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
安安一點沒有欺負孩子的感覺,她獎勵了冬冬一大塊冰糖后,就跟著顧衛強去了院子里面。 家里的其他年貨基本都備齊全了,就剩下前天才獵來的兔子和傻狍子沒收拾,顧衛強今天的任務,就是把這幾只獵物收拾出來。 要知道這可不是個簡單的活,頗為繁瑣。 安安在旁邊瞧著,顧衛強抓起一個灰毛兔子,脖子一擰,那兔子就蔫噠噠的低著頭,顯然已經死翹翹了。 輪到了傻狍子的時候,顧衛強才反應過來,自己是不是太兇殘了,嚇著了閨女,到時候閨女怕他可怎么辦? 他把手放在圍裙上擦了擦 ,從兜里面摸了幾顆水果糖出來,遞給了安安,“去一邊兒玩去,這里不好看!” 安安看著面前遞過來的幾顆糖,嘴角抽了抽,這老父親是把她當做小孩兒來養了吧! 第37章 可不是,自打顧衛強伺候起了家里的兩個崽子,走哪兜里面都裝著糖,這是顧華子給他出的注意,若是跟自家閨女慪氣了,就拿顆糖出來,閨女一準不生氣。 但是這糖顧衛強放在口袋好多天,卻發現,自家閨女脾氣好的很,他們父女兩人相處和諧,一點都沒有華子口中的雞飛狗跳。 “爸,我不怕,就喜歡看著您一手一個的樣子,太厲害了?!?,安安眼睛里面冒著星星,一點都不覺得爸爸兇殘,反而躍躍欲試,不得不說她骨頭縫里面有著同樣的兇殘因子。 以前被壓制住了,來到了安安的身上,被這個時代所同化后,看著面前一堆毛茸茸的獵物,一點都沒覺得可愛,反而在她眼中,這些都是rou呢! 好多好多的rou。 顧衛強看到自家閨女眼中的躍躍欲試,他苦笑,陷入自我懷疑,“難道是自己太兇殘了,把閨女傳染了?” 這些獵物都是毛茸茸的,不好收拾,安安又是個負責看的,顧衛強一個人忙活了許久。 等著一口氣忙完,都到了下午四點多了。 他看著被掛在屋檐下一排排rou滿足的很,眼見著上面的水基本都被風干了,他取了兩只兔子,幾大塊狍子rou,從廚房找了一塊之前沒用過的土布撕開包了起來,分成了三份,對著安安和冬冬吩咐,“你們兩人把這兔子給華子和你們大伯娘送過去?!?/br> 安安脆生生的應了一聲,選擇,“我去華子叔家,去找半夏玩一會?!?/br> “冬冬,你去大伯娘家,平安肯定想你了?!?,安安嘴皮子一張,就怕地方給選好了,連帶著冬冬的決定也給做了。 冬冬乖的很,一副我聽jiejie的話。 可把安安給樂的,狠狠的揉捏了下小孩兒的臉,玩夠了,她壓低了嗓音,“爸,您給我多留一份,我晚點去下茅草屋?!?,坦白后就有些忐忑,傻安安,還以為自家爸爸不贊成自己和茅草屋那邊有來往,滿是擔心的看著自家老父親。 顧衛強臉色一垮,安安心里撲騰撲騰跳。 哪知道,顧衛強猛拍大腿,“老馮那邊我來就成?!?,他也有段時間沒去那邊了,剛好家里的rou不少,給他們送點過去,改善下伙食。 “什么?”,老馮?感情自家老父親是認識郎爺爺和馮叔他們??!害的她擔心了這么久,安安滿腹怨念瞪了一眼自家老父親,幽怨的聲音拖的老長,“爸!” 顧衛強神反應,從兜里面摸了一顆糖,遞給了安安,討好,“最近風聲有點緊,你別去,我晚點去一趟就成?!?/br> 安安順手把糖剝了喂給了一旁的冬冬,認真,“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也不是啥大事,隔壁幾個村子里面的當時被流放下來的人,說是消失了好幾個?!?/br> “消失了幾個?”,顧衛強點了點頭,“也不知道是出了啥事,這好好的一個大活人,突然消失了,搞不好,就成了逃犯?!?,這倒是實話,這些被流放的人,現在多少身上還沾著點成分問題,若是私自出去,上面若是細究起來,便是成了逃犯了??! 安安若有所思,擔心,“爸,你看今兒的晚上要不要在過去一趟?!?,一她和郎老爺子還有馮青巖關系不錯,二是聽著顧衛強的口氣,他顯然和茅草屋幾人的關系也都挺好的,于情于理,她都不應該攔著。 