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
“就是,我不想要手機……我現在還在上學,要新手機也沒多大用,我想換一下,爸爸能不能給我報個課外班啊。我看明月姐和一鳴都有在上?!苯惶鸬椭^,看起來有些不好意思,“我比較笨,最近有幾科感覺有點跟不上,但是不想拖后腿……” 她越說聲音越小,看上去就像是覺得自己不聰明,成績拖后腿有點不好意思了一樣。 江父一下子愣住了。 “給她上什么課外班???就她這豬腦子,學不出來,就會浪費錢?!苯咸恍嫉仄财沧?。 “就你?笨的和豬一樣,還好意思說要報班?哈哈哈哈哈哈哈!”江一鳴嘲笑出聲,“年年期末吊車尾……” “一鳴!別這么說你jiejie?!瘪T曼曼心里覺得更加不妙了,今天這事情一樁一樁都是對她意有所指。她就是靠著溫柔小意才把江父哄到了手,成功嫁了進來,要是讓江父覺得她苛待他前妻的女兒,他該怎么看她? 她一開始被蔣菲打上了門,心里恨的要命,從一開始在教育江一甜上就留了個心眼。她對江一鳴和阮明月的教育從來都不放松,英語課、奧數班一個接著一個,哪怕江一鳴不想上,她也硬是從老太太手里搶人,給送去上課外班。 可江一甜呢?她有意無意地在這個時候悄悄忽略了江一甜的存在,只放她出去玩,從來沒管過她的學習。在江一甜成績考得不好的時候,也不罵她,只告訴她“沒事,不擅長就不要苛求自己啦,快快樂樂地玩不好嗎?反正家里養得起你?!?/br> 江一甜這小丫頭,怎么這個時候突然提起來要報班了。 “馮阿姨心疼我,從來不給我報課外班?!苯惶鸬穆曇羟宕嗵鹈?,帶著一點少女特有的活潑勁兒,“她怕我累到,但是我不怕累,我想趁現在還來得及,多學點東西……不知道可不可以???” 她說完,還用期盼的目光注視著江父。 江父意識到自己真的忽略江一甜太久了。 他可能是想岔了,他這個女兒年紀還小,人又單純,是真的覺得別人都一心為她好了。 她從來沒上過課外班,但是他知道江一鳴和阮明月都是大班小班不間斷的。連不是他親生的阮明月都花著他的錢去學習,他的親生女兒想好好學習,卻沒學習的機會。甚至還怕他不給她報班,提出不買手機的要求。 “以后要報什么班,直接和我說?!苯刚f,目光卻停留在馮曼曼身上,看得馮曼曼一陣心驚,“至于手機嘛——”他停頓了一下,看著江一鳴放在餐桌上的新款水果手機,“一鳴和她換一下?!?/br> “不行!”這是江一鳴的大哭聲。 “這個死賠錢貨她哪配用一鳴的手機?”江老太太一起,又憋不住冒出了兩句賠錢貨來。 江父不為所動:“早該這樣管管他給他個教訓了?!?/br> 在江一鳴的哭嚎聲中,江一甜換了內存卡,拿著他軟磨硬泡一個月才買到手的新手機上樓學習去了。她的口袋里還多了五百塊錢,說是給她當零花錢,報班的另算。 上樓的時候,江一甜往下看了一眼。 馮曼曼正看著江一鳴挨訓,見她上樓,抬頭看了她一眼,那一眼看得她背后都有點發毛了。 嘖,還是沖動了。 必須得早點搬出去。 她進屋鎖門一氣呵成,把手機格式化了一遍,安裝了背單詞的程序。 這時候,手機振動了一下,來了一條新消息,來自一個陌生的號碼。 【江一甜同學你好,我是崔澤之,請問方便通話嗎?】 噫,這個人怎么知道她號碼的? 她心知這一出電話要是不打,明天他還會找上門,索性早點解決。 于是她迅速回復:“現在就行?!?/br> 話分兩頭。 崔澤之上了車,路上暈的厲害,又喝了幾口檸檬水壓著,那股難受的不行的惡心感才散去了。這檸檬水還真挺管用。 來接他的是他的表哥陸霖,年紀比他大幾歲,這一路上一直勸他別喝外面的東西,來路不明之類的。 崔澤之自己倒是無所謂。他的身體反應非常敏銳,喝下這檸檬水的清涼舒適感騙不了人,這檸檬水對他身體有好處,他能感覺到。 