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節
阮恂蹲在草地上從喘氣,額前的劉海都被汗水浸透貼在了臉上,看上去狼狽又可憐。 阮含一嘆氣:“算了算了,看你這小身板短時間也練不成施瓦辛格,慢慢來吧?!?/br> “對啊,這么著急干什么?” “你不是想知道那天老頭子叫我去書房說了什么嗎?”阮含一盤腿坐在了她身邊,抬頭去看天空,語氣波瀾不驚。 阮恂偏頭:“什么?” “他說當初你爹和我媽結婚其實是聯姻,他們都不互相喜歡,而且我媽有抑郁癥?!?/br> 阮恂不明所以的看著她,爺爺說這些干什么? “他說他們的婚姻其實是他一手促成的,問我會不會討厭他,我說不會?!?/br> 阮恂安靜的聽著:“然后呢?” “然后,”阮含一說,“他說,要是你以后會成為這樣的人呢?” 阮恂瞬間明白了爺爺的意思,她剛想說什么,阮含一自嘲的笑了一聲,道:“我還是說,不會,我不會成為這樣的人?!?/br> “那爺爺是怎么說的?” 阮含一低著頭,聲音里是nongnong的笑意:“他說你也是這么說的?!?/br> “什么嘛,”阮恂糾正道,“我不是這么說的,我說你要是接管了公司,肯定不會不給我錢?!?/br> “差不多就是這么個意思?!比詈粩[擺手。 她繼續道:“但是我沒有想到他會來問我?!?/br> 阮恂問:“為什么?” “因為,”阮含一靠在了身后的樹干上,似乎也不管衣服干凈與否,“一是我以為他會直接通知,不會詢問;二是,我覺得他和你更親?!?/br> 阮恂道:“他說,家里就我們兩個孩子,不管是誰,總得有一個?!?/br> “所以你不愿意?”阮含一的聲音抬高了些。 “我覺得我不合適,”阮恂慢慢道,“而且,我不太喜歡這些事情?!?/br> “嘖,”阮含一發出一聲無意義的感嘆,“那可是幾十億的家產啊,要是別人,指不定怎么爭搶,到你這里,就成了不合適,不喜歡?!?/br> 阮恂道:“因為我覺得,我有爺爺、爸爸和jiejie,已經很幸福了啊?!?/br> 半響,天色暗了下來,教學樓上次第亮燈,像一排有秩序的星辰,而阮含一道:“他建議我出國?!?/br> 阮恂訝然:“那你怎么說的?” 阮含一道:“再說吧?!?/br> == 高二第二學期的第一次月考,阮恂考的很好,是她自高一以來最好的一次成績,這讓她覺得,自己終于可以放心的在運動會上玩了。 隨著運動會的臨近,尤其是前一天的下午,cao場上開始布置舞臺和比賽場地,吵吵嚷嚷,整個校園好像都跟著沸騰了起來。本來七班第二節 是化學課,張敬澤上課上到一半,樓道里就吵嚷了起來,張老師喝一口水,聲音停了,他剛要開講,又開始吵了。 連著嘗試三次之后他決定放棄,從電腦里薅出來一部紀錄片給學生放著看,同學們就提前進入了運動會自由模式。第三節 原本是自由閱讀,但是因為表演節目的學生要排練,于是大部分學生的都沒有去圖書館,呆在教室里看排練了。 阮恂桌子上攤著一本言情小說,是旁邊的女生借給她的,她剛剛看了個開頭。 她是沒有看小說的習慣的,但是冉桑榆看過之后說特別好看,她想著反正也是閑著,就準備看看。 白忱從她身后探出頭,他長得高,稍微前傾身體就能看到阮恂在干什么,一抬頭看到她在看書,“嘖”了一聲道:“全班就你在看書?!?/br> 阮恂小聲道:“我看的是小說!” “什么小說?”白忱伸手,“給我看看?!?/br> “女生看的言情小說……”阮恂道,“你也要看?” 