顧衛強點了點頭。 冬冬去的隔壁,安安則要去華子家,他們家稍微遠一點,路上的時候,她看到了好幾個陌生人,腦子里面警鐘一響,不科學??! 這都年跟兒前了,哪里會有這么多陌生人涌入進來。 她的步子也越發快了,去了華子家,把東西留下了,半夏招呼著她留下玩一會,她都沒心思了。 安安出了華子家后,額角也開始不停的跳著,她找了一個偏僻的地方,準備進入超市的時候,卻不成想,肩膀突然被拽著了,安安條件反射的猛的一踢腳,那人身子一偏,剛好錯了安安的攻擊。 正當安安要再次進攻的時候,后面那人突然開口了,“黑丫頭,怎么每次見到你,都這么兇?” 安安聽到聲音,立馬收回了拳頭,扭頭,沒好氣,“那要問你,為什么老是從我背后出現?我哪知道出現的是人還是鬼?” 陸衍嗤笑一聲,得!他不過是好心見到熟人,想要打個招呼,卻不成想,被這黑丫頭當成鬼了。 “牙尖嘴利的?!?,陸衍調侃,以rou眼可見的速度,安安額頭上的發絲,全部豎了起來,跟炸毛的小刺猬一樣,看起來奶兇奶兇的,她揚起拳頭,“不許喊我黑丫頭,更不許說我牙尖嘴利?!?,顯然,對于安安來說,這些都不是好話。 陸衍自知理虧,他手上拿了個巴掌大的牛皮紙包,從里面摸了摸,摸了幾顆牛軋糖出來,這牛軋糖可不是顧衛強拿出來的那種普通水果糖,而是真正的老手藝人做的手工牛軋糖,這是從京城那邊寄過來的,他剛好過來一趟,送給養父郎永齡,沒想到又遇見了這黑丫頭。 安安看著遞過來的牛軋糖,她腦門一陣黑線,下意識問道,“我很小嗎???”,怎么都給她拿糖吃。 陸衍打量著安安,認真,“十二過了嗎?”,著實不怪陸衍沒眼力勁兒,是安安看起來瘦瘦小小的,跟個團子一樣,站到陸衍面前,估摸著才剛剛到他的胸口左右。 “你才十二?。?!”,安安怒了,她可是十六,處于一枝花的年紀,誰喜歡豆丁大的十二了? 在陸衍眼里面,安安可不就成十二嗎?小小的一個人兒,因為生氣,黑葡萄一樣的眼睛瞪的大大的,越發顯得水汪汪的,嘴巴也氣鼓鼓的,原本黑色的皮膚現在白皙了不少,能明顯看到兩頰上的紅暈,顯然是被氣很了。 他從袋子里面又多抓了幾個牛軋糖,安撫,“行了行了,多給你幾個,別生氣了!”,連陸衍自己都沒發現,每次遇到安安的時候,他的脾氣格外好,連話都多了起來。 安安,“我是被幾顆糖就會被收買的嗎???” 陸衍無法,又摸了摸,摸了幾張大團結出來,“加上這個呢?” 安安的眼睛瞬間亮了,接著有蔫了下去,蔫噠噠的,“無功不受祿,我不能要?!?,陸衍覺得面前的小丫頭,一張小臉上的表情活靈活現的,尤其是這蔫噠噠的小模樣,跟他小時候養的那一只貓一樣,若是沒吃到小魚干,就是這般垂頭喪氣,他下意識的伸手摸了摸安安毛茸茸的腦袋,還真和他當年養的那只貓手感一模一樣,“算你上次送我人參的報酬?!?/br> 安安撇開頭,警惕的看著陸衍,恨鐵不成鋼,“我那只人參報酬就這么點??!”,另外一只人參的年份還不如給他的那只,拿去藥房都賣了三百多,她瞅著面前這點大團結,許有五十塊左右??? “剩下的下次再補?!?/br> “這還差不多?!?,安安利索的接過幾張大團結,意外的收入,心情頓時好了,連看著陸衍都順眼了幾分,把之前明明是人參送給陸衍當還人情那岔給忘記的干干凈凈的。 他們兩人是往同一個方向的,索性就結伴而行,陸衍是過去送點吃食,而安安是估摸著,這會老父親肯定還在茅草屋那邊,她過去看一眼,哪怕是遠遠的,不然她這眼皮子老是跳的厲害。 越往山跟兒下走,原本半天都不會過一個人的林間小道,這會反而人慢慢多了起來,急匆匆的在往里面趕,安安和陸衍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出了驚訝,也越發擔心起來,安安好歹是村子里面土生土長的人,但是這經過的好幾個人,都是生面孔,她敢確定,自己從來沒見過,安安的額頭上慢慢的出了一層細汗,眼皮子跳的也越發厲害了起來,原本半個小時的路程,卻覺得跟過去了半天一樣,怎么還沒到。 