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尷尬地笑笑，“去吧去吧?！?/br>
    沈穆擁著柳念絮走進大殿，身后傳來皇帝氣急敗壞的怒罵：“你還有臉告狀？”

    “啊，你將皇后和太子妃氣成這樣，人家還沒告狀呢，你倒是先來了？”皇帝怒火沖沖，“你是讓朕來陪著你丟人現眼的吧！”

    一聲一聲伴隨著沁嬪的哭泣，入到耳中，令人心情無比愉悅。

    柳念絮抬眸微微一笑，壓低聲音道：“陛下會責罰沁嬪嗎？”

    “不知道?！鄙蚰禄卮鸬囊埠芸?，可惜沒什么用處，“父皇的心思，我哪兒猜得到?！?/br>
    “我爹就猜得到……”

    “你確信嗎？”沈穆面不改色地盯著她。

    柳念絮微微一怔，沉默片刻，不大確定。

    “父皇是個非常容易討好的人，只要你用心去討好他，他就會很高興的喜歡你，可若你真心想要摸清楚他的喜怒哀樂，那就難了?！?/br>
    沈穆輕輕一笑：“就像當年，人人都以為他喜歡唐婉言，可結果他轉頭娶了我母后，連個側妃的位置都沒給唐婉言留，看著她跟別人私奔，還重用唐婉言的jian夫?！?/br>
    柳念絮微微一頓，就被人揉了一把后腦勺。

    “不必想那么多，父皇對自己的所作所為，再清楚不過?！彼S意一笑，“這么多年，小事上丟人現眼的事兒數不勝數，可大面上卻從未做錯過一件事?！?/br>
    就像立太子的時候，許多人見他寵愛沁貴妃，便壓寶二皇子，結果他不聲不響立了不得寵的嫡長子。還二話不說，將極為重要的應天府劃給沈穆。

    柳念絮垂眸不語：“那我所作所為，他……”

    “你放心就是?！鄙蚰聯u搖頭，“他又不是神仙，如何會知道你是什么樣的人？”

    “便是我，若非親眼所見，我也不知道你是什么樣的人?！鄙蚰虏灰詾橐忾_口，“再者說，你是唐婉言的女兒，再怎么柔弱糊涂，他都不會懷疑你?！?/br>
    柳念絮沉默片刻，悠悠嘆口氣。

    “沒想到，有一條我還得靠著唐婉言?！彼S著沈穆一起敲響皇后寢殿的門，對開門的侍女問：“母后還好嗎？”

    侍女剛才攔過皇帝和沁嬪，如今正嚇得腿軟，見著來人是這二位，便出了口氣，連忙道：“還好，殿下和太子妃先進來吧?！?/br>
    殿內，皇后坐在床上，洗掉臉上的胭脂水粉，氣色便有些黯淡，瞧見他們兩個過來連忙問：“外頭如何了？”

    柳念絮已止住哭聲，微微一笑，“娘娘放心?！?/br>
    沈穆瞟她一眼，眼中閃過一絲疑惑。

    皇后輕輕嘆口氣：“那沁嬪？”

    “父皇正在外頭，對沁嬪發脾氣?！鄙蚰麻L話短說，“母后不必擔心，兒臣和念念，不會讓母后損傷一根頭發絲?！?/br>
    皇后輕輕搖頭，嗤笑一聲，“有什么要緊的？我這些年早就習慣了，便是陛下為她責怪我又如何，還能廢了我不成？”

    當然不成，皇帝自己干不出這等糊涂事兒來，何況還有太后和文武百官瞧著。

    這邊說著話，還隱隱能聽見，皇帝罵著沁嬪走到寢殿門口，過了片刻，直接推開了門。

    皇后臉上冷笑瞬間消失，留下一片冷淡，抬眼道：“陛下是要來興師問罪嗎？”

    柳念絮坐在她床邊垂淚。

    皇帝深深嘆口氣：“朕……朕是讓沁嬪來給皇后賠罪的?！?/br>
    說著回頭道：“還不進來？”

