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節
天氣太冷了,林生嘴里呼出的都是白氣,看著自己凍紅的雙手里拿著的新劇本:瞿陽不堪網友言論的攻擊,選擇和新漪同樣的自殺方法,溺水而亡。但自從新漪在江邊出事后,江邊設置了安全員,他幾次靠近都被喝走,最后他選擇了家附近了一條河作為自己的長眠之地。 林生事先簡單地和蘇子涵對著戲,他不知道自己是被凍的,還是蘇子涵的演技太好,就算只是試戲,瞿陽也把那份絕望深深刻在眼里,連帶著他的心也忍不住悲憤起來。 這段時日,他又何嘗不是飽受網絡暴力的困擾,此時這個作品,對他來說,得不得獎已經不太重要,他是真心地希望這部電影成片后,能被更多的人看到,讓那些網絡施暴者能夠加以反思。 熟悉新的劇本過后,正式開拍— 新夏拿著一個啤酒瓶,眼眶紅得要命,竭力不讓自己流淚,然后灌了一大口酒。 搖搖晃晃地從地下酒吧里出來,抹了下眼角,嘀嘀咕咕道:“這風怎么辣眼睛啊?!?/br> 走了兩步,他又開始咒罵阿贊,行尸走rou地走地在路上,自言自語,他羅列著自己和阿贊的回憶,他想不起當時到底是自己招惹的他,還是阿贊引導著自己,可讀書時期他們確實真心相愛過。他又開始罵阿贊,沒有邏輯地罵,就是想要發泄出來。 反正清晨的路上也沒什么人,就算有人的話,也只會把他當作一個瘋子,不會靠近。 一位做早點攤的阿姨看到他,嚇得走到屋內,激起了他心中的怒意,不甘喊道:“我很可怕嗎?我明明樣樣都很優秀,為什么阿姨你也要躲我?那個男人哪里比我好?除了有錢哪里比我好?!” 自是沒有人回應。 “好??!都離開我,meimei也離開我!多好!”新夏又給自己灌了口酒,酒水順著脖子漏了一身也不在意,他眼睛猩紅,發現河邊站著一個男人。誰看到他都躲,可這個男人卻不躲。 有點意思,他踉踉蹌蹌地靠近,卻發現這個男人在這樣寒冷的天氣里,穿的極其單薄,面色慘白,胡茬滿面,無神地望著水面。 新夏喝高了,腦袋比正常人慢半拍,“喂”,叫了他一聲。 這樣近的距離,男人不可能沒有聽到,新夏肚子里窩著火,“連你也瞧不起老子?” “滾?!边@是瞿陽對新夏說的第一個字。 新夏的怒火徹底被點燃,一拳頭砸到他臉上,“你他媽也瞧不起老子!瞧不起老子!” 瞿陽被打得愣了下,也一拳頭還給他,“哪里來瘋子?” 二人迅速扭打在一起,下手都是極狠,宣泄著彼此心中的憤恨和無力的壓力,兩個男人打到脫力,東倒西歪地躺在地上。 意識最后清醒的一刻,新夏看到河邊留著一張寫滿字跡的紙,抬頭是遺書二字。 瞿陽見他醉死了過去,本想繼續自己跳河,他不會游泳,這樣跳下去,必死無疑。他又站到河邊,閉上了眼睛,良久,他低罵了聲,又轉回去的把新夏扛起來。 這條街路上一個人都沒有,這人就這樣醉著,要不了多久就會因為體溫太低休克而亡,他走得也不安心,黃泉路上要是遇著了,怕是又要打一架。 于是新夏就被瞿陽拖回了自己住的那破舊的平房。 …… 白天里,紀曜禮一直忙著接待和開會,一直加班到晚上十點。 安謙問,要不要替他開車,送他回乾厚里。 紀曜禮搖頭,林生不在,回那里也只會覺得空曠。明天一大早又有個提案會議要參加,來回跑也麻煩,干脆在公司將就一晚好了。 他在椅子上坐了一會兒,拿出抽屜里的煙盒,這才發現已經空了。他將煙盒扔到垃圾桶,疲憊地閉上眼睛,休息了會兒,直到公司的職員走得差不多了,他才起身,獨自走到樓下的二十四小時便利店,準備買一包香煙。 