走了約莫有十分鐘,終于遇到了一個熟面孔,竟然是趙桂芳,安安連忙加快了速度,問,“桂芳嬸,這是出了啥事情,怎么大家伙兒都在往山根下去?” 趙桂芳一看是安安,語氣帶著幾分驚喜, “說是茅草屋那邊的和壞分子勾結的人被抓住了,我想去看下我們家向前能不能被放出來?!?,對于趙桂芳來說,顧向前失蹤的這幾天,總算是有了點眉目了,若是真正和壞分子勾結的人抓住了,那是不是說,他們家顧向前可以被放回來了,不管這個消息是真假,她都是抱著幾分希望的。 聽到這里,安安的臉色一變,早上那會,她爸爸可說了要趁著沒人的時候,去一趟茅草屋,該不會是…… 安安心里咯噔一跳,該不會是她爸爸吧! 有些時候,人不能亂想,越想自己越會害怕,尤其安安這種,又是關心則亂。 連她自己都沒發現,步伐都虛浮了不少,好幾次,都是差點跌倒,還是旁邊的陸衍扶住了他的 。 陸衍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卻能猜個大概,估計茅草屋那邊出事了,而黑丫頭在乎的親人可能在里面。想到這里,陸衍眸色微冷,也不知道養父怎么樣了。 他扶住了安安以后,猛的蹲下身子,“上來!” 安安看著即使蹲下來個子也不比她矮多少的陸衍,怔了一下,“什么?” “我說,上來!”,陸衍提高了聲音,又擔心嚇著安安,這才放緩了語氣,解釋,“你走的太慢,我背著你跑的快?!?,這倒是實話,他們野外負重跑的時候,背的東西只會比安安重,不會比安安輕的。 安安低著頭,腳不住地在地上磨蹭,猶豫了一瞬間,牙一咬,“行,我一會個給你錢!”,權當車費,就當單獨打了一個人形的士車。 陸衍一臉黑線,這是啥說法?他成了賣苦力的車夫不成。 安安跳到了他背上,雙手攀附在男人的脖頸,這才發現,原來背著她的男人,不同于自家父親那般厚實的脊背,卻格外單薄,但單薄中卻透露著強有力的爆發力,讓人不由自主的安心下來。 她耳朵紅了紅,小聲,“你快些吧!” 一股子溫軟的香氣撲面而來,陸衍身子一僵,他應了一聲,“好!”,手卻不由自主的避開了安安的屁股,反而垂在安安膝蓋的兩側,稍微往外,沒有任何旖旎心思,只覺得,這黑丫頭也太瘦了,還不如他負重前行的一個包裹重。 “你趴穩了,我要加速了?!?,開始擔心安安不適應,這才速度稍微放慢了一些,待安安適應了以后,陸衍整個人氣勢一遍,如同蓄勢待發的獵豹一樣,猛的沖了出去。 安安只覺得周圍的田地都在迅速的向后移動,那刺骨的寒風,撲面而來,在耳朵旁刮的呼呼的,她下意識的把頭埋在陸衍的脖頸。 陸衍的眸光微閃,速度卻稍稍比之前慢了三分。 因為有這個奔跑的獵豹當座駕,原本二十分鐘的路程,只用了十分鐘就到了。 此時原本冷冷清清的茅草屋,鬧哄哄的聚集了不少人,安安讓陸衍在不遠處的大樹下,把自己放了下來,“謝謝,衍哥!”,這句衍哥,她是真心實意道謝的。 陸衍低頭,看向面前的黑丫頭,這一段時間的修養,這丫頭白了不少,因為冷風吹過,小臉凍的紅撲撲的,一雙濕漉漉的眼睛,望著他的時候,他整個心都跟著漏了一拍,尤其是那一聲“衍哥”,喊的他渾身都舒坦了。 若不是這會場合不對,非要在調侃下黑丫頭不可,他擺了擺手,“進去看看?!?/br> 因為前幾天才下過雪,茅草屋這邊有屬于山跟下,常年背光,照不到太陽,外面的雪基本都化的干干凈凈的,這里卻的地面卻仍然蓋著一層薄薄的雪。 原本偶爾兩個腳印,倒是挺干凈的,但是人一多起來,那雪白的地面混著泥水被踩的臟兮兮的,到處都是小水坑,安安也顧不得地上有臟水,穿著一雙厚厚的淺灰色棉鞋就這樣踩了上去,沒走兩步,那淺灰色棉鞋就濕的透透的,帶著一股子的水印子,連帶著腳指頭都被凍的冰涼。 