業鏡相(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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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十里之遙,不過一念之間。 年輕的道人輕衣乘肥,袖袂似云舒卷揚起,快馬疾來的瀟散灑脫。 渾然似不知世的少年,有著一往不顧的決心。 司宵子奔襲星辰而來,眉眼上結著新霜,衣袍上晨露未晞。 勒住了馬,驚起塵土飛揚。 "且慢!" 轎子停了下來。 司宵子朗聲說道:"貧道被圣上赦封為左街道錄,前往宮中篆刻石碑經書。既然順路,也好與秦學士,花善主一同前往。" 不單單是說給斂寒聽的。 天子諭召猶在手中,顯眼至極。 香車內的斂寒也聽見了,掀開了簾子,望見司宵子,竟然感覺他不同于以往的幽獨冷淡,是意氣風發。 君子不為物使,寵辱不驚。斂寒了解他,定然不會因為赦封而驕恣。 站在香車外的秦陵游寥寥瞥了斂寒一眼,眼波游離于她面上,注意著她的神色。 隱約可見的歡喜,看得他嘴角微沉。 怎么可以呢,他的東西怎么可以被人覬覦。 轉頭面上和煦地對著司宵子拱手行禮,沒有任何差池,禮數盡全。 "天師莫非是日夜兼程,連過六道城門?" 秦陵游問話時溫和,面上也不顯山露水,實則字字都暗藏殺機。 強闖城門,輕則可說驕恣妄為,重則可被污蔑聯合外夷。 斂寒心下不愉,為他辯解,“兄妄言了,道長不會的?!?/br> 司宵子素居山門里,從來不會同人玩弄心術機巧,卻也不是駑鈍之人。 "圣上下詔時,不過花善主離開時的次日。貧道快馬加鞭趕來,何來強闖城門一說?" 秦陵游沒有被駁的不悅,"車身狹小,只可容納兩人,秦某先行一步。" 司宵子蹙眉看著他的身影消失,略微感到一絲不適,那目光,不是對meimei寵溺的眼神。 好似斂藏著熱忱的,愛意。 * 稚年時束發為髻,及笄后才可用發簪。 而及笄禮,會有一個德高望重的正賓替她插發加笄。 最后落定司宵子。 肅穆的家廟里,三轉琴鳴,三匝香霧。 三次加笄,由素淡采衣,輪換成莊重典雅的大袖深衣。 她清嘉眉目籠著靜好,微微垂首跪坐著。 周遭有奏樂的琴師,托盤的贊者。 司宵子一襲沉穆玄衣,盥洗好手,正眉端肅地從托盤里捧起掐絲象牙釵,緩緩向斂寒走去。 流蘇墜飾搖曳,薄靴滑過氈毯。 她發如清泉,藕色深衣襯得人愈發鮮嫩,恰似清圓水面,立著的一朵未綻菡萏。 走近她,司宵子注視著斂寒,啟唇吟誦祝辭,朗潤的聲線似玉石璆然。 "歲以為令,吉辰惟良;日月正德,授爾???。" 他微微頓了一下,唇角泛起一絲極淺的笑意,語調忽焉柔致起來: "眉擁艾色,腮渡新雪,加笄衣裳,芳華無雙。" 斂寒妙目深處起橫波,有些訝異,這是變相地夸她好看了。 明明沒有這句話,又不能打破這規程去問他,還是靜靜安坐著。 他低眉看著小姑娘,她正乖乖地等著他加釵。 捏著那根釵子緩緩沒入發髻里,恍惚生出這正釵已是千百次熟稔于心的錯覺。 只是往后又是誰,會為她梳發正簪。 指尖在發絲上停留了些許時間,才默默收回手,垂袖只余空蕩蕩的寥落。 他神色如常寡淡,繼續著儀式。 家廟院心中一顆合抱之木上,晏潯橫臥在枝干上,垂眸看著那深衣姑娘,起手翻覆間,忽然揚起簌簌落花。 賓客皆驚疑,深秋之時,何處來的香花。 往后盛傳斂寒素骨含香,及笄禮時引天降下花雨。又因容貌出眾,弱質纖纖,被添油加醋傳為渡劫的謫仙。 秦陵游在一旁看著,擎著折扇的手無意識地收緊,泛起淤青也無謂。 昔年閨房樂趣,也曾為她梳妝。 雖然是及笄禮,但他亦不能忍受她與旁人如此親近,氣涌如山,又生生壓下去。 他眉眼冷結,只將目光投于斂寒。 人要遵從繁文縟節,這便是潑天富貴的金枷玉鎖。 假若世上沒有輪回,沒有修仙之說,那他會同她攜手到老么? 或許吧,正如這個世界一般。 只當是初相逢,若他們情能如初。 他胸腔里又燃起難言的期待,今生我定不負你,夫人。 繁復的禮節終是結束了,賓客散去。