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
抬眸望去,柳念絮規規矩矩道了個萬福,口稱:“郡主?!?/br> 正是文音郡主一身紅衣站在人群當中,書卷氣滿身,眉眼帶笑,溫柔嫻雅,說話時真誠無比。 柳念絮亦溫柔笑著看她,“郡主謬贊,小女蒲柳之姿,如何及得上郡主國色天香,麗質天成?!?/br> “柳姑娘這張嘴慣會說道?!崩浔鶐е鴧拹旱呐勇曇粼谏韨软懫饋?,“真不愧是柳大人的嫡親女兒,聰慧絕倫,不讓其父?!?/br> “溫姑娘?!绷钚鯗\淺一笑,看向溫圓圓,“多謝溫姑娘贊賞,小女不敢自比父親,只略有幾分歪才罷了?!?/br> “聰慧不聰慧的我們不清楚,琴藝上比溫姑娘聰明幾分,還是眾所周知的?!碧铺m嫣陰陽怪氣開口,“溫姑娘今兒來的早,還要彈琴么?” 溫圓圓臉色脹紅難看:“唐蘭嫣!” “怎么,溫姑娘上回跟我meimei比琴不過癮,還要與我比么?”唐蘭嫣冷笑一聲,恍然大悟,“哎喲你看我給忘了,溫姑娘發誓斷琴,難怪溫姑娘生氣,是我說錯話了,我給溫姑娘道歉?!?/br> 她笑出一排白牙:“溫姑娘大人有大量,定不會生氣的?!?/br> 溫圓圓氣的轉頭就走,連禮數都顧不得,只聽得到咬牙聲。 柳念絮眼中泛起一絲笑意,在椅子上坐了。文音郡主坐在她身側,含笑道:“柳姑娘,上次從我們府上回去,那林家太太偷了貴府的明珠,在我們府上發生這樣的事兒,我還沒來得及向府上賠禮?!?/br> 柳念絮笑得溫柔靦腆:“郡主,我二表姐是溫柔和善的人,本就不會怪罪旁人,何況郡主沒有做錯事,實在不需道歉?!?/br> 文音郡主便松了口氣:“那就好,我心里還過意不去呢,幸虧貴府大度?!?/br> 柳念絮報之以一笑。 文音郡主起身走了,融入到人群中交際,柳念絮眼中泛起一絲得意的冷笑。 看文音郡主這個試探的態度,舒寧長公主必是已經看出她的偽裝,并且按照她設想的路走下去。 這樣就好。 柳念絮彎唇一笑。 今日國舅府熱鬧的緊,稱得上是人聲鼎沸,柳念絮一打眼,便瞧見了孟瑜,可笑的是,孟瑜對面站著的人,竟是柳珍兒。 這倆人怎么搞在一處去了?縱使柳念絮長了一百個腦子,一時半會都想不清她們的關系。 搖搖頭放下手中的茶盞,柳念絮站起身,聘聘婷婷的身姿弱柳扶風,自帶一股風華,踏著姍姍蓮步走過去,柳念絮笑道:“阿瑜,珍兒,你們怎么在一處了?” 孟瑜臉色當即拉下來:“和你有什么關系!” 柳珍兒城府要深一些,亦對著她裝模作樣:“jiejie,我一見阿瑜便覺得投緣,是以多說幾句話罷了,早知道我們如此有緣分,該請jiejie給我們引薦的?!?/br> 柳念絮笑著摸摸柳珍兒的頭發,做出一副好jiejie的姿態:“珍兒喜歡就好,和阿瑜好好玩,等回家jiejie給你送個大禮物?!?/br> 柳珍兒的笑臉一下子沒繃住,耷拉下來,深深呼吸片刻,才抬起頭維持著臉上的平靜,冷冷淡淡道:“不勞jiejiecao心,jiejie若有功夫,不如回家侍奉父親?!?/br> 柳念絮柔和道:“這個問題我們先不說,沒得吵架,珍兒,渭北侯夫人和爹爹關系不大好,你和阿瑜交往,別給爹爹知道,省得惹他老人家生氣?!?/br> “這就不勞jiejie關心了?!绷鋬悍创较嘧I,“jiejie顧好自己的事情,就謝天謝地了?!?/br> 柳念絮輕笑:“我不過白提醒一句,若珍兒不怕爹爹生氣,那便沒什么?!?/br> 探清楚底,便不必再和柳珍兒客套,柳念絮轉頭就走。 只是,她面上平靜,心中卻第一次掀起驚濤駭浪。聽柳珍兒話中的意思,她與孟瑜交好的事情,柳中郎必是知道的。 可這怎么可能呢?柳中郎恨毒了唐婉言,恨到連自己的親生女兒都恨不得直接掐死,扔進水塘里淹死,怎么會放任柳珍兒和唐婉言jian夫的女兒交好? 他有什么陰謀? 