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
安瑤卻沒看出來她眼中的冰雪,和大家一起起身福了福,然后笑盈盈的道:“母妃是高貴的海棠,兒媳自也應做高雅的梨花?!?/br> 安婳扶額,安瑤自以為是在夸贊衛貴妃,卻不知正犯了衛貴妃的大忌。 一枝梨花壓海棠。 衛貴妃不會理會文學家蘇軾這句話的原本含義是什么,她只知道安瑤是想壓她這個母妃一頭。 衛貴妃眸中寒光閃過,鋒利的看了安瑤一眼。 經過多年的相處,安婳知道衛貴妃表面上大方得體,實際心胸狹窄,只是她善于偽裝。 就像她現在明明心中怒火中燒,但絕不會表現出來,也不會因為這件事處罰安瑤,但會在其他事情上借機整治安瑤。 恐怕倒時安瑤連自己為什么得罪了衛貴妃都不知道。 果然,衛貴妃眼中的戾色褪去,然后微彎起嘴角笑了笑,只是唇角的弧度有些冷。 她深深看了安瑤一眼,在上首的位置坐下來,轉頭對安婳露出溫和的笑容,“婳婳來了啊?!?/br> 安婳屈了屈膝,“婳婳謝謝姨母昨日的賞賜?!?/br> 安瑤一聽,從鼻孔里發出一聲輕哼,妒恨的看了安婳一眼。 衛貴妃扶起安婳,笑瞇瞇的道:“跟姨母客氣什么?!?/br> 林貴人掩唇笑了笑,“貴妃娘娘真是疼大皇子妃,臣妾們都要吃醋了?!?/br> “本宮也疼你們,這就讓人給你們泡杯好茶嘗一嘗?!毙l貴妃笑容滿面的說道。 鐘靈素立刻含笑道:“奴婢這就去泡?!?/br> “把茶葉拿上來,就在這桌上煮,冬日煮茶也是一樁雅事?!毙l貴妃說起茶葉,一直笑瞇瞇的。 “貴妃jiejie這兒的茶必是好的,臣妾們今日有口福了?!蓖踬F人道。 衛貴妃聽得舒心,又對鐘靈素道:“茶壺就用前幾日陛下賜本宮的粉彩掐絲琺瑯壽紋茶壺。 “是?!辩婌`素恭謹應道,小步走了下去。 幾位嬪妃眼里閃過些羨慕和嫉妒,林貴人莞爾道:“陛下對貴妃jiejie的心思真讓人羨慕,有什么好東西都是第一時間給jiejie?!?/br> 衛貴妃臉上笑意更深,也不否認,只道:“陛下待大家都是一樣疼愛?!?/br> 夏嬪拿著手帕掩唇笑了兩聲道:“陛下對貴妃jiejie的寵愛,臣妾們有目共睹,就連二皇子妃剛剛都說了,她成婚的那日陛下親臨、賓客如云,真真是盛況空前,這份殊榮,meimei們是萬萬不敢想的?!?/br> 安婳一愣,不由多看了夏嬪一眼。 她這是故意說給衛貴妃聽的光, 聽安瑤剛才所言,昨日的詩畫會上夏家姑娘為她做了一首梨花賦,因此她才會把自己比作梨花,今日戴了那梨花簪進宮。 若安婳沒有記錯,京城貴女圈里姓夏的姑娘只有一位,正是這位夏嬪的親侄女。 她們為何如此兩次三番的害安瑤? 衛貴妃的臉色霎時暗了下去,抿了抿唇,面現怒色,她摸了摸耳朵上的碧玉水滴耳墜,不動聲色的問:“還說了什么?” 安瑤驕傲的挺直了背脊,她覺得自己剛剛所言那是在幫衛貴妃彰顯聲威,衛貴妃聽后必定是要賞她的。 她輕瞥了一眼安婳,哼!別以為只有你能得賞賜。 夏嬪笑了笑,笑的一臉和善溫柔,“二皇子妃還說,那日明明是兩位皇子同時成婚,大臣們卻都去了二皇子那里,足見……” “放肆!”