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
安婳見到他莫名松了一口氣,而李梁則是面色大變,氣勢明顯弱了下去。 祁禹走至安婳身側,轉頭冷眼看向李梁,聲音冷冽而緩慢,似笑非笑的道:“李大人,這是鬧得哪一出?” 李梁臉發白,他沒想到祁禹會突然來了這里,他本想把林宛柔綁回去,以后便沒人能從輕安侯府把人帶出去,量安婳他們也不敢真的鬧到皇上面前。 可祁禹是王爺,護院若是不小心傷了皇子,那可是殺頭大罪,更何況,祁禹是武將出身,今日恐怕別想從他手里搶走人了。 動武不行,那就只能講理了。 他越想越懊惱,不甘心咬了咬牙,心里不快,面上卻不敢表露,拱手道:“娘子離家日久,母親想念,所以臣親自來帶娘子回家,這是臣的家務事,還請王爺行個方便,不要干涉?!?/br> 祁禹明白過來這出鬧劇的因由,不由眉頭一皺,沉思片刻,開口緩聲道:“李大人的家務事,本王自然是管不了,不過……貴夫人欠了王妃一大筆錢的事,李大人可知道?” 李梁頓時一驚,猛的抬起頭,“什么錢?” 大家一愣,隨后明白過來,安婳嘴角浮現一抹笑意,就連林宛柔也是神色一松,而墨亦池則玩味的晃了晃折扇,只有墨夫人還沒明白祁禹是什么意思。 祁禹說得煞有介事,“貴夫人當初為了給林尚書治病,在王妃那里借了幾千兩黃金,如今沒有銀兩還給王妃,才逼不得已在此做活還債,你如今要把她帶走,是要替她還了這筆錢么?” 一聽幾千兩黃金,李梁面色更白,他皺起眉頭,轉念一想,便質疑起來,林尚書的病無論如何也花不了那么多錢,而且林宛柔也不是那種借錢會不知會他一聲的性格。 他稍稍冷靜下來問:“可有證據?” 祁禹面色冷了下來,反問道:“難道李大人是覺得本王在撒謊?本王難道會貪你那幾千兩的黃金不成??” 祁禹本就面色冷硬,如今冷下臉來,更如臘月寒霜,一雙瞳孔冰冷沉黑,嘴唇抿起的弧度銳利森然,有如山中惡獸,身上的氣勢壓得人喘不過氣。 李梁全身一抖,渾身泛冷,終于知道這禹王惡獸的名聲是從何而來,他有如受驚之鳥,心驚膽戰的拱手道:“……臣不敢?!?/br> 林宛柔開口:“禹王說的都是真的,我確實欠了婳婳幾千兩的黃金,你若想讓我歸家便替我把錢還了吧?!?/br> 這件事是不是真的并不重要,只要祁禹金口一開,林宛柔又親自證明,那么它就是真的。 祁禹冷聲道:“在貴夫人還清債務之前,本王不能放人,若李大人想把人帶走,就帶著錢來?!?/br> 輕安侯好色,娶了幾門妾室,又生了許多孩子,府里花銷極大,李梁的幾個庶弟近幾年又迷上了賭博,輕安侯府早已是外強中干,就連當年修繕新府的錢,用的都是林宛柔的嫁妝,李梁自然是拿不出那么多錢,他別無他法,只好咬牙道:“是……” 祁禹便是算準了他拿不出錢,如此便道:“李大人早些回府湊錢,也好快些接你娘子回家?!?/br> 李梁雙拳握緊,強忍著怒氣,他們人多勢眾,今日他是搶不回林宛柔了。 他走前,心有不甘的回頭看了林宛柔一眼,眼神陰狠,“宛柔,只要我不休你,你這輩子都是我的娘子,這是你沒辦法改變的事實,你還是早些想開,不要再鬧脾氣的好,否則你想再回輕安侯府做你的少夫人就難了,我想林尚書在天之靈也不想看到你被降成妾室?!?/br> 武不行,文不通,他便開始威脅了。 林宛柔不甘示弱的站著不動,拒絕的意思不言而喻。 墨夫人性子直,早已聽得火冒三丈,她狠狠瞪了李梁一眼,拍著林宛柔的手道:“他再欺負你,你就來找我,我讓老爺給你做主,不用怕她?!?/br> “謝謝夫人?!?/br> 李梁輕哼一聲,扭頭走了。 林宛柔屈了屈腿,柔聲道:“謝謝各位?!?/br> “這并非長久之計?!卑矉O扶起她,有些犯愁,只要李梁和林宛柔一日是夫妻,李梁就總有辦法把林宛柔帶回去。 林宛柔苦笑了一下,“挨過一時是一時吧?!?/br> “近期不要獨自一個人出去?!卑矉O叮囑道。 林宛柔點了點頭。 墨亦池勸慰道:“山窮水復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林小姐莫要太過消極,總有苦盡甘來的一天?!?