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
茲容嬤嬤還是禮數周全的早早等在了門口,笑容晏晏的道:“今個天冷,王妃一路辛苦?!?/br> 安婳早就習慣了與她們虛與委蛇那一套,輕駕就熟的甜笑著握住茲容嬤嬤的手,“那嬤嬤給婳婳暖一暖?!?/br> 茲容嬤嬤忍不住露出笑容,把安婳柔嫩的小手握緊,十分配合的暖了暖。 安婳被簇擁著走進海棠宮,見到衛貴妃便展顏一笑,屈腿福了福,“姨母?!?/br> 衛貴妃依舊雍容華貴,坐在矮炕上,單手撐在四方桌上閉目養神。 聽到安婳的聲音,睜開眼,滿面慈愛的道:“婳婳快過來坐,本宮知道你怕冷,特在這暖閣里等你,這兒暖和?!?/br> 安婳應了一聲,乖順的走過去坐好,茲容嬤嬤給她的暖手爐換了新的火炭,然后領著侍女們退了出去。 矮炕的桌上擺著一盆橙黃的柑橘,個個水靈,衛貴妃親自拿了一個放到安婳手里,“嘗嘗鮮?!?/br> 安婳含笑接了過來,橘子甘甜可口,就是有些涼,吹了一路寒風,又吃這冰涼的橘子,實在是有些遭罪,安婳象征性的吃了一個便放下了。 衛貴妃召安婳來的目的本也不是讓她來吃橘子的,她故意細細打量了安婳兩眼,關心道:“婳婳,你臉色怎么有點白,是不是昨夜沒有休息好?” 安婳摸了摸臉頰,昨夜因為要照顧祁禹,她確實未休息好,可是……有那么明顯么? 她不知衛貴妃是何意,所以淡笑著道:“還好,可能來時被風吹的?!?/br> 衛貴妃見安婳不順著自己的話說,停頓了一下,然后不再拐彎抹角,直接問道:“本宮聽說禹王昨夜傷口感染,昏迷不醒,他沒事了吧?” 衛貴妃如何得知? 安婳心里一震,面色不顯,只低眉垂眼的道:“退了燒,傷口也重新包扎過,應該沒什么事了?!?/br> 衛貴妃點點頭,眼神探究,繼續試探著道:“你照顧了他整整一夜,可苦了你了,誰能想到禹王不讓任何人靠近,唯獨會讓你接近呢?” 衛貴妃嘆息完,用眼尾偷偷瞄著安婳,觀察著她的反應。 安婳低頭假裝喝茶,心里卻暗暗驚訝,衛貴妃這么快就接到了消息,而且對王府的事知道的這么詳細……難道是府內還有jian細? 安婳沉思片刻,思考著該如何回答。 衛貴妃見安婳不答,只好又問:“婳婳,禹王向來不讓人近身,怎么會讓你靠近?” 安婳心思百轉,放下茶杯,裝作一臉氣憤的道:“誰知道他怎么回事,我當時也是隨便試一試,他許是燒糊涂了吧?!?/br> 衛貴妃點點頭,算是接受了這個說法,畢竟她也想不出還會有什么原因。 安婳裝作一臉妒恨的繼續道:“我本想借著照顧他的機會,讓他對我另眼相待,可沒想到他今早醒來,一聽說恣柔來給他送湯,就立刻趕我離開,一點情面也不顧,實在是可惡,我算是對他徹底死心了,姨母,你說我的命怎么就那么苦啊?!?/br> 安婳低頭,吸了吸鼻子,裝作努力忍哭的模樣,其實眼里一點濕意也沒有。 衛貴妃眼睛在她面上巡了幾遍,安婳扭過頭裝作嗚嗚的哭了起來。 衛貴妃握住她的手,安慰道:“婳婳別傷心,是那個祁禹有眼無珠,錯把魚目當珍珠?!?/br> 安婳假裝用繡帕擦了擦眼淚,低低啜泣了兩聲。 衛貴妃眼睛忽而一轉,壓低了聲音,小聲問:“婳婳,你與姨母說實話,你與禹王是不是還未圓房?” 安婳臉頰霎時紅了,捏著繡帕扭了扭,嬌嗔道:“姨母……” 衛貴妃淺笑著拍了拍她的手背,“婳婳跟姨母說私房話,不必害羞?!?/br> 安婳紅著臉微微點了點頭,然后皺起眉,一甩帕子,似怨似哀的嘆道:“他心里只有那個狐媚子,哪里顧得上我,從他回府后連我的手都沒碰過,更不用說其他了?!?/br> 衛貴妃明白了,笑了笑道:“祁禹心里沒有你,嘆兒卻一直想著你,我聽說,昨日他醉酒后嘴里一直喊著你的名字,安瑤還跟他鬧了一場脾氣呢?!?