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
無視掉少女投過來的崇拜眼神,他安靜了兩秒:“我還沒見過你輔導員長啥樣,挺好奇的?!?/br> 尤一哦了一聲:“學校網站上有,你搜我們專業然后找到王旭林——” 他直接推著她的肩膀往前走:“我懶得找,你帶我去看看真人?!?/br> 尤一心想心上人的嗜好也太奇怪了吧,難道他對于每一個沒見過的人都會想要當面面個基瞻仰一下真容嗎。 那如果他喜歡的是千頌伊這種級別的,是不是也要大張旗鼓地飛到韓國去,找到她的經紀公司,和她思密達一下呢? 怎么就不可能了,她轉念又想。 心上人有錢。 都9102年了,她難道還不知道,有錢就是可以為所欲為嗎。 ** 在去的路上,賀涼喻看她心情似乎還是不太好的樣子,有一搭沒一搭地勾著她聊天。 “為什么你爸爸姓錢,你mama姓沈,你卻姓尤,你是隔了一代,跟你爺爺輩的姓嗎?” 尤一笑了笑,搖了搖頭:“我不是我媽親生的?!?/br> 賀涼喻呵了一聲:“我也不是我媽親生的?!?/br> 尤一哇了一下:“我們的童年經歷竟如此相似——” “我是我媽充電話費送的,”賀涼喻唇角勾起,露出一抹嘲諷的笑,“狠心起來的時候,比白雪公主的后媽還要殘忍,就跟沒生過我這個兒子一樣?!?/br> 尤一這才知道兩人溝通上存在一些誤會。 “我真的不是我媽親生的,我的親生母親,在生我的時候就難產去世了?!?/br> 賀涼喻愣了愣,低頭看著她:“抱歉……” 少女無所謂地笑了笑:“我沒事啦,其實說實話,我對她沒多少印象,從我懂事時起,在我身邊守著我護著我的,就是我媽?!?/br> “她真的很疼我,把我當親生女兒一樣看待,而且我知道,她這么多年一直都沒要孩子,都是為了照顧我的感受?!?/br> 賀涼喻看著她雖然眉眼飛揚地夸著沈知是,但眼睫低垂間還是透出幾分低落:“你見過我舅舅吧,應該不難看出他是個土豪?!?/br> “我跟你說哦,我曾經思想不正確地想過,如果我媽不嫁給我爸,會不會過上更好的生活呢?” 賀涼喻想起了她家里那幅大師遺作,以及在發型屋里安迪和托尼對錢富極其恭敬的態度,決定先把生活好不好這個問題忽略過去。 他只是抬起大手,在她發頂輕輕揉了揉:“子非魚,安知魚之樂?!?/br> “知道是思想不準確的事情,就別瞎想這么多?!?/br> 尤一仰起頭,像是不經意地問他:“那你是思想正確的事情嗎?” 賀涼喻:“……” 臥槽,這讓他怎么回答。 回答是的話,那就是讓她可以多瞎想自己。 回答不是的話……他怎么可能自己罵自己思想不正確! 靈魂離體了數秒,他才恍惚地意識到,自己好像被一個小姑娘無意識間撩了一回。 ** 從生物園的羊腸小道穿出去,再走個幾百米,就是第三教學樓。 因為園內的道路泥濘,即便這條小路很方便,大多數不是為了趕時間的人,都不會選擇這條道。 所以夏笙才沒想起來生物園里找她。 新聞學院的輔導員辦公室,在教學樓的一層。 她們年級有兩個輔導員,負責六到十二班的,叫王旭林,是一個已過了不惑之年的地中海中年男。 寢室夜聊的時候,尤一有聽倪霜說過,這王旭林人長得有點猥瑣,做的一些事情也挺猥瑣且為人所不齒。 比如他會以便于聯系為名,讓年級的一些女生加他微信。 然后會在微信上隨機挑部分人,給她們轉發一些隱晦帶顏色的文章。 而一旦你反應過激一點,他又會給你回個‘剛才女兒拿了我的手機玩,你不要太介意’來做托詞。 夏笙就收到過一回,憤怒到三分鐘之內就敲了一篇小論文回了過去,大概意思就是‘您女兒我記得只有三歲吧,真厲害,隨便搗鼓一下手機都能把爸爸看過的歷史文章給轉發出去’巴拉巴拉。 自此,夏笙就被王旭林拉黑了,且專業里但凡有評優入黨這些事情,基本上都沒她什么事。 尤一跟他接觸的比較少,主要是平時上課之外的時間都用來做兼職了,沒什么時間去跟輔導員打交道。 辦公室里,兩個輔導員都在,負責一到六班的輔導員張帆正站在王旭林的辦公桌前,撐著桌子不知道在跟他說些什么。 因為尤一成績不錯,又長得白白糯糯的很討人喜歡,所以張帆記得她。 看到她進來之后,她挑眉咦了一聲:“尤一?這么巧,我剛才還說到你呢,怎么最終出來的終面名單上沒有你啦?” 她頓了一秒,話里帶上了一點譴責的語氣:“我不知道當初王老師有沒有跟你說過,既然報了名,就要對自己負責,也對山區的孩子負責,如果當初不能確定自己最終要不要去的話,就不要報名,把機會讓給其他——” 尤一打斷了她:“張老師,我這次來,就是想要問一下王老師,為什么我突然就從名單上消失了?!?/br> 張帆詫異地看向面色有些尷尬的王旭林:“王老師,你剛才不是說是尤一主動跟你說參加不了終面了嗎?” 