白忱的同桌插話:“是張舒雨那本吧?我看過了,寫的賊虐,女主和男主分開了五年才重新在一起!” “對對對,我也覺得虐!”冉桑榆像是遇到了知音,立刻轉過頭去和白忱的同桌討論劇情去了,阮恂回頭問白忱還要不要看那本小說,白忱擺了擺手,完全搞不懂冉桑榆和他同桌為什么會討論的這么起勁。 但是他想了想,如果把小說里的男女主換成他和阮恂,要分開五年的話……那可真是太虐了。 下午,阮恂不想吃完飯,貓在教室里繼續看小說,白忱吃飯的時候不見她,問過冉桑榆才知道她沒有下來,于是兩口吃完自己的飯,去便利店給她買了小點心,結果誰知道剛一進教室,一眼看到小姑娘趴在桌子上,頭埋進臂彎里,肩膀一聳一聳的,好像是在哭。 白忱猶豫了一下,還是走過去,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問:“怎么了?” 阮恂抬頭,一雙大眼睛哭得通紅,鼻尖也紅紅的,像只小兔子。阮兔子吸了一下鼻子,指著藏在抽屜里的言情小說,哽咽的道:“太,太虐了……” 白忱:“……” 神他媽太虐了。 阮恂斷斷續續的給他講:“這個女主,總是誤會男主……他們總也不能在一起,明明都互相喜歡那么久了,就是,就是不能在一起……” 白忱道:“是作者故意那么寫的?!?/br> 阮恂撇著嘴:“那也好虐啊……” 白忱:“……要不你先吃點東西冷靜一下?” 他把餐巾紙和小點心一起遞給阮恂,阮恂悶聲道:“謝謝你?!?/br> 白忱問:“為什么不下去吃飯?” 阮恂嘟囔:“會被jiejie拉去跑步,等她去了cao場我再去吃飯?!?/br> 白忱:“……” 他問:“你報運動會了?” “沒有啊,”她耷拉著腦袋,“是jiejie說我身體太差缺乏鍛煉,所以叫我和她一起?!?/br> 阮恂不高,而且骨架小,看上去細瘦而弱質纖纖,這會哭的眼圈通紅,更加惹人憐惜。 “你是得好好鍛煉鍛煉?!卑壮廊滩蛔?,伸手輕輕揉了一下她的腦袋。 阮恂沒有躲,也沒有反駁,只是抿了抿嘴唇,小聲道:“我有努力呀,但是又不可能一天練成施瓦辛格……” 白忱又想笑,和她呆在一起的時候,他就總是忍不住的想笑。 “對了,”阮恂問,“你真沒有參加籃球賽???我之前還以為你是開玩笑的?!?/br> 白忱懶洋洋道:“對啊,真的沒有?!?/br> “可是,為什么???”阮恂疑惑的問,“你不是很喜歡打籃球嗎?” 白忱漫不經心:“校慶晚會表演節目?!?/br> 阮恂:“這個一點也不好笑?!?/br> 白忱擺了擺手,抓著校服跑往教室門口走,一邊走又一邊回頭:“你要不要下去?” 黃昏帶了點紅調的光打在他側臉上,黑板和半開的教室門之間正好切出一道暗金色的光帶,他走在那片金色之中,像剛從油畫里走出來,或者就要回到油畫中去。 阮恂看的失神了幾秒鐘,反應過來后后知后覺的道:“不了不了,我剛才偷偷跑上來的?!?/br> 白忱老遠對她比了個“ok”的手勢,大步的走出了教室門。 阮恂想,這個家伙,不想參加籃球賽,干嘛說自己要去校慶晚會表演呢?不知道自己和“表演”這個詞完全不搭嗎? 這個時候她還不會想到,白忱并沒有開玩笑,他說的表演,就是真的表演。 == 翌日,運動會開幕式舉行了半個早上,過后正式比賽就已經開始,cao場上彩旗飄飄,吶喊聲和喝彩聲此起彼伏,早上有謝初同和趙越的比賽,下午又正好是阮含一的比比賽,阮恂喊了一天加油,嗓子都快喊啞了。 