/br> 衛貴妃說著真情實感的皺起了眉頭,這件事她沒有騙安婳。 昨日祁嘆醉酒,喊了安婳的名字,安瑤鬧到了她面前,哭著求她做主,她不勝其煩,把安瑤趕了回去,卻忍不住發愁,聽安瑤說,原來祁嘆竟然一直未與她圓房,這可如何是好,景韻帝還一直等著抱孫子呢。 而且,祁嘆雖然不說,她卻能看得出來,祁嘆因為換嫁的事對她怨念頗深,不似以前親近,她一直在找機會跟兒子緩和關系。 安婳裝作感動的眨了眨濕潤的眼眸,低喃:“我今生注定與表哥是無緣了?!?/br> “那倒未必……”衛貴妃意有所指的幽聲道。 安婳疑惑的抬起頭,看向衛貴妃。 衛貴妃拍了拍她的手,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一條即將上鉤的魚,語重心長的道:“這里只有我們,姨母就直說了,嘆兒喜歡你,姨母也喜歡你,若有一天嘆兒做得了主,你想再嫁給嘆兒也不是不可能的?!?/br> 安婳眼神亮了亮,裝作十分驚喜的模樣,喜道:“真的?” 她心里卻暗暗發冷,若不是知道換嫁的幕后主使是衛貴妃,她恐怕會以為衛貴妃是真心實意的想要她嫁給祁嘆呢。 衛貴妃笑了,安婳果然蠢笨如豬。 她繼續誘惑道:“當然,到時候有嘆兒和姨母一起疼你,你一定有享不完的福,絕不會再受半分委屈,不過……”她話鋒一轉,“一切還要等嘆兒掌權,天下再沒有人敢反對他的時候才可以?!?/br> 無人敢反對,自然是萬人之上的那個位置。 安婳點了點頭,眼神明亮,從善如流道:“一定會有那一天的?!?/br> 衛貴妃徐徐道:“想要有那一天,還需要我們同心協力才可以,婳婳,你與姐夫都會站在嘆兒這一邊的對不對?” 她知道想要拉攏安將軍,只靠朱香蓉一個是不行的,還需要安將軍的這位寶貝女兒開口才行。 安婳為難的皺了皺眉,猶豫道:“姨母,你也知道我爹不喜涉足官場上的事……不過,姨母你放心,我一定會盡量勸服爹爹的?!?/br> 衛貴妃滿意的點了點頭,她就等著安婳這句話呢,就算安將軍不站在祁嘆這一面,她也要確保他不會站在祁禹那一面。 祁禹立了戰功,那些支持立嫡的大臣們又開始蠢蠢欲動,武將們像是吃了迷藥,對祁禹心悅誠服,眼看著越來越多的大臣開始支持祁禹,她心里又急又氣,只有確立了安將軍的立場她才能稍稍安心。 她耐著性子,繼續勸道:“婳婳,你要多幫幫你表哥,若是被‘惡獸’登上至尊之位,我們都不會有好日子過的?!?/br> 安婳重重的點了點頭,“婳婳知道,姨母,若祁禹能做得了主,他一定第一個把我換掉,扶持恣柔上位,我才不想有那一天呢?!?/br> 她把頭靠在衛貴妃懷里,笑著撒嬌,“還是姨母疼我?!?/br> 衛貴妃含笑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只是兩人的笑意都未達眼底。 第32章 安婳從海棠苑走出來, 就看到安止站在不遠處的樹下, 穿著禁衛軍的衣服, 威風凜凜。 她不由低頭笑了笑, 走過去, “等我呢?” 聽到jiejie進宮,安止就連忙跑了過來,不過他才不會承認,“剛好路過而已?!鞍矉O只好配合他, “我有些不記得出宮的路了, 勞請安副統領帶我出宮吧?!?/br> 安止唇角揚起,勉強道:“那好吧?!?/br> 安婳笑笑,跟在他身側。 安止突然開口道:“我查到當日給你和二姐送嫁的轎夫都離開了京城,就連送嫁的嬤嬤們也都不見了, 但是你放心,我一定會調查清楚的?!?/br> 安婳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她要的不是真相,而是安止能在調查的時候了解到身邊人的真面目。 她一抬頭愣了下, 兩人竟不知不覺走到了翊麗宮,這里之前是阮皇后的住處,自皇后過世后, 景韻帝便下旨封了這里, 一封多年, 這里已經落滿塵埃。 