謹言慎行!教你多少年都教不會!你現在去給他倒杯水端過去!” “媽……” “去!” 白玉彤心里窩火,卻不敢不聽話,倒了杯開水給裴川送過去。 她敲門敲了很久,那頭才冷冷出聲:“什么事?” “我給你送水喝?!?/br> 少年聲音冷淡:“不用?!?/br> 竟然是門都不打算給她開。白玉彤憤憤端著水離開了。 裴川摘下假肢,仰躺在床上。 他殘肢有些腫,每一次超負荷的運動會對它造成很大的負擔。每一次痛著,又清晰地提醒他,他并不是個健康的正常人。 科技一年年發展,假肢技術越來越完善,甚至在幾年后,有望實行仿真假肢,電流控制,它能和真正的腿一樣,有感覺,任何支配。 然而沒有哪種科技,能讓它們重新回來。 ~ 九月初,罕見地只是夜里下過雨,小初高都開學了。 裴川記起和貝瑤的約定,很早就去小區外略遠的公交站等她,這個約定遲了一年。 他看著灰蒙蒙的天空,暴雨欲來。 每年九月,雨就下個不行。然而因為回到了她身邊,他竟意外安心。 可是去六中的公交車來了一輛又一輛,始終沒有見到貝瑤的身影。 他眼中的光漸漸暗了下去。 電話聲驟然響起,他幾乎瞬間接起來。 少女的聲音傳來:“對不起啊裴川,我今天不能過來了?!彼妇蔚?,“我遇到了一些事情?!?/br> 少年眸中冷冷,聲音平靜:“哦,什么事呢?” “不、不太方便說?!?/br> 這樣啊。 他說:“你慢慢過來,我等著你?!?/br> “可是,今天真的來不了?!必惉幱行┘绷?,“你先去學校好不好?” 為什么會來不了?難道是因為去年,我讓你在雨幕等了一個清晨嗎?那我今天等你一天好不好? 下一刻,那邊有清朗的少年聲說:“貝瑤,幫幫忙?!?/br> 電話掛斷。 裴川扯了扯唇角。那頭少年音很陽光明朗,哪怕聽得模糊,可也和他低沉的嗓音不一樣。 大雨頃刻而至。 裴川抿唇,向前一步踏進雨中。 可灰蒙蒙的天幕下,除了雨水四濺,那少女久久也沒來為他撐傘。 這約莫,是成長的刀子第一次帶給他鈍痛的傷口。 第32章 爽不爽 傾盆大雨之下, 貝軍不安極了,他說:“jiejie?!?/br> 貝瑤抱抱他:“沒關系, 小軍好好待在幼兒園, jiejie過去看看?!?/br> 貝軍小胖手拉著貝瑤衣擺,貝瑤輕聲哄:“在幼兒園聽老師的話哦, jiejie得去學校了, mama辦完事中午會來接你?!?/br> 貝軍只好說:“jiejie再見?!?/br> 貝瑤在他小臉上親了親, 撐開自己的傘走了出去。 她往西走了約莫三百米,道路上停了一輛面包車。一個眉眼英挺、帶著口罩的少年搖下車窗, 焦急探出頭:“是你, 你回來了?!?/br> 貝瑤問他:“你需要什么幫助?” “能幫我買些藥嗎?退燒的、消炎的、酒精、棉簽繃帶……” 貝瑤一一記下,給少年說:“我記得了,你jiejie還好嗎?” 少年沒說話, 臉色沉凝,車里面傳來女人低低的哭泣聲。 “謝謝你, 錢你拿著吧?!鄙倌陱能嚧袄镞f出一張紙幣, 抬眸間,看見了傘下貝瑤精致的下巴。她微微抬傘,霍旭看見了她小巧挺直的鼻梁和一雙靈動美麗的杏兒眼。 大雨半遮蓋視線,卻遮不住她的漂亮。 霍旭怔了片刻, 貝瑤已經拿著錢走遠了。 車里女人在低泣,面上戴了一個白色的口罩??谡种?, 血絲已經浸了出來。邵月說:“小旭, 小旭, 我要去醫院,我的臉會不會毀了?” 霍旭回到車里,眸中閃過一絲驚痛,他抱緊她:“小月jiejie,不會的,都是我不好,害你變成這樣。我們現在不能去醫院,我舅舅他們既然知道我們來了c市,肯定在醫院派了人的,你再忍忍好不好,等安全一點了,我送你去醫院?!?