走到收銀臺前,紀曜禮正在掏錢包,忽然發現放糖的柜面有一個包裝袋,上面有著一個藍白的毛茸茸兔子,心里跟著柔了一下。 他蹲下,看著這包名叫“大白兔”的糖。 這時,他身邊走來了兩個年輕男孩,站在旁邊的床上用品欄前,交頭接耳。 身材壯一點的那個男孩說:“要買一點潤滑劑了,家里的用完了?!?/br> 紀曜禮拿糖的手一抖,他酸了,同是男人,為什么他在這樣的春宵,要在這里挑奶糖,人家卻那么優秀? 瘦一點的男孩小聲道:“套套也要一點,家里只剩三個了?!?/br> 紀曜禮瞥了一眼那個壯男孩,三個還不夠? 壯男孩俯身挑選了一下 ,“要這個螺紋的吧?!?/br> 瘦男孩摁住了他的手,“不、不,這種太厚了,換旁邊這個超薄的吧?!?/br> 紀曜禮:“……”原來這個還挺多講究。 他拿了包大白兔起身。 壯男孩在瘦男孩的臉頰波了一口,“都行,你上次不是說還要果味的嗎?我瞧著有草莓味的?!?/br> 瘦男孩默默地地拿了那盒草莓味的。 紀曜禮想要結賬,結果兩個男孩占著收銀臺附近的柜面,一直在挑選,他根本沒法靠近,只好等一等。 壯男孩還在說著聲音不小的“悄悄話”, “我在宿舍旁邊的賓館辦了個卡,以后想去就去,天天去也可以,反正我有錢……” 紀曜禮不耐煩地咳了一聲,兩男孩瞥了他一眼,瘦男孩下意識地讓了讓,壯男孩表情不太好,白了紀曜禮一眼。 紀曜禮想著不要和小孩子一般見識,把大白兔遞給收銀員,還要了包煙,瞧著那兩男孩在還挑,好心道了句:“年少的時候還是要懂得節制,不然年紀大了要性冷淡的?!?/br> 兩男孩一怔,壯男孩瞪著她,“大叔,你管得也太寬了吧?” 紀曜禮挑了挑眉,大叔? 壯男孩補充了句,“一看就是嫉妒我們有性`生活?!?/br> 紀曜禮看著他,“我連婚都結了,我嫉妒你?” “哦,那難怪,滿臉都寫著婚姻生活不和諧?!眽涯泻⑧土艘宦?,瘦男孩聞言看著紀曜禮的眼神里也是可憐。 紀曜禮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們倆,“你們在芬蘭赫爾辛基的冰屋里做過頭頂著極光的愛嗎?你們在愛琴海島的海灘上做過愛嗎?你們在羅麥特鄉村的城堡里做過愛嗎?你們在加拿大小豬灣的漁村里做過愛嗎?你們在朱爾斯海底旅館里做過愛嗎?和我談zuoai,你們確定?” 談理論你們談得過我紀曜禮? 壯男孩愣住,瘦男孩有些難堪,卻又忍不住有些好奇,“你剛說的是那個全球最貴的海底旅館嗎?天啊據說一晚二十萬美金呢!你去過嗎?” 紀曜禮:“當然?!毙r候和爸爸mama去玩的。 瘦男孩忍不住道:“好浪漫啊?!眽涯泻⒛樕惶?。 紀曜禮和收銀員道:“這些玩意兒我全要了?!笔浙y員看著他指向的避孕套所在的柜子,驚訝: “全部?” 紀曜禮點頭,很是無奈的樣子,“是啊,我家那位一天到晚也是要要要要個不停,怎么辦,拿命娶回來的寶貝,只能寵著?!?/br> 收銀員沖他比了個大拇指。 紀曜禮提著一大包,一把從里面抓了幾盒,塞到壯男孩手里,“不客氣,就當叔叔請你的,這款好用,信我?!?/br> 然后他挺直著脊背走了。 好不好用他不知道,瞎說的,但他知道自己現在好爽。 坐在便利店外面的長椅上,紀曜禮點燃了香煙,透過繚繞的白煙,看著那兩個男孩灰頭土臉跑遠了,嘁地一笑。 笑完過后是輕聲一嘆,他可真夠無聊的,和小孩子們鬧什么。 冷靜下來,看著這一大包套套,開始惆悵,當真是沖動消費,自己又用不著,還給浪費了。 思前想去,他給左燁打了個電話,后者正在和茸茸并排坐在家里的書房,坐在電競椅上,瘋狂玩著的網游。 