小時候她時常來這里玩耍, 還記得里面碧草如茵, 幽雅清麗。 安婳眼眸動了動,有什么在眼中閃過。 一支巡查的禁衛軍正巧路過,大家停下給安止行了一禮,安止高高的揚起頭顱,淡淡的應了一聲,然后用眼角偷瞄安婳。 安婳收回視線,轉頭就看他驕傲的小模樣,忍不住露出一抹笑意,待禁衛軍離開后,稱贊道:“小止真威風?!?/br> 安止再也繃不住,忍不住彎了眉眼。 兩人又往前走了一段,遠遠看見前方的梅花樹的樹干上坐著一位身穿淺粉衣裙的女孩,那個女孩正伸手勾著樹枝,似乎想折高處的紅梅,樹枝間尚有積雪未化,女孩幾次險些滑落,看得安婳心頭一緊。 她和安止連忙快步走過去,樹下一名宮女正在焦急的張望著,安婳走近一看,樹下的宮女有些眼熟,她抬頭望去,樹上的女孩竟然是芯月公主。 安婳皺眉,問宮女:“怎么讓公主爬到樹上了?若摔傷了怎么辦?” 安婳以為芯月是自己貪玩。 宮女眼前一亮,看到安婳就像看到了救星,“王妃,您快幫幫公主吧!“安婳眉頭皺緊,“怎么回事?” “今日公主去給衛貴妃請安,貴妃說屋內太過冷清,想要紅梅增添幾分生氣,然后紫秀公主便說衛貴妃教養芯月公主辛苦,讓芯月公主親自來摘,以示小心,公主沒有辦法,便答應了下來,可是昨日剛下了大雪,樹下的梅枝要么被雪壓斷了,要么梅花被風雪吹得破敗,公主找不到完好的,只好爬到了樹上?!?/br> 阮皇后去世時,芯月公主才年僅五歲,衛貴妃親自請旨讓皇上把芯月交給她撫養,說阮皇后活著的時候對她多有照顧,她想回報一二。 皇上對阮皇后的一雙兒女態度十分冷淡,滿不在乎的同意了,還夸贊了衛貴妃一番。 衛貴妃彰顯了賢德的名聲,贏得了前朝和后宮的贊譽。 衛貴妃自己也有一雙兒女,對芯月又能關照幾分,一開始還裝裝樣子,后來見皇上對芯月漠不關心,就像忘了還有這個女兒一樣,衛貴妃對芯月就冷了下來,連表面功夫都懶得做了。 宮里的太監和宮女是最會察言觀色,拜高踩低是常事,芯月在宮中并不好過,處處謹小慎微,所以就養成了她膽小懦弱的性子。 紫秀本就囂張跋扈,芯月偏偏在身份上高出她一頭,是真正的嫡公主,所以即使芯月不招惹她,她看芯月也是十分不順眼,經常和貴女們一起聯手欺負芯月,而衛貴妃對這一切視若無睹。 安婳正想的入神,宮女突然尖叫一聲,安婳惶然回頭,芯月一腳踩空,栽倒下來,眼看著就要摔在地上。 安婳全身一震,尚來不及動作,身旁便一陣風掠過,安止一個躍起旋身抱住了墜下的芯月。 芯月嚇得小臉煞白,一手緊緊的摟住了安止的脖頸,一手牢牢的握住了安止的衣襟。 安婳和宮女連忙跑了過去,宮女直接嚇哭了。 安止放下芯月,拱手道:“剛剛一時情急多有冒犯,還請公主恕罪?!?/br> 芯月站穩,心有余悸的攥緊了手帕,臉頰微紅,笑聲道:“是芯月要多謝安副統領?!?/br> 安止大大咧咧的笑了笑,“公主叫我名字就行?!?/br> 芯月紅著臉輕輕點了點頭,轉頭對安婳道:“嫂嫂……” 安婳心疼的握了握她的手,冰涼冰涼的,“沒摔傷吧?” 芯月抬頭朝安婳笑著搖了搖頭,然后發愁的看著樹頂的梅枝,似在思考怎么才能摘到最好看的。 安止順著她的視線看去,蹙眉驚道:“你不會還想爬樹吧?” 芯月嘴唇微動,低聲道:“貴妃娘娘等著要梅花呢?!?/br> 安止不以為意,“我去幫你跟姨母解釋一聲?!?/br> 他說著就想轉身,芯月連忙拉住他,“別……” 芯月纖長睫毛低垂著,在眼底投下一小片暗色陰影,看上去乖順又可憐。 安止看著她可憐巴巴的樣子,皺著眉頭嘀咕,“真不知道你們女人在想些什么?!?/br> 他說完縱身拔地而起,直接躍到了梅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