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節
“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孤一個大活人站在這兒,還不如你禮部的規矩嗎?”沈穆蹙眉,“孤不過是要跟父皇商議一些事情,溫尚書看不慣就別看,何必百般阻攔?” 他冷漠道:“該不會是有別的想法吧?” 第91章 無德無能 沈穆定定看著溫尚書,一臉平和:“溫尚書若有別的打算, 不妨說出來, 說不定孤能幫你一二呢?” 他似笑非笑看著溫尚書, 直將對方看的心里打鼓,方笑道:“溫尚書, 怎么不說話?” 溫尚書啞然,半天還是只憋出一句話來:“這不合規矩!” “溫尚書這話說的真沒意思?!背卸鞴珡牟贿h處走過來, 笑著朝沈穆行禮, 轉頭對溫尚書道, “太子殿下都說了有要事跟陛下商議, 溫尚書非要攔著,難道還有什么規矩,比國計民生的大事更要緊嗎?” “正是這個理?!鄙蚰曼c頭,“溫尚書恪守職責,懂得規矩,此乃盡忠職守的好事,孤不罰你,只是今日事急從權,只能勞煩溫大人退一步了?!?/br> 溫尚書嘴唇翕動, 不敢真的趕他, 連忙拱手道:“是?!?/br> 說著,匆匆跑到后頭, 湊到柳中郎身邊, 要跟他商議接下來的事情。 柳中郎看著沈穆的背影, 臉色要多年難看就有多難看。 溫尚書過來,他才問道:“怎么回事,太子殿下怎么會過來?” “不知道??!”溫尚書急的拍大腿,“他說有急事跟陛下商議,這話用來騙鬼還差不多!他……他是不是知道我們的計策了?” 溫尚書心急如焚,“他今日若橫插一腳,只怕咱們的計策必不能行?!?/br> “先別嚇唬自己?!绷欣沙烈髌?,當機立斷,“請封齊王之事,今日暫停,你去挨個說,讓他們都閉嘴?!?/br> 柳中郎心里并不焦慮,連陛下都沒看出他的謀劃,何況好些日子沒有接觸朝政的太子,太子就算阻攔,也只會不讓二皇子封齊王,斷然想不到別的去。 事情還沒搞清楚,溫尚書便急成這般模樣,著實太不穩重了,只怕會露出馬腳。柳中郎定定看著溫尚書,告誡他:“你記清楚,二皇子是要封親王的,切記!現在就去,告訴咱們的人,不許多說一個字?!?/br> 溫尚書連連點頭:“我這就去通知大家?!?/br> 他匆匆穿梭在殿內,柳中郎觀察片刻,則將目光落在沈穆挺拔的背影上。 名為翁婿,第一次在朝上見面,柳中郎收拾表情,和善儒雅地走過去,拱手行禮,“臣拜見太子殿下?!?/br> 沈穆也是個高手,在他下拜的瞬間托住他的手肘,平和道:“岳父免禮?!?/br> 平靜地站起身,柳中郎皮笑rou不笑,“太子殿下新婚,怎么就來處理公務了?” “孤也不想?!鄙蚰掠挠膰@口氣,“奈何忙碌無比,只能早早過來,看上去將各位愛卿都嚇到了,是孤之過?!?/br> 見他無論如何都不肯說是為何事,柳中郎心中有了計較,笑道:“殿下說笑了,殿下心系家國,乃百姓之福,各位同僚都敬慕仰佩殿下,實在沒有嚇到的說法?!?/br> “那就好?!鄙蚰挛⑽⒁恍?,“父皇要來了,岳父先回自己的位置吧?!?/br> 柳中郎從善如流地回去,一臉平和,好似真的只是翁婿敘述了一下舊情。 不管沈穆因何而來,這位太子殿下精明睿智,非尋??杉?,所有的手段,都不可當真他的面使,否則極有可能偷雞不成蝕把米。 柳中郎頭腦清楚,站在自己的位置上,隨著皇帝的到來,下跪行禮。目光卻一直盯著沈穆,想從他身上看出些線索。 無奈這位皇太子實在太沉得住氣,該做什么就做什么,身上沒有絲毫焦躁,讓他無從揣測。 皇帝看見沈穆,當下也是一愣,先問道:“穆兒怎么來了?” 