只不過嘛……拿著女孩子的水壺喝水,總覺得有些怪怪的。 他看著這個粉色的水壺,想起來自己剛剛似乎是直接喝水,沒有避開壺嘴過,他不禁覺得臉上有點發熱,好尷尬啊。 一到家,崔家人就連忙把崔澤之送去做全身檢查,然后順便對剩下的那點檸檬水做了個檢測。 檢查的結果讓人大吃一驚。 崔澤之的病情,似乎被抑制住了,檢查的指標也有所回升。 而那瓶檸檬水,也只是普通的檸檬,普通的蜂蜜,水里也沒有什么其他的成分。 崔澤之的病發情況他們是知道的,需要及時給吸氧、輸液。病發之后起碼一個禮拜,他不能食用任何固體食物,一切營養都只能靠吊針輸進去。而且崔澤之的病情一次比一次嚴重,幾乎可以斷定很難有抑制或者是好轉的可能性了。 如果不是這樣,崔家人也不會放崔澤之去人多眼雜的普通學校,好去度過他的“最后時光”了。 這瓶檢測報告上如此普通的檸檬水,怎么能喚醒陷入昏迷的崔澤之呢? 所有人都覺得這是巧合,和檸檬水沒有什么關系。 但是崔澤之不這么認為。 那種昏迷當中被喂下檸檬水之后的舒暢輕松的感覺他前所未有,就像是鎖住他四肢百骸的鐐銬被人撬動了一樣。他吃過很多藥,但是沒有一次有著和這杯檸檬水一樣的效果。 他需要這個。 崔澤之用了五分鐘就拿到了江一甜的手機號,并且給江一甜發送了一條短信。 幾乎是在江一甜回復信息的同時,崔澤之就撥通了電話。 作者有話要說: 江一甜:我,戲精,打錢 第9章 電話響了兩聲,就很快被接通了。 “崔同學,你身體怎么樣?好點了嗎?”江一甜開口就問。 “我以為你會問我怎么知道你手機號碼的?!贝逎芍α艘宦?,語氣里帶著調侃。 “還能怎么知道啊,你隨便給老師打個電話,或者隨便找一個同班同學問都能知道?!苯惶鹌财沧?,萬惡的有錢人什么都能弄到,“我的手機號可不是什么秘密?!?/br> “托你的福,我身體狀態不錯。醫生說有好轉了?!贝逎芍陔娫捘沁呎f,“我本來以為我今天會死在那的?!?/br> ……如果沒有我的話,你八成要涼。 江一甜在心里想著,說的話里卻帶著驚訝和不可置信:“天啊,你這是什么病,怎么那么嚴重???抱歉我沒想到,我以為你就是中暑還是低血糖暈了,我沒給你吃壞東西吧……” “老實說我也不知道我這是什么病,從小就有,說不定以后醫學界要拿我的名字命名呢?!贝逎芍猿暗匦α诵?,“就是身體弱,每隔一段時間可能會陷入昏迷,昏上幾天才能醒過來。所以我今天醒過來,醫生都很震驚呢。多虧了你啦?!?/br> “我今天把檸檬水喝掉了,讓家里給我做,可是做出來都不是那個味道呢?!贝逎芍恼Z氣里甚至帶上了些抱怨的意味,“你怎么做的啊,明天能再給我帶一杯嗎?” 壞了。江一甜心里咯噔一聲。 這家伙的病會讓他昏迷好幾天嗎?今天醒的那么快,可別露餡了。 靈泉這種東西神異之極,如果暴露,足以讓貪婪的人鋌而走險,做出可怕的事情。 在江一甜剛穿越到末世的頭一年,她對人性還抱有期望,還愿意使用靈泉去幫助別人。那時候她年紀小、見識淺,甚至不懂去隱藏自己身上的神異之處。她在一個幸存者基地停留的時候用靈泉救了幾個人,當即就被基地首領下令抓起來,逼迫她透露出這種“藥水”的來源和配方。 如果不是恰逢喪尸潮來襲,整個幸存者基地幾乎淪陷,基地首腦棄城而逃,她可能會死在基地首領的逼迫之下,或者被基地控制,失去自由,成為基地源源不斷的“藥品資源”。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的道理,她是懂得的。 現在的社會雖然依舊遵循著法律秩序,但是總有特權階級可以打破規則。螻蟻尚且偷生,有多少位高權重的病人為了多活幾日,愿意不惜一切代價。她的靈泉恰好有著讓這些人趨之若鶩的效果。她沒有能力在暴露靈泉的情況下保護它,一旦暴露,她連逃都逃不掉,甚至可能會淪為可悲的小白鼠。 