依照那個男人心狠手辣的程度 ,必是有所求…… 孟瑜與柳珍兒唯一的交集,便只有一點,兩個人都恨自己,恨不得自己去死。難道柳珍兒想利用孟瑜對自己做些什么? 柳念絮面帶微笑,坐在椅子上,靜靜看面前的喧囂熱鬧,眼眸中閃過一絲寒意,冷若冰山,涼意入骨 。 坐在椅子上沒一會兒,孟瑜走過來,一臉悔恨愧疚,站在她身側,卑微道:“jiejie?!?/br> 柳念絮心下好笑,抬眸對上孟瑜的眼睛,想要感慨兩聲,這孟瑜果真是唐婉言和孟慶陽兩個人生的女兒,一點都不會偽裝,做小俯低的時候眼里都帶著恨意。 “阿瑜?!彼眢w力行告訴孟瑜,什么叫真正的偽裝,甜甜一笑,“你怎么過來了,找jiejie有事嗎?” 潯陽侯府的事兒不曾傳出來,世人亦不曉得她與孟瑜母女早已翻了臉,如今在人前,還是需得做出一副溫柔和善的jiejie樣。 柳念絮握住孟瑜的手:“手這么涼,你這孩子就是不懂事,快坐下喝杯熱茶暖暖?!?/br> 一連幾句話,賭的孟瑜的話說不出口。 孟瑜穩了穩心神,回憶起柳珍兒教自己的話,只覺得有了底氣,哭訴道:“jiejie,那日是我自己豬油蒙了心,對不住jiejie,還請jiejie不要生我的氣,不然meimei只能去死了?!?/br> 她聲音不小,引來無數人的觀看。柳念絮臉色淡了淡,這才明白柳珍兒想干嘛,原來是想一箭雙雕,把她和孟瑜一起弄死才好。 就說吧,這才是柳中郎柳大人的脾性。 柳念絮站起身朝后退了一步,離孟瑜遠了些,咬牙道:“阿瑜,你在胡說什么!” 這么多人將孟瑜的話聽得清清楚楚,這個meimei前程就到此為止。 “國舅爺的壽宴,你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樣子,母親便是這般教導你的嗎?再者……你說的那是什么話,十幾歲的大姑娘,當知道忌諱才好?!?/br> 孟瑜一噎,愣在原地。 第33章 寒意逼人 秋日的清晨寒意逼人, 一陣風拂過, 隱隱有種入冬的錯覺。一陣秋風吹到身上,孟瑜便打了個寒顫, 吹醒了混沌的頭腦。 她剛才說的話,顯然是犯忌諱的。 在人家壽宴上,哭哭啼啼說生啊死的, 竟像是在詛咒國舅爺。 若傳出去,她的名聲不僅全毀,還會得罪國舅爺。 柳念絮尤自語重心長的勸說, “國舅爺的壽宴, 豈可說那種忌諱的話,如今你年紀小倒還罷了,若再大上幾歲還如此沒頭沒腦的,可怎么說婆家!” 顫了顫身子,孟瑜慘白著臉看向一側微笑的柳珍兒,心里猛然一驚。 方才, 正是柳珍兒教她, 讓她對柳念絮說這種話, 好叫柳念絮下不來臺, 給自己和母親出一口惡氣,也好叫大家都知道, 柳念絮是怎么得理不饒人的。 自己未曾多想便過來了, 誰知道……誰知道她竟是存心在害自己? 孟瑜心慌意亂, 嘴唇微顫, 不知該說什么。十幾歲的小姑娘,又一向傻的厲害,從未經歷過風雨,這會兒徹底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四周一片寂靜,只余風聲呼呼,眾人的目光都落在孟瑜身上,好奇地盯著她,不知這位渭北侯府的千金,為何這般不合時宜。 柳念絮俯身,在她耳邊低聲道:“阿瑜,誰教你的,你就找誰去,否則你今后,死定了?!?/br> 她聲音中帶著些許蠱惑的意味,讓人不由得順著她的思路去思考。 孟瑜心急之下,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下意識回頭看向柳珍兒,怒道:“柳珍兒,不是你教我這樣說的嗎?” 柳珍兒早站在一旁,和身邊的姑娘說話,聞言一臉懵懂地轉過頭,迷茫道:“什么?” 竟是一副萬事不知的模樣。 柳念絮心底哂笑,不知該怎么說才好。唐婉言自己是個沒腦子的,教出來的女兒,和她像了個十成十,旁人說什么便是什么,也不知道想一想是好是歹。 