說著話,便下意識看向大殿內掛著的日歷,日子還沒到啊。 “回稟父皇,兒臣昨日聽說了一些事情,想著要跟父皇說一說才好?!鄙蚰旅忌涞?,“兒臣昨日聽聞,朝中有官員為二弟請封王爵,所求乃齊親王之位,不知是真是假?” “你說這個事兒啊?!被实垲D了頓,“確有此事,他婚期將近,也確實到了賜爵的時候,這有什么問題嗎?” “敢問父皇,二弟生母何人?” “沁嬪,怎么了?”皇帝一臉疑惑。 沈穆漠然開口:“他的生母只是嬪位,他何德何能加封親王爵位?便是尋常的親王之爵也輪不到他,何況是齊王!” 皇帝一怔,恍然大悟,“是朕忘了,沁嬪已不是貴妃了,老二自然不能封親王?!?/br> 沈穆一噎,準備好的話還沒說出口,父皇這就讓步了?他一臉迷茫地站在那兒,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什么話。 這種沒有用武之地的感覺,讓他十分困惑。 “溫愛卿!”皇帝平靜道,“朕記得,給老二封齊王的話,是你先跟朕說的,你身為禮部尚書,掌管天下禮節,怎么連沁嬪之子的位份都搞不清楚?” “你是要朕懷疑,你尸位素餐,無德無能,還是……”皇帝畢竟是皇帝,生氣之事并未和匹夫一般大吼大叫,仍是一臉冷靜,“還是要朕懷疑你,徇私枉法!” “你是看著女兒嫁給老二,便坐不住了嗎?” 早在沈穆說話的時候,溫尚書的臉色便已經慘白一片,沒想到沈穆真的是針對二皇子而來,而且絲毫不客氣,一來就扒掉了二皇子的皮。 再聽得皇帝問罪,他已腿軟的站不住,“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叩首道:“陛下明鑒,臣絕無徇私之心,實在是忘了沁嬪降位之事?!?/br> 他說著,又想證據佐證,“陛下,二皇子賜爵的條陳,禮部皆是在沁嬪降位之前所備,還請陛下明鑒!” 當著滿朝文武的面,溫尚書顧不得其他,痛哭流涕道:“陛下,最近太子殿下大婚,二皇子大婚,乃至于太后娘娘千秋將至,禮部忙的腳不沾地,難免有所疏漏,臣絕無它意!” 皇帝臉色緩了緩,淡淡道:“你說的也有道理,念在禮部的確忙碌,朕先不奪你尚書之位,罰你半年俸祿罷了?!?/br> “臣謝陛下隆恩!”溫尚書叩首,“臣日后定當兢兢業業,絕不會再出這樣的事情!” 皇帝收回目光,嫌棄道:“回去站著,哭的像什么樣子!” 溫尚書連滾帶爬跑回去。 狼狽的模樣,令人見之發笑。 可笑之前,他還義正言辭說太子的行為不合規矩,一幅大義凜然的模樣,甚至被太子夸贊。結果一口氣還沒喘完,便被皇帝親口訓斥為無德無能之輩。 這回,徹底完了!溫尚書只想落淚。 若非顧念自己是二皇子的岳父,顧念圓圓不能有個罪臣父親,今兒陛下定然要發落他。 哭也不敢哭,溫尚書板著張臉,喪氣無比。 皇帝心氣難平,對著滿朝文武就劈頭蓋臉的罵:“一個個說起來都是國之棟梁,飽讀詩書,這么一點事都鬧不清楚,還要讓太子cao心,朕要你們何用!” 滿朝文武多冤枉啊,皇帝自個兒都沒想到的事情,旁人就算是想到了也不敢說啊,也唯有太子殿下不怕??v然冤枉,聽皇帝發脾氣,眾人也只能受著,跪地請罪。 沈穆眉頭都不皺一下,“兒臣便想著是有人蠱惑父皇,否則依父皇英明神武,當不會做出這等糊涂事。如今看來,連掌管天下禮儀的禮部都不曾察覺出問題,父皇日理萬機,更不會將這點小事放在心上?!?/br> 這是在給皇帝開脫?;实勐犃?,心情果然輕松積分,嘆息道:“多虧有你在,否則這事兒辦的,豈不是叫人笑話!” “縱使兒臣不說,父皇也能察覺到問題?!鄙蚰聸]什么壓力地開口。 