/br> 女人啜泣的聲音低了下去:“霍旭,你要記得,我做的一切,都是因為愛你……” 霍旭說:“好,我記得?!?/br> 霍旭眸中也茫然,他才十九歲,未來像是這張突如其來的大雨,讓人無措??墒巧墼聻樗冻隽诉@么多,他怎么也不可能再重新回去。 沒多久貝瑤回來了,幼兒園不遠就有診所,她從里面買夠了霍旭需要的藥品,輕輕敲敲了車窗。 霍旭警惕極了,見是她,又連忙放下窗,低聲說:“謝謝?!?/br> 他臉上同樣戴了一個口罩,把自己容貌遮得嚴嚴實實。 這么在大雨中一來一回,饒是少女撐著傘,也把自己淋濕透了。 貝瑤搖搖頭說:“不客氣,是我該謝謝你按喇叭嚇走了野狗。能把我學生證還給我了嗎?” 霍旭臉熱,他也是第一次干這么卑鄙的事,上學路上出現的野狗嚇哭貝軍,偏偏孩子的哭聲又引起那狗狂吠。 霍旭的車子陷在泥地里,他按了兩下喇叭,摸出車里防身的警棍趕走了它。 一看是個約莫十五六歲的姑娘和一個三四歲的幼童。 因為護著弟弟,貝瑤的東西沾了泥,落了一地。 霍旭心思一動,幫她撿東西。他看到了她的學生證。雨聲中,那上面清秀的字跡寫著貝瑤的班級和名字。 少女憂愁地看著全是泥水的書包,向他道謝以后她帶著弟弟躲到屋檐下,她第一件事就是打通一個的號碼。 “對不起啊裴川,我今天不能過來了?!?/br> 霍旭離得遠,看不真切。少女的聲音卻很溫柔。 霍旭想起車上的邵月,終于出聲道:“貝瑤,幫幫我?!?/br> 她詫異抬眸。 沒想到這個陌生的少年會知道自己名字,霍旭拿著她學生證。最后不得不換成詢問的語氣:“可以嗎?就當感謝我幫你趕走野狗?!?/br> 貝瑤想了想:“好的,請你等等,我把弟弟安置好就回來?!?/br> 霍旭真怕她一去不回,好在她信守諾言回來了。 霍旭把她學生證還給她。 他第一次覺得自己卑鄙,這明明是比他還小三四歲的姑娘,他卻無奈之下挾恩圖報。 少女看不清車子里面的人,她拿過來學生證放進包里,也不多說,撐著傘消失在雨里。 她身上帶著淺淺的丁香味道。 九月初并不冷,她穿著一條淺藍色七分褲,露出小巧的腳踝。涼鞋雖然被水浸沒,那水卻輕輕蹭她而過。 她的背影成了九月暴雨里最難忘的風景。 她沒問自己名字,也不過分熱情,卻懂得報恩?;粜裼衅淌?,直到身后的邵月拽了拽他衣角,他才立馬回神給她受傷的臉頰上藥。 ~ 貝瑤沒怎么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哪怕她擁有整個高中的記憶,這一件在她記憶里也并不突出。 她匆匆回家換下了濕透的衣服,大雨已經小下來了。 這樣的天,一會兒下雨,一會兒出太陽。好在今天沒有正課,早上趙芝蘭有事,本來打算送了弟弟立馬去學校。沒想到會遇見這樣的事。 這個季節并不是油菜花開的季節,她怕弟弟遇見帶有狂犬病毒的狗。 給幼兒園老師交代完了以后,貝瑤又不放心地給趙芝蘭說了這事。趙芝蘭凝重道:“我知道了,等我下班回去接貝軍,幼兒園那邊應該會報警。你快去上學吧?!?/br> 已經中午了,貝瑤嘆了口氣。要是再等車坐車又得兩個小時,她干脆在家煮面吃了,翻出以前的舊書包將就著用,下午再去學校。 貝瑤沿著公交站的路走,防止下雨,她依然帶著雨傘。 走近公交站,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貝瑤說:“裴川?” 少年偏頭,他全身濕透。一場雨已經下完了,太陽也出來了,可他濕漉漉的,全身滴水。 大雨過后,空氣帶著泥土的微腥,他見到她,漆黑的眸子漾出些許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