衛貴妃忽而大喝一聲。 安瑤正想著等會被賞賜時的風光,暗自歡喜,就被衛貴妃的聲音嚇得一激靈,說話都磕絆起來:“母、母妃怎么了?” “你在胡言亂語些什么!那些參加喜宴的大臣不過是隨陛下去的,和嘆兒有什么關系?” 衛貴妃看著安瑤,氣的額角突突的疼著,這個安瑤竟然在妃嬪面前說祁嘆拉幫結派,若傳到皇上耳朵里還得了? 在坐的嬪妃哪個心里沒有點小算盤?她竟然自己把把柄往她們手里送! 皇子結黨營私是大忌,皇上本就是多疑的性子,若因此對祁嘆生了嫌隙,安瑤死一百次也不足以彌補。 這才成婚幾天,就惹了這么多事,莫不是她當初的決定真的做錯了么! 她看了眼坐在一旁恬靜安然的安婳,頓時覺得更后悔了。 安瑤連忙跪下,一臉懵懂,還沒反應過來自己為什么被訓斥。 夏嬪忙勸道:“貴妃jiejie別生氣,二皇子妃如梨花般脫俗,不染世俗,自是不懂這凡塵的彎彎繞繞,定然是沒有想那么多,無心之失罷了……” 這無異于火上澆油。 安瑤竟然還附和的點了點頭。 真是無藥可救。 安婳無奈的搖了搖頭,她看了眼夏嬪,終于想起來,夏家為何要如此針對安瑤。 夏嬪的侄兒夏立海和安瑤年紀相當,曾經議過親,夏立海年紀輕輕做了五品官,還是夏家的嫡子,本來配安瑤綽綽有余,肯跟安瑤結親,也是看在安將軍的面子上,可安瑤偏偏眼高于頂,直接拒絕了這門親事,還在貴女們面前羞辱夏立海是癩蛤蟆想吃天鵝rou。 當初安婳還勸過安瑤,說這門親事不錯,值得考慮,卻不知安瑤其實想嫁的是祁嘆,自然是看不上夏立海的。 第18章 這就難怪夏家會積怒于心,這樣設計安瑤了。 夏嬪此話一出,衛貴妃不自覺看了眼安瑤頭上的梨花簪,心頭的怒火燒的更勝,她怒拍桌子道:“從今日起,你不必入宮給本宮請安,閉門抄寫經書百遍,直到懂什么是真正的避世離俗,再來見本宮!” 安婳沒有出聲求情,不讓衛貴妃把這股火發出來,以后定然還會更嚴厲的折騰安瑤。 安瑤被訓斥的全身一顫,這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連連求情,“母妃,兒臣錯了……” 衛貴妃扭過頭,擺了擺手,似一句話也不想再聽她多說。 安瑤只好咬牙退了下去,走前狠狠瞪了安婳一眼。 安婳水眸半闔著,輕輕抿了抿唇,她這個meimei連誰害了她都沒看清。 夏嬪悄無聲息的笑了,夏立海是夏家年輕一輩里最出色的,豈容安瑤肆意詆毀!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安瑤別以為當了皇子妃,夏家就整治不了她。 夏嬪撥了撥手上的玉扳指,早知道安瑤是這樣一個蠢笨之人,她們也不用布這么大一局棋了。 滿屋寂然,妃嬪們面面相覷,衛貴妃正在氣頭上,她們都不敢說話,直到鐘靈素端著茶葉走上來才打破平靜。 衛貴妃看著裝茶葉的錦盒眉頭松了下來,神情也柔和了幾分。 安婳注意到她的神情,手指不由動了動,一下一下的輕點著座椅的扶手,若有所思。 鐘靈素把琺瑯茶壺架到風爐上,直到水燒的咕嚕咕嚕的冒起了氣泡,她才打開錦盒,用湯匙舀起一勺茶葉加進了茶壺里。 