/br> 林宛柔心里寬慰了幾分,“各位為我費心?!?/br> 墨亦池笑了笑,轉頭對祁禹道:“王爺撒起謊來眼都不眨的本事,真是令臣再次刮目相看?!?/br> 祁禹淡淡掃了他一眼,“誰說本王在撒謊?” 墨亦池一愣,隨后大笑,拱手道:“臣佩服?!?/br> 安婳問祁禹:“王爺怎么會來?” 第46章 “路過時看云裳香閨門口圍滿了人, 便進來看看?!?/br> 林宛柔上前道謝:“今日的事多謝王爺?!?/br> “林尚書曾為我的先生, 你又是王妃的朋友, 我理應照顧你?!逼钣淼?, 然后轉頭看向安婳:“既然沒事了, 我還有公務要忙,便先走了?!?/br> 墨亦池也扶著墨夫人道:“我也送我娘回家了?!?/br> 安婳點頭,和林宛柔一起去門口送他們。 待他們離去后,林宛柔看了眼一名顧客也沒有店鋪, 嘆了一口氣, “連累你了,要不……” 安婳忙打斷她,笑道:“你現在可是欠我錢呢,我不會放你走的?!?/br> 林宛柔忍不住笑了笑。 安婳不想她再想李梁的事, 便換了話題道:“我準備明日在如云樓宴請京中官員的女眷們,品嘗樓中茶點,順便鑒賞云裳香閨的最新貨品,到時還要請你和我唱一出雙簧?!?/br> 林宛柔點了一下安婳的臉頰, 笑道:“又打什么鬼主意?” 安婳湊到林宛柔耳畔,把自己的打算說了一遍,林宛柔越聽眼睛越亮。 第二日, 除了安瑤和李文兒外, 京中有頭有臉的女眷們都聚集到了如云樓, 就連跟安瑤關系不錯的貴女們也都來了, 就算她們不喜歡安婳, 也喜歡安婳店里的東西,知道能買到最新的胭脂水粉,她們巴不得快些來。 這種京城女眷們的聚會,都在心里偷偷的攀比,所以個個盛裝出席,千嬌百媚。 安婳穿著一身雪白色的紗裙,紗裙一看就是上好的蠶絲所制,薄如蟬翼,輕如飛羽,裙子的袖口和裙擺繡著嫩粉色蓮花,一針一線細密而精致,蓮花爭奇斗艷開滿了裙擺,蓮心是淡淡的鵝黃,看起來清雅飄逸,似能讓人聞到荷花香,女眷們又用力地嗅了嗅,竟是真的熏了荷花香,本就飄飄似仙的紗裙配著淡香,仿佛真的是天上的荷花仙子下了凡間。 她的眉間還畫了一朵蓮花的花瓣,粉嫩嬌瑩,襯的臉頰白嫩光滑,嬌艷欲滴。 就連她腳上的繡花鞋看起來也是價值不菲,月白色的鞋面,鞋尖上裝飾著兩顆又圓又亮的珍珠,用彩色的絲線在鞋頭繡上了繁縟清新的花樣,鞋跟處還繡了兩朵祥云。 眾人一進門,便被安婳的一身穿著閃了眼,只覺得安婳穿的用的都是最精致的,一時心里又是羨慕又是妒忌。 安婳笑盈盈的招待大家,待眾人落座后,轉頭讓小廝上了瓜果糕點,又吩咐技人們挑些新鮮的表演,貴女們看著安婳威風堂堂的模樣,心里艷羨不已。 可一轉頭看到林宛柔身上穿的也比她們這些貴人好,就有些看不順眼了。 林宛柔本就是書香世家,家蘊豐厚,在衣著打扮方面向來蕙質蘭心,如今在云裳香閨呆久了,穿著打扮更是獨具匠心,搭配的濃艷得宜,穿的用的又都是云裳香閨的最新款,所以在一群人眼里就顯得亮眼了。 看她容顏煥發的模樣,她們心里就不平衡起來,林宛柔的家事早已傳遍了京城,誰人不知她有家歸不得,娘家又不要她,她如今沒人給她錢花,憑什么穿的用的還比大家好? 終于有人忍不住了,陰陽怪氣的道:“宛柔你當真心寬,如今這般境地還有心思打扮,有這個時間不如想想怎么挽回你相公的心?!?/br> 說話的人大家都稱其為王夫人,是輕安侯府的表親,如今看林宛柔離了李家還能過得這般舒心,心里難免有幾分不樂意。 長安郡主輕飄飄看了林宛柔一眼,只見她打扮的竟然比自己身上的豪華宮裝還要漂亮,忍不住嘲諷道:“你還是省著點花吧,免得到時候囊中羞澀,不得不灰溜溜的自己回輕安侯府,鬧了這一遭,最后不但丟盡了臉面,還得不償失?!?/br> 有人裝模作樣的跟著勸,“宛柔,你如今不比當初,可不要為了在我們這些姐妹面前撐面子,花光了積蓄?!?/br> 大家說著都低低的笑了起來,其中長安郡主笑的最歡。 林宛柔也不生氣,只淡笑道:“大家多慮了,我不缺錢花?!?