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老板揮了揮手示意他走開。

    服務生：“不好意思，我們這邊是有最低消費的?！?/br>
    小老板終于抬起頭：“多少？”

    服務生：“兩百先生?！?/br>
    小老板從錢包里抽出兩百塊錢放到桌上：“買安靜?！?/br>
    服務員嘴角抽了抽，又說：“那先生，我幫您換一個角落的位置？那邊應該會更安靜?！?/br>
    小老板不耐道：“我就喜歡聽他們說話?？腿擞幸馑际悄銈兊曜畲蟮馁u點了。你可以上菜了?！?/br>
    季知益那桌一起扭頭看他。

    服務生滿臉黑線地閉嘴走開。

    小老板低頭一看，發現季知益已經給他發了一條短信，讓他報警。他抓起手機，去往角落的廁所。

    湯米嘀咕：“真是個怪人。明明看起來腦子還蠻正常的?！?/br>
    季知益：“……”

    湯米視線時不時落到旁邊的杯子上，一直在用各種方法哄季知益喝水。過了會兒坐立不安，直言問道：“你這么不喝呢？是不喜歡喝這種嗎？”

    季知益把檸檬水推過去說：“我最近胃不好，不喜歡喝冰的。你也別喝酒了，喝杯茶醒醒酒吧。你喝醉了我也不方便送你回去?！?/br>
    湯米搖手說：“不，我喝酒就行了?！?/br>
    這時餐廳的大門再次被推開，一群穿著便衣的男人走進來，他們在餐廳里環視一圈，發現沒有危險，直接朝季知益這邊過來。

    幾人圍在他們身后，堵死了全部退路。季知益示意地指了指對面的湯米。

    一名男人把手伸向后腰：“從現在開始，都不準亂動?！?/br>
    湯米緊張回頭：“不是，你們是誰？想干什么？”

    服務生跟著小跑過來，詢問發生了什么事情。

    “警察。我們接到實名舉報，有人涉嫌欺騙他人吸毒。請配合調查?！?/br>
    服務生徹底愣住。

    男人指著那杯檸檬水問：“是這杯東西嗎？”

    季知益點頭：“應該是?！?/br>
    “送去檢驗?！蹦腥舜魃鲜痔?，又問：“報警人是誰？不是個男的嗎？”

    隔壁小老板站起來。

    湯米掙扎著大罵道：“他放屁！我根本不認識他，他這是報假警，這是誣陷，我還要告他名譽詆毀呢！”

    季知益說：“應該是冰塊有問題。他給我的冰塊是白色的?！?/br>
    服務員連忙道：“我們提供的冰塊絕對沒有問題！”

    “這個我們會調查?！毙「琰c頭，“麻煩跟我們回去做個筆錄。店里的監控也調出來。還有你們老板呢？認識這個人嗎？”

    服務員也不知道該怎么回答：“他就是日常的普通客人，花大錢預約了我們晚上的時間。在這之前我們沒見過他??！”

    警察小哥抬手表示明白：“這個我們自己會調查。你只需要回答我們的問題就可以了?！?/br>
    湯米冷汗都下來了，回頭不斷張望，看著季知益滿是錯愕，神情從震驚轉向懷疑，最后是自己都不確定的動搖。

    “你為什么會知道？誰告訴你的？是不是葉集？是不是恒星跟你們約好了聯手害我？他是不是用這個條件讓你放棄追究？”

    他爆發出一股巨大的力氣朝季知益這邊踹來，兩位小哥差點沒按住?！班亍钡靡宦?，這次被徹底壓在地上。

    小老板側抱過季知益，將她轉到自己的身后。

    “你們這群畜生都不是人！”湯米紅了眼罵道，“你們害我！這是他們一手策劃的，跟我沒關系！季知益你就這么恨我，非要我死是不是？我說了一切都是葉集的錯是他！”

    小哥怒道：“老實點！蹦什么呢？”