左燁忙著呢,摁了接聽鍵,“曜禮?” 紀曜禮剛準備說話,就聽到電話那頭傳來茸茸的聲音,“啊啊啊啊爸爸你要死了,趕緊躲好,我把那人殺了來救你?!?/br> 紀曜禮:“……”人家感天動地“父子情”,家里不像卻這玩意兒的。只好隨便扯了點閑話,然后紀曜禮掛了電話。 心里苦澀,大半夜的,大家怎么都成雙成對的。 不知道兩百公里外的小白兔好不好,劇組里的飯不好吃,肯定又沒吃好。拍戲的時候穿的少,會不會又凍感冒。第一天沒人管,玩瘋了吧,估計顧不上想他。 這時電話想了,安謙打來的,“紀總,您下去買東西,怎么買了這么久?遇到什么麻煩了嗎?” 紀曜禮說:“謙兒,年終獎多送你一后備箱的套怎么樣?” 安謙默了一會兒,很受打擊:“……我好心好意關心您,您竟然嘲笑我這個光棍兒,您太過分了!” 他不依不饒道:“真是的!我和誰用,我和您用嗎?” 紀曜禮:我不是,我沒有,別瞎說啊。 …… 凌晨一點的片場— 新夏戒備地看著煤氣爐前熬粥的瞿陽,瞿陽盛好粥,然后將咸菜一起端給他,他也不喝,生怕這個把他帶回家的人對他意圖不軌,在粥里下什么東西。 他們已經僵持了一天。 瞿陽忍無可忍地拿了個巴掌大的鏡子往他面前一放,“瞧瞧你這酒鬼的樣子,我根本就硬不起來,你放心吧?!?/br> 新夏看著鏡子里的自己,眼里全是血絲,黑眼圈眼袋慘不忍睹,嘴巴干裂,頭發臟亂。又想起在河邊看到的那封遺書,他忍不住觀察瞿陽,這男人的胡子肆意生長,衣服也不修邊幅,看上去極為落魄,但仍能見他五官精致,好好打扮一下定是不凡,究竟是為什么要想不開? 瞿陽被他看得心煩,“吃不吃,吃了滾,不吃直接滾?!?/br> 新夏忙把粥奪了過來,望著這破舊又雜亂的小平房,邊吃邊做著其它的打算。 “卡—”羅茗喊了停止,林生和蘇子涵望過去,見他點了點頭,知道這條是過了。 羅茗說:“今晚要熬夜拍,大家先休息一下,困了的到場務那領杯咖啡?!?/br> 林生倒不怎么困,不過還是拿了杯咖啡捂手,他坐到沒什么人的花壇邊,用長款羽絨服包裹住自己的腳,縮成一團,從口袋里掏出手機。 因為兩天沒拍戲,劇組為了拉進度,今天一整天他忙著拍戲都沒時間看手機,哪想滑開微信,竟然一條消息都沒有收到。 所以是誰因為沒人管,開心死了?竟然一整天都不和他發消息? 本來因為自由而有些歡快的心,瞬間涼了不少,這就是男人嘴里的追人。 他郁悶地踢了一下腳邊的小碎石子,他要在這拍一周的戲呢,第一天竟然連個問好都沒有,厲害死了。 劇組忽然開來了一輛大型的面包車,場務們圍了過去,從車里拿出了好幾大袋保鮮袋,林生聽到工作人員吆喝著,說是贊助商請大家吃夜宵了。 林生抬著腦袋張望了一下,發現那面包車上貼著“薰霖”紫色的logo,是紀總派人送的宵夜嗎? 有時間點宵夜,沒時間和他發條微信? 許是真的太忙了吧,他這樣安慰自己,不能總是指望著人家來找你,人家也有自己的事要做,用陶然的話說,要學聰明點學會給愛情保鮮,偶爾也要主動一些。 他想了想,把大家在分宵夜的樣子拍了張照片,發給了紀曜禮。 涼涼地等了十分鐘,沒人回。 哎,他嘆了口氣,凌晨一點半了,肯定是睡了。 ??!第一次沒有他在身邊睡覺,紀曜禮竟然能睡得這么香,太傷人了! 一陣風過,香辣的味道隨風飄了過來,瘋狂地鉆到林生的鼻子里,肚子不爭氣地叫了,壯壯還在拼命朝他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