一直到下午她才反應過來,今天一整天都沒有見到白忱。 “誒,白忱去哪里了呀?”阮恂問。 食堂太吵,冉桑榆沒有聽清楚她說了什么,隨便扒了兩口飯著急道:“快點吃,我們待會去禮堂占座位,要是好位子被搶走了怎么辦……” 阮恂一想,覺得白忱肯定先去了禮堂,于是就再沒有在意,但是等她們去到禮堂,在自己班的區域做好,阮恂東張西望,依舊沒有看見白忱。 “說不定是玩去啦,”冉桑榆道,“老謝啊忱哥他們對晚會都一般感興趣?!?/br> 阮恂“誒”了一聲:“所以他們有可能會不來嗎?” “我也不知道哎,”冉桑榆往臺上看了幾眼,道,“要不你打電話問問?” 運動會期間學生帶手機老師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禮堂里很黑,阮恂拿出手機給白忱打了個電話,忙音響過了幾十秒卻沒有人接,她就只好給又給白忱發了個消息,他半天也沒有回。 只有高一高二的學生上臺表演節目,高三雖然不參加運動會,但是卻獲準可以觀看校慶晚會,因此禮堂幾乎可以說是人山人海,阮恂周圍幾乎都坐滿了,也還是不見白忱來。不來看晚會也無可厚非,但是阮恂總覺得白忱不坐在她后面,好像哪里不對勁。 這時候,臺上的節目已經開始了。 主持人聲情并茂的講著開場詞,阮恂又偷偷拿出手機看了一眼,不見白忱的回信,心想他大概真的是打籃球去了,悄悄的嘆了一口氣。 節目從高二開始表演,第八個就是阮恂他們班女生排練的舞蹈,坐在觀眾席上的七班同學拼命喝彩,以求讓自己班的節目有點排面。而舞蹈表演完之后,女生們都退場了,卻遲遲不見主持人上臺。 觀眾席的學生開始竊竊私語,大家似乎都覺得是出了什么舞臺故障。 臺下的學生開始竊竊私語,主持人才緩緩的從幕后走了出來,但是他接下來的報幕非常出人預料:“下面請欣賞依舊由高二七班同學帶來的節目,小提琴獨奏?!?/br> “我們班什么時候有兩個節目了?”周圍同學都一臉懵逼顧盼左右:“文藝委員還說憋不出節目?這是整了個大招??!” “真的假的,我們班怎么還有兩個節目?” “這個時候喊666就可以了兄弟?!?/br> 就在大家都議論紛紛的時候,阮恂的手機屏幕忽然亮了一下,她一看,竟然是白忱發來的,他說—— 【看臺上?!?/br> 阮恂抬頭的同時,舞臺上多了一束燈光特寫,而周圍的燈都暗了下去,黑暗里只有那一束光。然后一個穿著白襯衫的少年拿著小提琴走進了光里。 當黑暗勾勒出他的側臉輪廓時,阮恂就差點驚叫出聲,是白忱。 她找了很久的白忱,竟然出現在了舞臺上?! 白忱站在黑暗中,站在黑暗之中的唯一光里,朝著臺前鞠躬,最終卻側身而站,那正是高二七班所在的坐席位置。 阮恂的方向。 有的人認出了他,開始小聲議論,接著有許多人認出了他,但是阮恂覺得,自己絕對是第一個認出他的。 他從未如此安靜,安靜的好像不是他,但是琴弓揉上琴弦的那一刻,光落在他按弦的手指上,也溶入他周身的影子里。于是第一聲琴音打破了安靜,他又是白忱了。 阮恂以為他的曲子會是張揚沸騰的,卻沒有想到,小提琴柔和悠長的旋律就像是那束光,像春天的密雨,像雨落下時沾濕了誰的頭發。像風穿過葉片的間隙,昆蟲在竊竊私語,而樹下走過的人正好聽見了,無聲的笑了笑。 沒有人知道白忱竟然會拉小提琴,也沒有人想到他竟然會上臺去表演,對于同校同學來說,這簡直像是一個滑稽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