想到這個江一甜就不寒而栗。 她寧可死掉,也不愿有這樣的結局。 不行,必須要在崔澤之發現靈泉之前打消他的念頭。他的那句話確實幫助了她,但是她這次使用靈泉,已經扯平了,現在他的死活和她沒有一點關系。 “誒,我壓根就沒做什么,你不要謝我啦?!苯惶鸺傺b沒聽出來崔澤之的言外之意,“我根本沒幫上什么忙,我完全就是胡來,謝天謝地那杯檸檬水沒加重你的病情。你可別亂吃東西……” 崔澤之聽出了她話里面推脫的意思,他也沒在意。 “你是不是今天在想,我病的那么重,為什么還要來學校?”他的聲音平靜,仿佛不是在說自己,而是在說其他人的事情一樣。 還沒等江一甜禮貌性的發表疑問,他就繼續說下去,語氣甚至是輕快活潑的:“我快要死了?!?/br> 江一甜愕然,一時竟然沒能接下話去。 她見過很多快死的人,他們絕望、滿身戾氣、性格古怪,恨不得把全世界人都拖下水。 而崔澤之不是,他只想享受為數不多的日子。 崔澤之的聲音很好聽,聽起來剛剛過了變聲期不久,語調平靜無波:“我的病一開始是一年發作一兩次,昏迷一個禮拜,但是最近的半年里,我昏迷了三次。越來越頻繁,昏迷的時間越來越長。上一次病發的時候,他們說我的心跳甚至都停止了。那次醒來之后,我就知道我快要死了?!?/br> “抱歉……”江一甜聲音一下子小了。 “你沒有必要抱歉,人總是要死的。我這輩子已經做了很多事情,活到現在已經很不容易了。只是覺得有些遺憾而已?!彼f著,聲音里還帶著笑意,“雖然我已經很珍惜我的每一分鐘了,但是還有很多事情沒來得及做啊?!?/br> 這句話不知道為什么,在江一甜的胸口撞了一下,讓她覺得有些悶悶的。 她曾經覺得被人誣陷、被人斥責是天大的事情,她愿意用生命去換取所謂的“清白”。在經過末世的磨難之后,她才明白活著究竟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在末世的時候,她曾經暗暗想過,如果能回到過去,回到割腕自殺之前,她一定會珍惜自己寶貴的生命,不讓生命里的每一分鐘虛度。 只有差點死掉的人,才真正能懂生命的寶貴。 她懂,崔澤之也懂。 “你今天昏迷那次,是覺得自己要死了嗎?”江一甜突然問了出口。 “是啊?!贝逎芍卮?,“你問這個做什么?” “那個時候,你最遺憾的事情是什么?”她追問。 “炸雞。死之前還沒吃過一次炸雞,真的是個遺憾的事情?!贝逎芍f。他說的很認真,沒有一點開玩笑的意思,而是帶著一些莫名的……感嘆。 江一甜大笑了起來,她笑得向后一倒,倒在柔軟的床鋪上,幾乎笑出了眼淚。她很久很久沒這么開心地笑過了。在末世的時候沒有,回來之后也沒有。 在那邊她沒有一個親人,沒有一個朋友,她覺得孤獨?;貋碇?,沒有人懂得她經歷過的事情,沒有人明白她曾經在生死之間徘徊,她也覺得孤獨。 這個時候她突然覺得,崔澤之會懂。 那樣生死一線的日子,他過了十幾年,而他像在末世的她一樣,努力地活著。 她突然不想讓崔澤之死了。 “是不是有點好笑,我今天回家之后,立刻就讓人給我買了一塊,嘗了一口,差點被送去洗胃?!贝逎芍纳ひ衾飵е?,就像是老朋友一樣和她說著剛剛發生的事情。 “喂你不要這么作死啦?!苯惶鸱藗€白眼,這人就是在作啊。 “反正都是要死的人啦,不趁機多體驗一點新東西,以后就沒機會啦。你看,我之前從來沒上過學,這次我就和我爸爸說,反正快死了,也讓我知道學校是什么樣的吧。我爸爸這才同意把我送過來聽課?!?/br> “……然后一來就看見我們班在吵架?!苯惶鸫蟾琶靼诪槭裁葱iL是那個表情了。 “哈哈哈哈,吵架也很有意思啊?!贝逎芍陔娫捘沁叴笮?,然后就是一連串的咳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