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節
“錯不全在你,莫要磨蹭了,快些將那兩名女修擺進去罷?!睙捑叽俚?,“我馬上便催動法陣,取她們六道陰魂煉鬼火,至于沒了魂的爐鼎,你自己處置便是?!?/br> 煉君顯然心情甚好,又多道了一句:“我茍且于此半百年間,終于要將這老頭煉化了,哈哈……許久未見山外的天地,也是有些懷念了?!?/br> “恭喜煉君?!豹氀埤埞ё5?。 聽聞這些對話,江津等三人皆是震驚不已,心中憤恨,恨不能將煉君碎尸萬段。 半百年間,每年九十九名女修喪魂于此,是何等慘絕人寰。 此人以女修之魂魄為柴,燃魂成火,名為鬼火,再用鬼火去煉化丹爐中的人。 以魂滅魂。 無怪這鬼火之中會有nongnong的怨念之意——那些無辜的女修死于非命,豈會無怨? 也無怪煉君此賊被反噬成這般鬼模樣——此乃天地不容的禁術,萬人痛惡。 寒燁當即觀察,發現那擺放女修之處,實則是一法陣,速速識別法陣的原理,發現是個極陰之陣,當下有了一計。 所謂極陰之陣,指的便是陣法之內,所用的法器、陣位、線條,皆是陰性。 這也是為何煉君只抓女修煉魂。 若寒燁沒猜錯,那黑鼎中所煉之人,是極陽之魂。 以陰克陽。 于是寒燁傳音對江津和蘇奕道:“我有一計,可殺此賊人?!?/br> 蘇奕以為寒燁只是普通雜役,于是傳音問江津道:“你這小雜役口氣倒挺大?!?/br> “緊急關頭,不便與你多解釋,蘇師弟你且先聽他的,他的修為遠超于我?!苯蚪忉尩?。 蘇奕是明白人,此時也不多問,選擇先相信江津,道:“好?!?/br> 寒燁接著又道:“這賊人的法陣乃是極陰之陣,陣中只能有陰,不可存陽,他們尚且不知你們并非女子,必會將你們置于法陣之中?!?/br> 又繼續道:“極陰之陣極為陰毒,若是混入了陽氣,造成法陣破裂,它的反噬也是極強的,必能給那賊子以重創,屆時我等三人合力,縱使他是洞虛境,也能與之一戰,他毫無勝算?!?/br> “你的意思便是讓我們繼續裝作昏迷,混進陣中?”江津傳音問道。 “正是此意?!焙疅顟?。 蘇奕覺得寒燁說得在理,于是也道:“那便如此行事,今日我等便滅了這賊子,還那些苦難姐妹一個公道?!?/br> 煉君再次飄起,浮于空中。 那獨眼龍將江津和蘇奕二人擺至法陣之中,對寒燁道:“茶老板,你便在此處,莫要亂動,等爐鼎煉成,你我還有大生意要做?!?/br> 寒燁連連點頭,道:“我便靜靜在此處候著,豈敢打擾仙師?!?/br> …… 煉君開始做法。 那法陣中的法器紛紛亮起,開始運行,欲要抽出一眾女子體內的魂魄,陣中的女子頓時紛紛露出痛苦之色。 可是當最后一件法器亮起,光照在江津和蘇奕身上,兩人身上像是生成了一道屏障,瞬時將法器的光照彈了回去。 便是那一瞬,余下的法器紛紛熄滅,驟然而停。 “啊——”空中的煉君慘叫一聲,噴出一口黑血,徑直墜地,傷勢不輕,嘴里速速道:“獨眼,快喚人,有敵突襲!” 寒燁豈會容獨眼龍去搬救兵,正欲放出湮魂焰取那賊子性命,不料,已有一頭巨大的戰神將獨眼錘死,直接成了rou醬。 正是召喚金雕戰神附體的蘇奕,硬邦邦的肌rou把裙子都給撐破了,卻頂著一張絕美的臉蛋。 “我們動手罷?!苯蛘f道,身后已然凝結了萬道冰凌,只需一瞬,便可刺向賊子。 第37章 極陰之陣爆破帶來的反噬重創煉君,煉君已是強弩之末,此時功力不足平日里一成,加之眼前三人修為皆在元嬰之上,是有備而來,他自然不戀戰。 江津看出煉君欲要逃走,心意一動,萬道冰凌齊發,速速擋住了煉君的去路。 與此同時,江津又cao控體內的木系靈力,嘴中念道“無邊落木”,瞬時間,淡青色的靈力自江津體內狂涌而出,只見無數的藤條拔地而起,連鉤帶刺,纏向煉君。 木系靈力攻擊性較弱,若是用于牽制,卻是了得。 煉君困于漫天青木之中,四處躍動,免于被纏住。 他雖只剩一成功力,但畢竟高出江津兩層境界,又豈會將這等地級功法看在眼里,欲要催動鬼火燃盡這些青木藤條。 煉君耗去僅剩的靈力,一坨灰色火焰自胸口噴出,而后膨脹成鋪天之火,像是千萬只冤魂,徑直燃向阻擋他的藤木。 他以為,連陽魂都能煉化的鬼火,豈會燃不了這些枝枝條條? 可是下一息,出乎意料,一條粗壯的尖藤自鬼火之中竄出,一頭刺進了他的胸口,藤中的毒素鉆入他的骨血,破掉了他體表最后的屏障。 無需江津再去動手,煉君體表沒了屏障,他曾觸犯的天怒,應受的反噬當即洶涌而來,像是群蟻一般吞噬著他的身軀。 煉君死不瞑目,他的蜥蜴眼看著江津,不敢置信道:“鬼火燒不去的……難道你體內竟是半仙……” 可惜終究沒能將最后一個“根”字說出來,便被噬盡了。 一縷灰白的元神從煉君的殘軀中飄出,欲遁走。 “還想逃走?!碧K奕怒道,當即去抓那縷元神,憤憤道,“你等賊子不配再進輪回道,縱是淪為畜生也難洗罪惡,去死罷?!?/br> 只見他身后展開一扇金翅,呼一下飛起,雙手掄起長錘,“嘭——”一聲巨響,蘇奕竟如此暴力直接地,硬生生用錘子將煉君的元神在空中錘爆了。 完完全全就是用萬頃的蠻力,而非靈力,錘爆了。 可能是這種方式,更能泄恨。 蘇奕落地,收回金翅,變回了平日里的模樣,裙子雖有些撕裂,卻也還遮體,眼中噙著些許淚水,滋紅了眼。 這番柔弱模樣,誰能料到他方才是何等壯碩暴力。 “蘇師弟,你已兌現諾言,讓那賊子身形俱滅,縱是有殘魄遺留,到了地府也自會有鬼王處置他,寬慰些罷?!苯騽竦?。 “江師兄,莫勸了,我明白你的意思?!碧K奕把臉別過去,仍是沮喪,道,“縱是我殺了這賊子,可被他殘害的近五千名女修也回不來了,一想到如此,我便無法平息心頭之怒?!?/br> 江津才知,原來素日里脾氣暴躁得不行的“大小姐”,是這般的善良單純。 又勸道:“天地輪回,自有法規,她們受了苦,進了輪回,或許下一世便會生于鼎盛之家,受盡寵愛,無有俗世之苦惑?!?/br> 其實,江津根本不懂天地法則,說這番話,也不過是覺得,或許能讓蘇奕好受一些。 對于無法改變之事,往好處想,是咸魚們的生存之道。 果然,蘇一聽完,眼神中才多了些光亮。 …… 而寒燁,自始至終都在一旁,并無出手的機會。 無他,用不著他出手而爾。 煉君和獨眼已身亡神滅,掩飾這座高臺的幻境自然也就潰散了,寒燁輕易滅了那幾個隨行而來的賊子,自然不在話下。 就在此時,天上一道雷光劈下,不偏不倚,正好就劈在了黢黑的丹爐上,嚇了三人一跳。 