王旭林卡了一下殼:“我……”尷尬地摸了摸光亮的發頂,他又輕聲咳了咳,“是這樣,尤一同學,你知道我們這次要去支教的地方位于哪里嗎?” 尤一還沒開口,一道低淡的聲音搶在前頭:“青海省海東地區黔瑯縣貢沙里村?!?/br> 她側目朝賀涼喻望去,表情很是驚異。 這個神奇的男人,他怎么會什么都知道。 男人黑睫微斂,垂首朝她勾了勾唇角,笑意未達眼底。 王旭林在一旁打斷了他們的對視:“是吧,既然你知道是青海,那也應該知道那是高原地區,申請者必須要有良好的身體素質?!?/br> 說到這里,他停了下來,在尤一的小身板上掃視了一下,目光肆虐,略帶著色氣,望得尤一心生不適,微微皺起了眉。 突然,砰地一聲巨響,一只骨節分明的大掌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 王旭林被嚇得哆嗦一下,收回目光仰頭看著面色不善的男人:“你你你,你干嘛?” 賀涼喻左手撐著桌子,偏頭漫不經心地捏了一下右手指節,活動間發出的嘎達聲在沉寂的辦公室里清晰可聞:“沒干嘛,就想問你,看夠了嗎?” 被他的氣勢這么一壓,王旭林呆滯了兩秒,咽了咽口水:“看,看夠了?!?/br> 賀涼喻笑了笑,舌尖頂了一下后槽牙:“最好是看夠了?!?/br> 王旭林:“……” 他終于反應了過來,一拍桌子站了起來:“不是,你誰啊——” 尤一在一旁沉沉地開口:“所以王老師,你是覺得我太弱了,會承受不住高原地帶的氣候和環境?” 王旭林將注意力轉回到她身上來,撇嘴嗯了一聲:“對啊,你看看嘛,你個子小小,平時說話輕聲細語的,看起來螞蟻都不舍得踩死一只……” 尤一語氣驚奇:“所以老師你沒事的時候,會故意去踩死螞蟻嗎?” 看著他吃癟的樣子,賀涼喻自喉里溢出一聲笑,挑眉嘖了一聲:“按照老師的邏輯,他這個子,應該也是舍不得踩死螞蟻的?!?/br> 身高撐死了不超過一米六五的王旭林漲紅了一張臉:“反正我評估了一下,覺得陳意映同學比尤一同學你更適合這一次支教?!?/br> 旁邊的張帆也算是聽明白了,這是王旭林自己改了主意,把尤一的名額給了另外一個女生。 她當然知道這樣不好,但眼下大局已定,即便不贊同,她也只能等尤一走了之后,私下里和王旭林溝通。 而現在,她只能先幫著從中勸和:“尤一啊,王老師這么考慮也是關心你,要是到時候去到,發現適應不了或者真的有些什么意外……” 尤一沒有看她,只是直勾勾地望著王旭林。 從小到大,說是家庭的教育方式也好,說是自己在成長中形成的三觀也好,尤一一直都是不招事不惹事,人犯我三分依舊安靜如鵪鶉的個性。 反正沒有涉及到底線的事情,她很多時候就樂呵呵地笑過去就算了。 要是什么都計較個一分一毫的話,她每天能把自己氣成一個氣球在原地爆炸個一百遍。 但此時此刻,她突然覺得,這種做法是不是錯了。 有的時候,一味的隱忍,一味的妥協,不但不會讓別人覺得虧待了你,并且在下一次有機會的時候,第一時間想到你。 他們只會越來越得寸進尺,慢慢地,會覺得你這么做,就是理所當然的。 基本同理于升米恩,斗米仇。 哪怕有天你只是爭取一些本就屬于你自己的東西,這些人也會在旁邊用譴責的語氣怪罪你‘你這次怎么這么不懂事啊’。 懂事,懂事能吃嗎? 被她直直地盯了許久,王旭林只覺得頭皮發麻,身子發憷。 “既然這樣——” “老師,你知道他是誰嗎?”尤一打斷了他的話,突然指了一下賀涼喻。 王旭林呆呆地搖了搖頭。 “他是我男朋友?!庇纫幻蛄嗣虼?,又問了一句,“你知道他為什么會成為我的男朋友嗎?” 王旭林再次呆呆地搖了搖頭,看著面前低著頭的少女,唇角漸漸上揚,勾起一抹清淺的笑容。 笑得他毛骨悚然,笑得他心肝兒顛顛顫。 “那我告訴你?!彼偷烷_口的同時,往后退了半步,并繃直了腳背,嬌喝了一聲。 “嘿哈?。?!” 下一秒,只見她猛地揮起腳,垂直著朝上踢了一記。 王旭林只覺得有一陣狂風朝自己的耳邊猛地襲來,吹得頭頂寥寥的幾根發絲無助孤單又可憐地瑟瑟搖擺了一下。 尤一高抬起的左腳,離他的耳朵還有幾公分的時候停住了。 而她的右手則握成拳,直直地揮到他眉心,那陣隨之而來的凜風震得他眼睫輕輕顫了顫,震得他虛虛地往后一倒,癱到了辦公椅上,被冷汗濡濕的后背緊緊貼著座椅。 “那天他被人堵在巷子里要保護費,哭得梨花帶雨的時候,我就是這樣,赤手空拳地趕跑了那群混混,救了他?!?/br> 她慢慢將手腳放回到原處,神色平靜地看向此刻滿眼都透著不可思議的高大男人:“親愛的,你跟我說過,在那一刻,你就無法自拔地愛上了我,是吧?” 賀涼喻薄唇掀了又闔闔了又掀,半晌才怔怔開口:“是……是啊……”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