    季知益看著他的無知真是覺得可憐。

    “你這人，害人的時候不知道被人拿去當了刀，現在輪到自己被害，也不知道是誰下的刀?！?/br>
    季知益斂起表情，面沉如水道：“在警察調查清楚之前，主動說出實情，那叫自首。被逼犯罪并行動，那叫脅從犯。你自己選吧?！?/br>
    湯米發熱的腦子像被淋了一盆冰水，轉瞬清醒，他瞪著眼睛道：“不是的，警察，不是我主謀，是葉集逼我，他拿我女兒威脅我……”

    小哥控制住他的手，把他往外面帶，點頭安撫說：“先上車，慢慢說，不要急，反正你也走不掉?！?/br>
    ·

    小老板登記好身份證，開車跟季知益去做筆錄。湯米被壓上警車，先一步離開。

    季知益坐進車里，揉著自己的額頭。

    小老板說：“你是困還是累？車后面有咖啡?！?/br>
    季知益看著遠處稀疏的路燈，只有昏暗的燈光，深處還是一片黑暗。

    “我在想。原諒是每個人必修的課程嗎？”

    她不原諒。也許數十年后她記起現在的事情，也不會選擇原諒。

    哪怕這種濃烈的仇恨，源于這個世界沒有發生過的事情。

    小老板說：“不是，也不是受害者的義務。你當然有權利去不原諒，只要別拿別人的錯誤來懲罰自己?！?/br>
    小老板打開車內的燈光，瞬間亮堂起來。他問道：“晚上宵夜吃什么？”

    季知益沉吟拿不下主意。

    小老板又說：“回去再想吧。多想想這種問題，才會讓人覺得高興?！?/br>
    ·

    那杯水的鑒定結果還送過來，湯米已經把什么都招了。狗咬狗地要把恒星內部的員工都扯出來。

    “我后來后悔了，真的后悔了。我想跟她買斷版權，包括署名權，可是季知益不愿意。那時候兩首單曲已經在錄制，mv都拍好了，錢投進去幾百萬。你說我能怎么辦？我敢說嗎？”

    警察兩手環胸，無奈道：“說你自己的。別老cue其他人回復。我們是警察不負責捧哏?！?/br>
    湯米繼續說：“我真的是被指使的……不，我是被脅迫的！是恒星的人逼我這么做的，我頂多算從犯。我以前也沒販過毒，你們相信我好嗎？”

    正在做筆錄的警察聞言抬了下頭，說道：“這不正給你坦白的機會嗎？知道什么都說出來，幕后主使、過程、目的。我們會去查證?！?/br>
    另一人問道：“你有證據證明這事跟葉集有關嗎？毒品來源在哪里？他藏毒的地方是什么？都跟哪些人有過交易還知道些什么？你這故意說一半藏一半，當我們警察傻??？”

    湯米說：“我打過交道的只有一個葉集，東西是他給我的。恒星上層，沒幾個人是干凈的。我只是聽說過，可層次太低根本沒本事參與。我上哪兒去找證據？我不就是人證嗎？”

    警察：“你要提供可靠的情報，不是你說了我們就能去抓人。把人請過來又沒有證據，然后呢？”

    湯米：“你們可以用我的手機，給葉集發條短信，就說一切都做好了，沒有問題。我不提毒品，你看他明天會怎么做。如果他明天爆出季知益吸毒的事，總能證明我說的是真的了吧！我也可以實名舉報??！”

    警察拿來了手機，讓他解鎖。

    手機里所有的信息都被消除了，或者說重要的事情根本不會通過電子產品來交流。

    界面調到通訊錄版面，問道：“哪個？”

    湯米指出其中葉集的號碼。

    警察：“怎么發？”

    湯米喉結滾動，額頭有一層薄薄的冷汗。他嘴唇無聲蠕動，似乎在思考最合適的措辭。片刻后，說道：“就發，‘好了。我明天下午走?！?/br>
    警察小哥覺得這應該沒有問題，按照他的意思發了出去。