    皇帝自己也為難，沁嬪哭哭啼啼過來告狀，一幅被欺負狠了的模樣，他原是極為生氣的，沒想到一向溫婉和善的皇后見她降位，就如此對她，實在沒有賢妻風范，便帶著沁嬪過來興師問罪。

    結果到地方，門都沒進去，就只見著宮女說皇后娘娘氣病了，不愿意見他，吃了好大一個閉門羹。

    丟人的事兒還沒完，沒一會兒功夫，兒子就帶著快哭出一條銀河的兒媳婦來認錯，結果說到底，還是沁嬪自己有錯在先。

    一進屋又瞧見皇后蒼白的神情，可見宮女和太子妃所言，皇后被氣得頭疼的話，全是真的。

    皇帝覺得自己受了愚弄。

    可他也清楚的知道，若他說自己被愚弄了，皇后和太子都不會信，他們還是會覺得，這個皇帝沒有良心，幫著沁嬪欺負他們母子。

    一如過去的二十多年。

    事到如今，皇帝只能拉著沁嬪過來賠罪，才顯得自己沒那么可笑。

    皇帝眉眼冷橫，對著沁嬪道：“你冒犯皇后在先，還敢胡言亂語，今日便跪在此處求皇后諒解吧?！?/br>
    沁嬪不敢違抗，哭哭啼啼跪下。

    第81章 你聽錯了

    沁嬪是個艷麗的美人, 美人落淚, 惹人心碎，

    一臉嬌弱跪在地上，沁嬪哭哭啼啼求饒：“皇后娘娘恕罪, 都是妾身豬油蒙了心，對皇后娘娘無禮，以后再不敢了?！?/br>
    皇帝尷尬一笑：“皇后，你看……”

    皇后連眼皮子都未曾抬一下，蒼白著臉開口：“陛下帶沁嬪回去吧, 這點兒事兒, 哪里勞煩陛下cao心?！?/br>
    她深深嘆口氣，一如既往溫婉賢惠：“臣妾今日是氣狠了，失了往日從容，令人見笑, 并未真的怪罪沁嬪。且, 下乃一國之君, 理應將精力耗在國家大事上頭，豈能沉溺于后妃們吵架斗嘴?！?/br>
    皇后直起身子，看著沁嬪：“只求沁嬪是真心認錯，往后莫再打擾陛下, 耽擱了政務，你賠不起?！?/br>
    皇帝更顯得尷尬。

    一邊是受了芝麻大的委屈就哭哭啼啼來告狀的沁嬪, 另一邊氣到臥病在床依然深明大義的皇后。

    壓根就不用比較, 孰是孰非, 一眼便盡。

    皇帝只得尷尬道：“那朕便回去了，皇后好生將養著，宮務交給太子妃便好，她是個好的，你也能歇歇?！?/br>
    這話說的真無趣，還用得著他交代嗎？皇后淡淡點頭：“臣妾知道了?！?/br>
    皇帝冷冷看向沁嬪：“還不跟朕走，留著惹皇后生氣嗎？”

    沁嬪心中暗恨，卻不敢表露出來，只哭哭啼啼跟著皇帝回去，出門的那個瞬間，回頭露出個陰狠的笑容。

    柳念絮止了哭聲，皺眉道：“這個沁嬪，還敢威脅人呢？”

    皇后笑了笑，“滿宮都曉得，這位昔年寵冠六宮的貴妃娘娘，現人人都能踩一腳，她不氣瘋才怪呢！”

    說著，皇后又搖搖頭：“她今日吃了這般大虧，定不會善罷甘休，你平日小心著點，別著了她的道，她在宮中經營多年，不是好欺負的?！?/br>
    沈穆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插話，“母后安心吧，兒臣會安排好的?！?/br>
    對于沁嬪能使出的手段，柳念絮猜得到，并不畏懼。她擔心的，是沁嬪背后的柳中郎，這個父親被沈穆斬斷手腳，可腦子還在，若出些損招給沁嬪，只怕防不勝防。