安安這會卻顧不上許多了,直接進了屋子,只一眼就看到了茅草屋內的景象,往日被收拾的干干凈凈茅草屋,現在整個屋子都亂糟糟的,簡易木箱里面塞的衣服,被扯的到處都是,暖炕上的被子更不用說,被一群畜生給鋪到地上給當垃圾踩著,還有堂屋的桌子椅子,散的到處都是,廚房更不用說,那些粗瓷碗更是被摔成了碴子,碎的到處都是。 安安看到這里,她第一次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這個時代的特殊性,這群人若是發瘋起來的可怕,沒有一點良知,有的只是粗魯,暴躁,那種所過之處,毀滅所有的狠厲,卻沒有找到顧衛強還有郎老爺子幾人,她對著身后的陸衍說道,“你去后院看下郎老爺子是否在那邊,我在前院找?!?/br> 陸衍有些不放心,卻在安安堅持的目光下點了點頭,兩人便分開行動。 安安順著從堂屋出來,順著腳步,走到了前院另外一邊一眼就看到了被關押在旁邊給豬圈的顧衛強,她瞳孔驟然一縮,早上還在跟她笑嘻嘻的父親,給她做飯的父親,做了最新毛呢大衣的父親,此時被幾個人壓著,一半的身子被綁在板凳上,雙臂被旁邊的人緊緊上抬,另外一個人卻抓著父親的頭發,不停的往下按,在那板凳的下面,正是放著一桶冰涼刺骨的水,顧衛強的頭,就這樣一上一下的被往冰涼的水桶里面按著。 而她的便宜二伯,就站在旁邊冷冷的看著,無動于衷。 看到這里,安安渾身氣的發抖,她的雙眼猩紅,所有的冷靜,對策,在此刻統統灰飛煙滅,她不管不顧,猛的沖到了最前面, 往兜里面一摸,出現了一把尖銳的水果刀,明晃晃的刀子,此時如同安安的怒火,發出最鋒利的攻擊。 在所有人還沒回過神的時候,她那一個鋒利的水果刀,已經刺進去了年輕男人的手心,被對穿的扎到了那木凳子上,只聽見一聲慘叫,鮮血直流,順著木凳子下的流到水桶里面,滴答一聲,卻如同最響亮的聲音,滴在每個人的心尖。 這突入起來的血腥變故,讓在場的每個人都驚呆了,下意識的往后退。 連按住顧衛強腿的人,也不例外,安安抬頭,看向那還在慘叫的人,目光森然,如同修羅一般,“滾!” 說完,不管周圍是什么反應,她把自己身上的棉襖脫了下來,輕輕的搭在顧衛強身上,把他裹的嚴嚴實實,語氣更是柔和的不像話,“爸!我們回家!” 這五個字,讓顧衛強這個大男人瞬間紅了眼眶,他從未,從未這般狼狽的出現在兒女面前,溫暖的同時,更多的確實丟人,是他對自家二哥大意了,這才會落到如此境地。 這一切的變故,不過點火石花之間,顧衛富此時已經反應過來了,他怒喝一聲,“顧安安,你這是要違抗組織嗎?” 安安抬頭,第一次,她恨不得面前的顧衛富去死,除此之外,沒有任何想法。 她眼里沒有怒火,有的只是一片森冷,“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她頭一次,這么痛恨這個時代的偏見和錯誤。 “如果是的話,那么你就是于資本家,壞分子是同類,我有權利捉拿你?!?/br> 顧衛強要掙扎著起來,卻被安安給按了下去,她突然笑了,笑的極為暢快,那唇角的冰冷卻好不掩蓋,她譏諷,“大隊長,你說我與壞分子勾結,請你拿出證據,就如同你對我爸爸下私行一樣,請你立馬拿出證據,不然我有權利去告你,縣城不行,就去市里,市里不行,我就去省城,如果省城還是不行,我就去京城,我要告到你顧衛富這輩子,只能吃牢飯,吃槍子,告到你這輩子,無人養老送終!下輩子投胎畜生??!永世不得安寧??!” 安安的話,擲地有聲,一個字一個字的砸到眾人的心尖上,誰都沒想到,平時見人就是三分笑,軟綿綿的顧安安,竟然會有如此剛烈果決的時候。 她的話,帶著極為惡劣的詛咒,那種不干掉你,誓不罷休的感覺,讓顧衛富渾身一顫。 他語氣不由得弱了幾分,氣結,“有人親眼見到顧衛強拿東西送給茅草屋的三位壞分子!證據確鑿?!?,說著,他指了指被仍在地上腌制好的灰毛兔子和傻狍子rou。 這便是明晃晃的來往,更是不可磨滅的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