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陽光明媚，風和麗日。

    樂顏乖巧地跟著余晚州參加畫展，他有名氣有實力，顏值還很高，一進展廳就惹來不少人艷羨的目光，迎面過來幾位看上去身份貴重的中年人與他打起了招呼。

    他擔心樂顏不自在，溫柔道：“你先去逛逛，我隨后找你?！?/br>
    “好?！睒奉伓Y貌地向他們點頭示好，進到展區里欣賞畫作。

    一位貴婦打扮的女人望了一眼樂顏離開的方向，打趣道：“余先生向來獨來獨往，第一次見身邊有女伴，不會是女朋友吧？”

    他目光深沉，唇角輕輕勾起一抹笑意，沒有解釋也沒有回應。大家會心一笑，寒暄了幾句便交談起了畫展的事。

    樂顏對畫展不熟悉，不敢走太遠，視線時不時地瞟向余晚州，臉色微微泛紅，小心臟撲騰撲騰地亂跳著。

    他俊美的面容略顯蒼白，眼眸深邃，唇色好似鮮血般殷紅。一身剪裁合體的深灰色西裝，身姿挺拔，氣質出眾，所在之處就是一幅美到心顫的畫，散發著令人沉淪的魅力。

    和他聚在一起的那些人高談闊論，說個不停，而他則像是個聆聽者，幾乎沒怎么開口說話。他溫柔內斂，不是高冷的人，但言行舉止卻給人一種淡淡的疏離感。和他獨處時，她沒有這種感覺，可他和別人相處時，這種很強烈。

    她正想著，眼前的一副黃昏風景的油畫忽然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這幅畫似曾相識，她愣了幾秒，恍然發現這是那部電視劇《黃昏星》里男主送給女主的定情之作，在劇里出現了好幾次，怪不得眼熟。

    想不到會在這里見識到了原畫的風采，她不由得停下了腳步，視線落到了署名上……她驚住了。

    “等很久了?！庇嗤碇轀厝岬穆曇魪纳砗髠髁诉^來。

    樂顏還處在震驚中，條件反射地擺擺手：“沒有沒有?！绷⒖讨赶蛄四欠?，“這幅畫竟然是你畫的……”

    他淡淡一笑：“我第一次畫這種風格，畫得不好?！?/br>
    怎么會畫得不好呢，她眼中閃爍著崇拜的光芒：“三哥，你好厲害啊……”

    他的嘴角微微上揚，心里泛起了波瀾，這樣的夸獎他早已習以為常，但從她嘴里說出來，感覺很不一樣。

    樂顏看到了展區里還有他的其他畫作，他是抽象派的畫家，作品都是黑白風格的，而且畫中黑色占據主要部分，內容看起來十分詭異，陰沉至極，甚至給人一種喘不過氣的窒息感，和《黃昏星》那幅明亮的彩色畫完全不同。

    可能是她欣賞不來這種深沉的抽象畫作，深呼吸幾下，緩解胸悶的不適感，開口道：“三哥，你好像很喜歡黑色和白色……”

    “不，我喜歡灰色?！彼患偎妓鞯?/br>
    這個回答在她的意料之中，在她的印象里，他穿的衣服大多是灰色系的，車子也是灰色的，好像他的世界只有灰色，不會有彩色出現。

    她不是很喜歡這種顏色，像是烏云密布的天空，陰沉晦暗，不過每種顏色都有它獨特的魅力，各有所好。

    她沒有多想，笑笑而過：“挺好看的，很高級的顏色?！?/br>
    他神思恍惚，沉默許久，自嘲一笑：“灰色……其實是一種渴望得到救贖的顏色?！?/br>
    樂顏懵懵地看向他。

    他眼神變得頹廢空洞，如同死亡般的沉寂，緩緩道：“在黑與白之間掙扎，善與惡只在一念之間……”

    聽著他晦澀難懂的話，她皺了皺眉，一頭霧水，雖然沒太理解他話中的意思，但能感受得到他傳遞的消沉感。

    總覺得他心理有點問題……可能是錯覺，或許這就是藝術家獨特的語言風格，憂郁深沉。

    畫展結束后，余晚州要回到畫室里處理些事情，樂顏計劃一天的時間都陪著他，索性就和他一起去了他的畫室。

    他的畫室位于一所大廈的四十九層，這是樂顏第一次來到這里，和她想象中的環境差距很大，像是……恐怖片現場。

    窗簾緊閉，沒有一絲的陽光，只有昏亮著的白熾燈。所有的東西都是黑白灰的顏色，和他掛在墻壁上的畫作是一樣的詭異。她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走進了一個褪色的世界里，如果讓她長時間待在這里，她肯定會精神失常。

    大概這就是藝術家獨特的品味，普通人看不懂也很正常。

    她安慰著自己，可心里還是止不住的害怕，盡量靠近余晚州，訕訕地笑著來緩解壓抑的氣氛。

    “三哥……其實我覺得你畫彩色的畫更好看……”

    余晚州神色黯然，唇畔微微揚起自嘲的笑意：“沒有光，所有的顏色都是一樣的?！?/br>
    樂顏沒理解他話中的意思，看了一眼畫室擋得嚴實的窗簾，小心翼翼地問道：“我可以拉開窗簾嗎？”

    他頷首微笑：“可以?！?/br>
    樂顏走過去拉開窗簾，午后的陽光一瞬間照進了畫室里，刺眼的光芒讓余晚州下意識地用手背遮擋住了眼睛，隨即陽光變得溫和，他放下了手，死氣沉沉的畫室驟然恢復生機，變得明亮而又溫暖。

    樂顏俯瞰著落地窗外的景色，這里的視野很開闊，高樓林立，道路縱橫交錯，城市的風光盡收眼底，甚至可以看到最遠處水天一色的大海，她頓感神清氣爽，心曠神怡，所有消極的情緒蕩然無存。

    她回頭看向他，露出陽光般明媚的笑容：“既然沒有光，那就讓光照進來?！?/br>
    余晚州不由得看住了，她站在陽光下，笑眼彎彎，眸子里閃爍著耀眼的光芒，美好而又令人向往。

    她享受地舒了口氣，畫室里沒有光，看著的確是很壓抑，但是有了光就不一樣了。她緩緩地抬起手，感受溫暖在指間靜靜流淌。

    “雖然有陰天、雨天的存在，但光不會永遠消失，其實只要你想要接受光，它無時無刻都在?！?/br>
    余晚州心里有所觸動，溫柔的目光始終沒有離開她，他被她的笑容所感染，心情變得愉悅起來。

    不過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唇畔的笑意倏地凝滯住了，視線落在了遠處的海平線，垂下眸子。

    “光可以照到海面，卻照不到海底?！?/br>
    樂顏一怔，這話說得格外真實，讓她無法反駁。

    她想了想，靈機一動，打了個響指，自信地笑了笑：“其實是可以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