林貴人夸獎道:“這茶葉真香,沁人心脾,貴妃jiejie你從哪里得來的好東西?” 其實茶葉剛加進水里,哪里能聞得到茶香,林貴人這么說,不過是為了討好衛貴妃罷了。 這些年,宮里只有她給皇上添了一位皇子,自是聰明人。 衛貴妃露出一抹溫柔笑意,柔聲說:“是本宮的兄長,派人千里迢迢送來給本宮的?!?/br> 她的神情里竟然帶了幾分炫耀之色。 安婳不由怔了怔,她終于發覺衛貴妃對衛召之的感情哪里怪異了,這種欣喜與溫柔,根本不似對普通兄長一般。 她心頭不由顫了顫,低著頭才掩飾住了眼中的詫異。 林貴人見衛貴妃喜歡聽,便越發的夸起衛召之來,嬌嗔道:“貴妃jiejie的兄長真是愛護您,不像臣妾的兄長,自從臣妾進了宮,他還從未給臣妾送過東西呢,恐怕都快忘記還有我這個meimei了?!?/br> 衛貴妃笑容更甚,落在茶葉上的眼神也更加柔和,好像那不是茶葉而是什么稀世珍品一般。 鐘靈秀含笑往茶壺里加第二勺茶葉,漸漸沸騰的水突然飛濺出來,滴在她的手背上,她手一抖,半湯匙的茶葉撒了出來。 衛貴妃變色頓變,一下子站了起來,大聲怒道:“怎么不小心一點?” 鐘靈秀沒理會被燙紅的手背,連忙跪了下去,伏在地上求饒,“貴妃娘娘,奴婢錯了,糟踐了東西?!?/br> 衛貴妃看著灑落的茶葉,滿眼心疼,冷聲道:“下去自領十大板?!?/br> “是?!辩婌`素規規矩矩的磕了個頭,把灑落的茶葉收拾好,才下去領罰。 安婳淡坐在那里,看起來神色如常,心中卻泛起波瀾。 她看著那只有半勺的茶葉,微微出神。 除了茲容嬤嬤外,鐘靈素是最得衛貴妃信賴的,竟只因這么點茶葉便罰了? 衛貴妃眼中的心疼不似有假,她是真的不舍得浪費的半勺茶葉。 是因為她真的如此喜愛這茶葉?還是因為這茶葉是衛召之送的? 安婳半垂著眸,掩住了眸中的深思。 衛貴妃連罰了兩人,看起來心情極不爽利,眾嬪妃心有戚戚,喝茶的時候小心翼翼的,一滴也不敢浪費。 ?!?/br> 安婳回府的時候,元寶正在院子里堆雪人,身上終于穿上了棉襖,看起來圓潤可愛。 他一看到安婳就跑了過來,仰著小臉,甜聲道:“貴人jiejie!” 安婳笑了笑,心頭的陰霾消散了一些,她蹲下身,問:“東西都搬過來了?” 元寶重重的點了點頭。 “等會兒我讓人給你和你jiejie單獨收拾出一間屋子住?!?/br> 丫鬟們都是幾人住一間,既然元寶來了,便不能擠在一起了。 元寶搖了搖頭,“管家爺爺說我大了,和jiejie住不方便,讓我和他住一起?!?/br> 安婳怔了下,“你今年多大了?” “元寶今年八歲?!?/br> 原來已經八歲了,元寶長得又瘦又小,安婳沒想到他已經這么大了,倒是忽略了這一點,還是管家想的周到。 安婳摸了摸他的頭,看了一眼還沒堆完的雪人,“去玩吧?!?/br> 元寶點點頭,像一只開心的小麻雀,蹦蹦跳跳的跑回去堆雪人,安婳在原地含笑看了會兒,才往回走,隨口吩咐冬梨,“有時間給元寶找個書院,既然八歲了,便該識字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