就這樣的,就算自己不理會她,她早晚也要把自己給作死。 柳念絮溫柔道:“珍兒,方才阿瑜講了幾句不合時宜的話,說是你教的,是你嗎?” 柳珍兒如何會認,嗤笑一聲:“大jiejie這話說的好沒道理,咱們柳家和渭北侯府何等關系,且不說我會不會去教唆孟姑娘,縱我真的有這心,孟姑娘又不是傻的,怎么會聽我的話?!?/br> 孟瑜可不就是個傻的嗎? 柳念絮心中暗道,微微一笑:“珍兒說的有理,阿瑜別胡鬧,不過是幾句口角,不用放在心上,大家都是柔善之人,定不會因此對你有偏見的?!?/br> 孟瑜只覺得天旋地轉,臉色慘白慘白,如同冬日的雪,沒有絲毫紅潤的血色。 是了,柳珍兒前些時候在宮中害過自己的母親,柳家和孟家有不共戴天之仇,柳珍兒怎么會真心為自己謀算呢? 用腳趾頭想想亦知道不可能,那自己……自己是為什么會相信她的,還聽她的話,做出這等蠢事來。 站在喧鬧的人群當中,孟瑜只覺得四周都沒了聲音,只剩下她一個人茫然無措。 柳念絮拉過孟瑜的手,一副好jiejie的模樣,溫柔安慰道:“meimei別怕,知錯就改善莫大焉,沒人會怪你的?!?/br> 畢竟是親表妹,也不能真看著她去死。唐蘭嫣聞言,上前一步打圓場:“阿瑜年紀還小呢,一時沒想清楚也是正常,我們小時候也都傻乎乎的,改了就好?!?/br> 柳念絮隨意一笑,撒開孟瑜的手,溫柔笑道:“大表姐說得對,阿瑜坐下歇歇吧,我去找珍兒道個歉,可不許再胡亂攀扯人家?!?/br> 孟瑜想反駁。淡對上柳念絮的眼睛,所有的話都堵在嗓子里,那雙眼睛,漆黑冷漠,帶著嘲諷的寒意,就好像是珍珍北風刮在心上,如刀一般割開了心口。 讓人恐懼。 她從未這般恐懼過。 以往只覺得兩個舅舅疆場廝殺,煞氣逼人,瞧見了令她驚慌害怕,可那種害怕還能說出來,哭出來。對上柳念絮的眼睛時,那雙眸子里的情緒,讓她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形容不出的恐懼感。 柳念絮扶著她坐在椅子上,離開時俯在她耳邊吐出兩個字:“蠢貨!” 孟瑜心頭大駭。 柳念絮后退一步,不再理會她,笑瞇瞇走向柳珍兒,聲音清楚:“珍兒,阿瑜年紀小不懂事,還請你不要記恨她?!?/br> 柳珍兒云淡風輕一笑:“jiejie說的哪里話,單憑jiejie的面子,我也不會記恨她啊,jiejie放心就是?!?/br> 說話的水平高了不少,大概是柳大人私底下指點了她。 柳念絮心中評價,面上輕輕一笑,勾勒出是萬分虛偽的微笑,“珍兒大度,jiejie很高興?!?/br> 她笑著靠近柳珍兒,親熱地攬住柳珍兒的肩膀,兩姐妹好似在說悄悄話,唯獨柳珍兒曉得,這位jiejie放在肩膀上的手,力氣大的讓她覺得肩膀都要碎了。 她的聲音夾雜著寒冰,從耳邊傳到腦海里:“珍兒,你想借著阿瑜,一箭雙雕,是不是太低估我了?” 柳珍兒咬牙不語。 “讓我猜猜你的打算?”柳念絮輕笑,“攛掇阿瑜向我道歉,哭哭啼啼逼我接受。若我不接受的話,就是沒心沒肺,無情無義的鐵石心腸,只怕前頭好不容易裝出來的孝悌溫柔,一夕之間全喂了狗,對不對?” 柳珍兒冷冷一笑:“那你可以接受!” “接受?”柳念絮像聽到什么笑話似的,似笑非笑盯著她,“我的好meimei,你在開玩笑嗎?我什么時候吃過虧?你想逼我吃虧,不如殺了我來的痛快?!?/br> “再者說,若我接受了她哭哭啼啼的道歉,現在被指責不懂事沒規矩的,就不是孟瑜一個人了,meimei當我傻嗎?”柳念絮的手捏著她的肩胛骨,放低聲音,“meimei再自作聰明找我麻煩,我可就不會這般輕易放過你了?!?/br> 柳珍兒牙咬的稀碎,好不容易才道:“jiejie智慧超群,meimei佩服!” 不佩服還能怎么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