秦陵游忙著處理諸多事宜,只是離開時頗有些躊躇。 斂寒松懈下來,拍了拍衣袖。 轉頭有些好奇地問司宵子,"道長,你方才怎么改祝辭了?" 他輕描淡寫地說,"貧道忘了先前的祝辭,就自作主張換了。" 她抬手攏了攏青絲,頗有些懷疑:"咦,道長經書都能倒背如流,區區二十余字祝辭竟然記不住?" 她語氣一下子哀怨,"可見道長根本沒有將我的及笄禮放在心上。" 司宵子有些意外她的猜測,"貧道難道說的不好?" 他勾唇微彎腰,食指輕輕撥了下她發簪的流蘇。 "難道你不喜歡這祝辭?" 她被他突然自發的親近一驚,納納搖頭,"祝辭是挺好的。就是道長,你好…內秀啊……" 斂寒默默腹議,分明是太過內斂。 "道長把我夸得這么好看,是不是喜歡我?" 聞言他神色變幻了一剎,掖著寬大的袖子偏頭看憧憧人海,既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 還等著她繼續追問,斂寒卻沒有下話了。 收起來俏皮的意態,她道:"道長那日走得未免匆忙,可我知道你不是急功之人。若是因為我卷入這廟堂之爭,倒讓我愧疚難安了,我也不想讓你受委屈。" 他翻轉手心,恰巧落入了一枚花。 悠悠道:"世間萬物遵循乾坤輪轉,蟬鳴秋亡,曇花夕死,皆是定數??墒怯袝r候,貧道也很想破去這碌碌有常,去爭取。" "貧道只為值得的人入世。" "而你是很有趣的人。" 他低頷輕輕摸了一下斂寒頭頂,"又何來委屈一說?" "道長今日可是把我夸得天花亂墜,都要不好意思了。"她笑道。 "天師不是忙著篆刻經書么?"秦陵游的聲音傳來。 他打理好事宜,閑袖手站定階前,露出絲寡薄的笑意,狹長的眉眼冷峻,若有寒芒。 不同于平日里溫醇儒雅的樣子,秦陵游對這個道士無甚好感。 司宵子道:"因花善主的及笄禮,貧道今日告假得閑。" 秦陵游哦了一聲,也就站在那不動了。 "我同寒妹有些話要講,天師可否回避?" 斂寒不知道這個名義上的大哥有什么話要說,蹙眉斜視他。 不知為什么,她從心底就對他感到不耐煩,甚至有些厭惡。 司宵子沉默半晌,移步走過回廊。 "寒妹,你可知母親對你抱有何等期望?兄希望你能入仕有一番作為,而不是同一個道士空談論道,虛度光陰。"秦陵游湊近了說道。 真是有趣,輪得到他來對自己指正教導。 斂寒不以為然地瞥了他一眼,眼尾微微上挑,半是揶揄地笑了笑。 秦陵游被她的笑?;罅艘幌?,還沒待生起那久違的情愫,就聽見她說: "兄應該明白,木秀于林風必摧之的道理?;议T楣興旺,受恩蔭重,也更應該居安思危,而不是一味去搏權名。" 她語氣一下子冷淡:"至于我的事,還輪不到大哥來指正。特別是司宵子的,更是如此。" 門扉吱呀搖動,恨這風太過喧囂。 那藕色深衣的少女倚靠在朱漆圓柱上,撂下輕飄飄一句話。 秦陵游眉心蟄痛,像是被刺入一根鉆心的針。 腦海里只重復著,她對那道士有意。 千般輪轉,她竟是又喜歡上了一個道人。莫非杳杳冥冥之中,是戀他的舊時倒影。 一個與他的過去如此相似的人。 "寒妹,我是你的兄長。他不過是個外人,何必為他中傷為兄。你若是想過閑云野鶴的生活,為兄也不會阻攔。" 多說無益,斂寒不想費口舌之爭,轉身就走。 * 斂寒回家幾日后,承蒙恩蔭入仕。 而林曇秋闈過后,被選拔為貢生,入國子監修習,以期會試之時折桂。 司宵子任左街道錄,只不過身在廟堂,心在山野。 不成想丞相因被彈劾,自發請命告老還鄉。 圣上因著那份愧疚,對斂寒多有看顧,官場陟升平步青云。 剛上任吏部侍郎,就覲言減免官員恩蔭,廢除官員科舉制度。 斂寒也是承恩蔭入仕的,到頭來卻要拔除那些盤根錯雜的士大夫利益關系,讓那些恩惠不再享有。 可不是那過河拆橋之舉? 一時間,朝臣暗中對她頗有微詞。 考察官員品行的御史臺,就對她情有獨鐘,參了好幾本奏折。 趁著花朝節,斂寒想去散散心。 ———— 祝辭想了好久,腦力不足了…… 下章直接修羅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