    柳念絮沒對皇后多說，只笑著應了。

    反而是回東宮的路上，跟沈穆提起此事，“我想著，我爹爹不會讓二皇子離京了?！?/br>
    沈穆看著她烏黑的瞳仁，如同一汪清澈的湖水，慢悠悠道：“怕什么，難道不給他承恩侯爵位，他就會乖乖送老二出京嗎？”

    朝中之事，本就是各方博弈。

    皇帝一時生了心思，讓二皇子去下頭做個縣令，二皇子一系的官員人馬，定會拼了命的阻攔。

    跟沈穆做的事，沒有絲毫關系。

    “中秋那日你能借機讓父皇說出這種話，本就是意外之喜?！鄙蚰滦π?，“如今不管她們使出何等法子，我都能讓他們元氣大傷?！?/br>
    他摸摸柳念絮的腦袋：“得賢妻如此，是我之幸?！?/br>
    柳念絮隨口道：“不瞞殿下，我本意是要進東宮做個蠱惑君上的妖妾的?！?/br>
    賢妻之類的，當用來形容皇后，她可不想要。不能過得順心如意，要個賢惠的美名有什么用處？

    沈穆上下打量著她，忽而一笑：“那你蠱惑一個給我看看……”

    他說的極慢，特意拖長聲音，便有種紈绔公子的意味。柳念絮對上他帶笑的眼眸，亦勾勒出一個甜美的笑容來，笑瞇瞇道：“殿下，您清醒一點！”

    說完便現場表演一個變臉，懶洋洋靠在沈穆肩膀上：“我今天跑了一整天，可真是累壞了?！?/br>
    沈穆笑笑，不以為意替她揉腰，低笑道：“你覺得庶妃如何？”

    “什么意思？”柳念絮精神一震，直勾勾盯著他，“殿下要納妃么？”

    她那眼神太冷厲，叫人害怕，沈穆連忙給自己辯解：“不是我，是老二！”

    “我是說，趁著沁嬪尚不知道你爹的話，先給老二選好兩個側妃，如此二皇子側妃位已足，你那meimei就只能給他做庶妃了！”

    沈穆生怕她誤會，解釋起來不帶結巴的，一氣兒說完。

    柳念絮收回目光，慢吞吞開口：“殿下是要給我出氣嗎？”

    沈穆很無奈：“也沒辦法，你那meimei已經淪落到給老二做側妃，想來想去，也只得如此?！?/br>
    畢竟是承恩侯的千金，打打殺殺的手段用在她身上，不是很合適，沈穆花了一整天功夫，才想出這么個磋磨人的法子。

    柳念絮嘖嘖贊嘆：“殿下可真狠?！?/br>
    做庶妃，連皇族玉碟都上不去，可真丟人。

    “你滿意就行?！鄙蚰挛⑽⒁恍?，解決這事兒之后，驟然想起沈穆，低聲問，“念念，你剛才為何那般生氣？”

    柳念絮心驀然一跳，抿唇不語。

    沈穆也不逼迫她，只趴在她肩上輕笑一聲，“傻不傻？”

    這輩子頭一次被人說傻，柳念絮不可置信地推開他的腦袋，盯著他的眼睛，“你說我傻？”

    她口氣里全是不可置信，“你再說一遍?！?/br>
    一雙大眼睛瞪的圓溜溜的，像一只小貓。沈穆無奈笑起來，不敢說出自己所想，直覺她真的會張牙舞爪撕了自己，只哄道：“我沒說，你聽錯了?！?/br>
    “看來你不僅懷疑我的腦子，還懷疑我的耳朵！”柳念絮瞪他一眼。

    沈穆平靜無比：“沒有?！?/br>
    瞅著對方那雙亮晶晶的眼睛，他忍了忍，還是沒忍住道，“你知道嗎，你這模樣，就和皇祖母宮里頭的圓圓一樣?！?/br>
    “圓圓是誰？”柳念絮抬起下巴，那眼神就跟要吃了他一樣。

    想起她還未曾去過太后宮中，沈穆沒撐住笑了，“是皇祖母養的一只小貓?！?/br>
    貓就貓，還小貓……

    柳念絮深深吸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