    湯米坐立不安，緊張問道：“如果他們真的有問題，我算舉報有功嗎？”

    警察：“行了，我到時候給你寫一句?！?/br>
    考不考慮就是法官的事了。

    ·

    第二天大早，恒星接連發布了幾則公告，將還在睡夢中的人都炸了出來。

    “在發生范卿的抄襲事件之后，恒星上下深感悲痛，同時高度重視。因為相關員工已經離職，調查真相需要時間。經過我們對湯米的詢問調查，終于還原出事情真相，恒星娛樂現對公眾給出解釋?！?/br>
    “據湯米所述，季知益當年選擇售賣新歌時，只是一位沒有名氣的創作人，她當時已經有進軍娛樂圈的意圖，只是沒有門路。于是與多年的好友湯米共同策劃了整件事。先是假意同意賣出歌曲署名權，里應外合，讓湯米把兩首歌以五百萬的高價推銷給范卿。計劃等范卿出單曲時，進行舉報抄襲的營銷，為自己提高知名度，以受害人的身份，爭取大眾的同情來謀利?！?/br>
    “意外情況是，季知益提前簽約情義，并借由綜藝節目大火?？墒撬耘f不滿意，執意要按照計劃進行。湯米因為覺得良心不安，反水舉報，說出真相?！?/br>
    “網上可以查證，季知益并沒有及時登記版權?！?/br>
    “最后還得知一件事情。季知益因為創作時期陷入瓶頸，采取了吸毒的激進措施，之后開始上癮。所以需要大量的金錢來維持自己的需求，才鋌而走險，想出這種營銷手段。望情義能約束自己藝人的德行?！?/br>
    “恒星娛樂堅決打擊抄襲、槍手等行為，堅持原創，堅持公正，會對范卿做出合理處置，歡迎大家監督?！?/br>
    幾條內容信息量爆炸，網上一時眾說紛紜。

    恒星方認識的營銷號全部出動，在網上各種造勢帶節奏。早晨新聞接連推送，預計恒星數日暴跌的危機終于可以停止。

    恒星方面這次下了大力氣，網上群情激憤。情義公司公關部被這架勢嚇住，以為對方真有內情跟證據，選擇暫時沉默，緊急找季知益核實情況。

    “臥槽？這事兒還沒完??？一天要幾個反轉？這幾天熱鬧得跟過年一樣，再這樣這瓜吃不起了??！”

    “這瓜已經餿了?？?！”

    “這真相真是一環套一環啊，我真的是驚呆了?！?/br>
    “這么說的話，范卿雖然可惡，但會賊喊捉賊的季知益顯然更加可惡啊?！?/br>
    “范卿還給了一個小透明五百萬，這已經是選擇天價了，知名詞曲人都不一定賣得出這種價格。我就說價格抬得那么高一定有問題。所以是太天真被騙了？”

    “現在就急著站隊的你們，不怕臉疼嗎？被打多了會殘的?！?/br>
    “恒星都出這種官方解釋了，應該是有把握的吧？不然就是造謠啊。那是犯法啊?！?/br>
    “我覺得吧，如果季知益沒有版權登記，又沒去跟恒星確認是否有投遞記錄，那恒星的確很冤啊。他們怎么知道那首歌不是范卿原創??？所以攻擊范卿和湯米就夠了，恒星最大的責任只是處理手段不正當。哦不，現在多了個季知益?！?/br>
    “季知益吸毒？對不起吸毒一生黑，不接受復出不接受道歉。去死吧?！?/br>
    “也別罵范卿，本來是你情我愿的事，就是不光彩了一點。季知益那就是純粹的詐騙 吸毒了?！?/br>
    “清清白白季知益。那個湯姆不反水的話誰知道真相？666！我見過的最牛cao作！”

    ·

    季知益一臉疲憊，跟小老板出了醫院，準備去吃早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