皇帝點點頭,又嘆息道:“旁人察覺不到問題還可說,但沁嬪自己也給兒子請封親王,便是真的迷惑君上,其心可誅了!” 這次,沈穆沒有說話。 目光掃過自己的臣子們,皇帝點了柳中郎起身回話,“柳愛卿,你覺得朕該如何處置沁嬪?” “回稟陛下,內廷之事,臣不敢多言!” “朕要你多言!” “自然是按律例懲處?!绷欣梢慌衫嗜徽?,“宮規森嚴,臣以為交由皇后娘娘處置,便極為合適?!?/br> 皇帝點點頭,對這個回答還算滿意。沈穆神色淡然:“父皇,兒臣以為不妥?!?/br> “哦?” “按照宮規,沁嬪當禁足三月,降位份,剝奪嬪位待遇?!鄙蚰驴粗实?,“然二弟大婚在即,若沁嬪如此,這婚事該如何行進?” 皇帝也猶豫起來。 柳中郎笑道:“二皇子殿下嫡母正位中宮,萬事自有皇后娘娘cao持,沁嬪娘娘倒是無礙?!?/br> 他的目光落在沈穆背影上,衣袖里的手緊緊捏在一起,心里升起一股慎重。 這位太子殿下,還真是個人物,做足了手足友愛的體面,還將沁嬪送去二皇子婚禮上,將皇后給撈出來??墒腔首哟蠡?,新婦跪拜妃嬪和跪拜皇后,豈是一個檔次? 便是沁嬪做貴妃的時候,也沒法子跟皇后比。 跪拜皇后,那意味著她是正經的皇室新婦,是帝后的兒媳??晒虬蒎鷭宓脑?,皇帝不會和妃子一起受禮,她的長輩,便是這位妃子,帝后算是君主。 其間差距之大,不言而喻。 往常唯有被帝后厭棄的皇子,才會在新婚時跪拜自己生母,無論如何,柳中郎都不能讓二皇子落到這個地步。 沈穆輕輕一笑,眼睛不眨地開口:“母后近日隨著皇祖母齋戒,給父皇祈福,二弟的婚事只能交給沁嬪,這也是沒法子的事情,誰讓二弟的婚期提前,母后實在抽不出空?!?/br> 他看向柳中郎,笑意溫和,“想來柳大人和禮部,應當不會挑母后的禮吧?“ 第92章 三謝兄長 柳中郎愕然,下意識道:“未曾聽聞皇后娘娘要齋戒的消息……” “這等宮闈小事, 柳大人怎么會知道?”沈穆疑惑反問, “本就定好母后從十月初一起齋戒十日, 也不至于耽擱二弟的婚事,誰曾想沁嬪娘娘非要把婚期提前, 實在是沒法子?!?/br> 柳中郎臉色變幻不定,幾乎維持不住他慣常的笑容, 嘴角幾次耷拉下來, 都強行提了上去。 沈穆神色平靜不動, 靜靜看著他。 自食其果的痛苦, 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兒。 若沁嬪從一開始就老老實實不作妖,現如今安穩地做著她的貴妃,那老二封親王,讓皇后參加婚禮,都不在話下,何至于像現在這般狼狽。 沈穆唇角勾起一抹淺笑,“柳大人不會真的有意見吧?” 柳中郎糾結片刻,勉強道:“皇后娘娘為陛下祈福,乃中宮之責, 臣自然不敢多言?!?/br> 罷了, 不管跪拜誰,溫家女兒都是二皇子的正妻, 位份不會有所改變, 此事并不要緊, 最要緊的還是二皇子的王爵。 還得從長計議,切不可真的讓二皇子淪落為郡王。 只要二皇子還在,來日登基為帝,別的繁文縟節都不重要! “如此,只能暫且放過沁嬪娘娘了?!绷欣上蚧实鄣?,“二殿下婚事要緊?!?/br> 他這邊妥協了,溫尚書卻已經氣到心口疼,腦袋一陣一陣嗡嗡作響。這是什么意思,竟然叫他的女兒在婚禮上跪拜沁嬪嗎? 若是這般進門,日后還怎么跟太子妃逞兇斗狠?有什么資格跟太子妃相提并論?柳大人竟也同意了,分明最開始是他說,要提前婚期,給二皇子謀求前程,怎么鬧到最后,吃虧的唯有自家女兒? 若說二皇子和沁嬪不疼不癢的,畢竟是皇室中人,逃脫懲罰倒也正常,可是憑什么他柳大人依舊被皇帝信重,可自己被皇帝厭棄,女兒還要遭此羞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