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節
顧懷瑜搖了搖頭:“沒有?!闭f也奇怪,她現在不止沒有感覺到疼,還覺得感官都靈敏了許多,渾身輕飄飄的,說不出的輕松。 “醒來就好,醒來就好?!备哒h嘆道。 林修言看了一眼已經被朝陽染紅的天,沉聲道:“我們必須馬上趕回去,天要亮了?!?/br> 顧懷瑜點了點頭,張氏還未下葬,女兒卻一夜未歸,這事若是被人知道,不知道會被有心人傳成什么樣子。況且,還有張儀琳和苗仙兒沒有解決。 但是,她又著實放心不下宋時瑾。 孫神醫看出了她眼中的顧慮,沉聲道:“你先回去,這里有我和陳淵守著,不會讓他有事,反正蠱得在你身上養一天,今天之內,我們什么都不能做?!?/br> 顧懷瑜思忖片刻,“好,若是有事,第一時間通知我?!?/br> “等等?!备哒h忽然出聲,吩咐道:“易青,你隨顧小姐回去,在暗中保護好她?!?/br> 易青便是領頭的那個護衛,他拱了拱手,道:“是,老爺?!?/br> 棠梨院內,紅玉似雕塑般立在門口,守了一整夜。顧懷瑜一夜未歸,她擔心的同時又要確保不能放任何一個人進院子,神經緊繃到了極致。 天色已經開始亮了起來,沉睡了一夜的王府,也漸漸有人活動了。 馬上要去靈堂前候著,但人還沒回來,紅玉正是焦急不已,便聽身后房間內傳來幾聲輕微的響動,心中一凜,趕忙轉身推開了房門。 綠枝躺在軟塌上,面色有些蒼白,人尚在昏迷之中,身上的衣服已經換了一身,但還是有斑斑血跡滲出。 顧懷瑜應當是沒有大礙,只是面色有些憔悴,旁邊還站著幾個她沒見過的人,見她進來忽地將長劍出了鞘。 “這是我的丫鬟?!鳖檻谚さ?。 易青抬手,身后的人收劍,他恭敬道:“那我等便先行退下了?!?/br> 顧懷瑜點頭,易青幾人飛身閃出窗外,不見了人影。 “小姐,您終于回來了!”紅玉眨了眨酸澀的眼睛,低聲問道:“綠枝怎么了?” 顧懷瑜看了一眼雙目赤紅的紅玉,拍了拍她的肩膀:“昨夜辛苦你了,綠枝受傷了,去尋兩個可靠的丫鬟過來照顧著,咱們還得去前院?!?/br> 紅玉看了一眼綠枝,心知現在不是問問題的時候,頷首退了出去。 剛將人安排進房內,便見院門外跑來一個面色驚恐的丫鬟。 “這么著急忙慌做什么?”紅玉皺眉道。 丫鬟顫著牙關,揚聲道:“紅玉jiejie,老夫人叫縣主速去靈堂那邊,王妃……王妃……” 顧懷瑜自房內緩步而出,問道:“王妃怎么了?” 丫鬟咽了咽口水,緊張道:“王妃忽然睜了眼,還流了血淚!” “睜了眼?”顧懷瑜目光閃了閃:“怎么回事?” 丫鬟一邊領著人往外走,一邊將事情經過講了一遍。 稍早的時候,守靈的下人去給棺材下的那盞長明燈添油之時,忽然覺得自己像被人死死地盯著,林湘院中鬧鬼的事不是秘密,他有些害怕,壯著膽子往棺材內看了一眼。 這一瞧,幾乎就被嚇破了膽子。 張氏本就形銷骨立,穿著壽衣化著有些恐怖的妝,死后有些凹進去的眼睛,昨日還緊緊的閉著,這會卻睜的老大,眼球鼓出眼眶外,渾濁的雙瞳看著靈堂的頂棚。 然后,他聽到了“噗”一聲,似乎是誰放了個屁,緊接著從棺材內就傳出了臭味。 第110章 靈堂內已經哭聲一片,其中以張氏娘家兄嫂的聲音最為尖利。 雖然從李氏帶著張儀琳鬧上門,幾乎與張氏撕破臉皮后,老夫人便下了令不許其娘家人登門,但張氏一死,哪有爛著娘家人不讓人來的道理。