丹爐爆破,高臺崩塌,揚起漫天的塵灰,三人只好結境,替昏迷的女修們擋住了飛石。 待到塵灰散去,坍塌的亂石之中,竟坐著一清秀少年郎,瞧著比江津還要年幼幾歲的模樣。 他座下有一火蓮,燃的正是烈日焰,至純至陽,可惜,只堪堪剩幾株微弱的火苗,似乎就快熄滅。 那少年郎閉著雙眼,神色平靜。 可三人都能看得出,這少年郎所剩的時間不多了——他的魂已然似有似無,坐在那里就像一道虛影,若是沒有火蓮護著,一陣風也能將他吹散。 被至陰的鬼火煉了半百年,還能彌留至今,已然難得。 少年郎緩緩睜開雙眼,張口,竟是一位老者的聲音,不徐不疾,道:“你終于來了?!?/br> 言語之際,不知為何江津身旁的寒燁、蘇奕均昏睡過去,江津心頭一緊,當即欲要拔劍。 “他們只是睡了過去,做個夢便能醒來,我有幾句話想單獨與你講?!鄙倌昀傻?,“年輕人,你過來,我的時間不多了?!?/br> 江津微微猶豫了一下,終究還是走了過去。 若此人真想殺他,遠一點近一點并無區別。 少年郎舉手往北一指,道:“你看,極北那里有顆星辰,它本該熄滅了,可它如今又亮了,且日后會越發耀眼?!?/br> 江津順著望過去,果然在極北之處,天際與大地交匯之處,孤零零地有顆星辰,光芒十分微弱,若不細看,根本無從發覺。 “你懂星辰星象嗎?”少年郎又問。 江津搖頭,道:“后輩并無涉獵?!?/br> “不懂也無妨,只要懂得一個法則便是了?!鄙倌昀山忉尩?,“這漫天的星辰都遵循著自己的法則,何時升何時落,何時亮何時滅,自是不會變的,若是天下有了異象,影響了它們的法則,自然就會有細微的變化,此乃星象,故有觀星象知天下之變一說?!?/br> 少年又道:“可從古至今,星象之中,卻從未突然出現過重燃一顆星辰,星盤之上,不管這顆星升至何處,光亮幾何,都是異象,就若圍棋之上,動了一顆,全盤皆亂……年輕人,你聽明白了嗎?” 江津望著那顆星辰,出了神,聽得半知不解,仍是搖搖頭,道:“前輩可否明示?!?/br> 少年郎嘆了一口氣,也是搖搖頭,道:“我若是再說,便是泄露天機了,更何況,我只觀星象,卻不知你是誰……唯有你自己再想想罷?!?/br> 江津陷入沉思,本應滅了,又亮了?忽一下明白了些許,頓時寒毛炸起——他本來應是個死人了。 按書中所寫,他應該服下自己配制的毒物,靈田爆破,淪為廢物,而后被柳鶯鶯的情夫一刀劈成兩半,這才是他的歸宿。 可他現在活著。 他驀地跪下,求道:“星盤之下,亂星置入,可還有破解之道?還請前輩指路?!?/br> 事關生死。 少年郎道:“有,只是我亦不知?!?/br> 片刻之后,少年郎又寬慰江津道:“你也無需有負擔,星象意亂,雖與你有關,卻非你之過,你且按你的路子走便是了,至于會如何,到了那一步就知曉了?!?/br> “謝前輩指點?!?/br> 就在此刻,江津終也明白,異界之中,自己身為一個異數,想要活下去,豈會是輕易之事。 少年郎笑笑,這一笑,好似看破了許多,道:“我的時限將至,并無遺憾,唯有一事還彌結在心頭,無法釋然,你可否替我圓此心愿?” 江津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