/br> 林宛柔的模樣十分淡然,不像裝的,王夫人忍不住皺眉:“可是我聽說你的嫁妝,在輕安侯府修繕的時候都花得差不多了啊,就算你要了回去,也沒有多少錢,難道你離開時李梁偷偷給你錢了?不可能吧,他怕是巴不得你沒錢了回去求他?!?/br> 林宛柔搖了搖頭,否認道:“他沒給我錢?!?/br> “云裳香閨的工錢這么高?看你身上的穿著打扮,這工錢快趕上大戶人家正室的月例了吧?!贝蠹液傻目戳税矉O兩眼。 安婳只淡笑不語,大家更急了,對林宛柔道:“你就別賣關子了,快跟我們說說,你得錢都是哪來的?” 林宛柔笑了下,開口道:“工錢倒是沒有太多,只是我把自己的私房錢投到了云裳香閨,現在每個月分到的利錢比工資高出不少,我吃用充足了?!?/br> 林宛柔說得倒是實話,云裳香閨收益好,安婳一直沒有虧待她,給她的利錢足夠她用了。 大家狐疑的看了她兩眼,“……當真?” 林宛柔淡淡點了點頭,既沒有拉她們入股,也沒有再多說,好像只是說了一個無關緊要的話題,安婳更是從頭到尾一言不發。 大家安靜的低頭吃了會兒茶點,心思各異,不時抬頭看看安婳的紅石榴手鐲,再轉頭看看林宛柔的珍珠耳環,又四處打量了下如云樓的特色裝飾。 安婳命人送上云裳香閨最新的胭脂水粉,大家全都愛不釋手的看了起來,不時試用,卻都有些心不在焉。 過了一會兒,一名婦人終于忍不住了,問出大家心中的疑惑,“王妃,我們也可以像李夫人一樣入銀股嗎?” 林宛柔沒有李家和林家依靠,身上穿的用的卻比之前還要好,貴女們又悄悄打量了她一番,都忍不住有些心動,偷偷的看向安婳。 安婳手指動了動,裝作沉思了一會兒,才淡聲道:“我可以把如云樓和云裳香閨分成若干銀股,我自己留一部分,剩下的拿出來賣給大家,這樣大家每年都有分紅,可以一起掙錢?!?/br> 有幾個女眷眼睛立即亮了,有幾個還在故作矜持,那個王夫人第一個撇嘴道:“有相公養我,我何必冒險掙錢?” 冬桃站在安婳身邊開口道:“王夫人,前幾日王大人在這里用飯的時候,奴婢聽到他跟同僚抱怨,說您吃穿用度都要精致的,他養家實在是辛苦,叫苦不迭?!?/br> “他辛苦!我給他生孩子,伺候公婆就不辛苦嗎!”王夫人一拍桌子怒道。 “那些臭男人最不會體諒我們了,上次我生病,想吃府里上好的金絲燕窩,我相公卻說要先緊婆婆用,結果婆婆一點也沒有給我留,當時我就在想,若是我自己有錢買就好了?!?/br> 她們一說,大家都開始說起了傷心事,無不感嘆,若是有錢就不用看相公和婆婆的臉色了,想怎么買就怎么買。 有人提出質疑,“這銀股若是賠了怎么辦!太冒險了?!?/br> 不用安婳說話,立刻有人不贊同的道:“云裳香閨和如云樓生意如此紅火,何來冒險之說?” 她們低頭看向樓下,賓客坐的滿滿的,一張空桌也沒有,而這一桌又一桌的人就好像變成了一錠錠的金元寶,在那里一閃一閃的勾引著她們。 一名貴女終于忍不住了,站了起來,“王妃我信你,我要把我的私房錢都用來買銀股,給自己多攢一些嫁妝,免得以后讓夫家瞧不起?!?/br> 另一名婦人也不甘落后,“我也要買,王妃,你給我留著,千萬別都賣了,我這就回家拿錢去?!?/br> 其他人一聽,都急了起來,略一合計,紛紛回家取錢,一個個走得極快,就擔心回來晚了,銀股被買沒了。 只有長安郡主冷哼一聲:“我祖母向來寵我,我才不差那兩個錢呢?!?/br> 說完扭著身子,不屑的走了。 安婳本也沒想她會入股,所以也沒有挽留。 待大家都走后,屋內只剩下安婳和林宛柔,林宛柔松了一口氣,低頭喝茶潤了潤喉嚨,疑惑的問:“店里開銷太大,投資的錢不夠了?” 安婳搖頭,“不是,我要銀錢無用,只是……想讓她們入銀股?!?/br> 林宛柔咀嚼著這幾個字,“讓她們入銀股……” 安婳吃了口香酥糕,擦了擦手,一抬頭見林宛柔還在皺眉思考,不由笑了,她與林宛柔自幼交好,自然沒有必要瞞著她,于是道:“我只是為了與京城的貴婦、貴女們多一些聯系罷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