且老夫人也不想讓本就處于風間浪口的王府再增談資,所以今日一早,他們趕來也并未受到阻攔。 顧懷瑜到的時候,李氏正扒拉著棺材板哭的撕心裂肺,雙頰憋得通紅,也未見一滴眼淚。而張氏的哥哥張世財,則陰沉著一張臉,不時用袖子掩著眼角。 自張氏詭異地睜眼之后,所有人都不太敢靠近棺木,所以大多聚集在門口面帶驚悚地看著。 顧懷瑜向幾人行了一禮,看向老夫人:“孫女來晚了?!?/br> 老夫人依舊身著素衣,頭上只簪著銀飾,看了一眼面容憔悴的顧懷瑜,嘆道:“先去拜拜你母親吧?!鳖檻谚げ幌虢袕埵?,老夫人尚能體諒一二,但她這忽然睜眼,大有死不瞑目的感覺,加上昨夜鬧鬼一說,不禁讓人猜測,是不是張氏咽不下這口氣。 李氏尖銳的哭聲一頓,忽然轉頭看向顧懷瑜,怒視了她一眼后,扯著哭腔喊道:“我的meimei啊~害死你的人來了,你好好看著~可不能放她好過~” 老夫人面色一沉,厲聲道:“你若是不想好好吊唁,滾回你張家去,在這里胡說八道什么!” 張氏依舊扒著棺材,加大了嗓門:“老夫人,你榮昌王府權大勢大,我們張家惹不起,但是我們就這么一個meimei,她如今含冤而死,還不許我哭哭喪,宣泄一下委屈嗎?” 一頂仗勢欺人的帽子先扣了下來,便是林修睿也皺了皺眉。 “舅母,這話你可不能亂說。母親身體自一個月前就不大好了,連大夫也束手無策……” 李氏指著林修睿,打斷他的話,“你別被她欺騙了,她是你的meimei,這里躺著的還是你娘,現下你不想著替你娘鳴冤,反而幫著這個兇手說話!” 張世財也道:“你還有沒有良心!” 顧懷瑜面無表情看著李氏與她身后的張世財,在串聯起昨夜府中發生的一切之后,她就猜測到有人會在今天或者下葬當日生事,萬沒有想到,幕后的人會找這么蠢的兩個人來。 老夫人見她越說越不像話,氣得接連吸了兩口氣后,厲聲道:“把她給我拖下去?!?/br> “祖母?!鳖檻谚ら_口:“讓她說,我倒要聽聽看,她還要說出什么來,孫女可不想白白背了這個污名?!?/br> 老夫人蹙了蹙眉,思忖片刻后,忍了下去。 李氏不小心瞄了一眼棺木內的張氏,趕忙扯開視線,看著顧懷瑜冷哼了一聲:“我meimei一走,府中就開始鬧鬼,今日又忽然睜眼流血淚,這不是含冤而亡是什么?” “府中鬧鬼?”顧懷瑜淡聲道:“我怎么不知道鬧鬼?” 李氏一噎,冷笑道:“你當然不知道,找的又不是你。也是,你害死我meimei,連一聲娘也不叫,她不想見你,也是理所當然?!彼豢谝粋€meimei,不知道的還以為二人感情又多好。 紅玉冷眼看著李氏,忍不住道:“張夫人,我家小姐是皇上親封的縣主,按理,你見著是要下跪行禮的,若再這般胡說八道,您知道后果的?!?/br> 林修睿掃了一眼紅玉,皺了皺眉沒有說話。 李氏渾身一緊,硬著頭皮道:“我還是她舅母呢。原來meimei曾與我說過,認回的女兒與自己不親,對她不敬,我還不信,原來真是這般?!?/br> 林修睿心中憋了一口氣,不耐煩到了極點,這李氏胡扯八扯,這么半天了還找不到重點,索性擺出不悅的神情,道:“舅母,你說我母親是三妹害死的,可有證據?” 此言一出,顧懷瑜心中便明了了一些,若有所思看了林修睿一眼。 林修睿雖是看著李氏,但能察覺到顧懷瑜投來的目光,心中復雜不已。 原本顧懷瑜成了縣主,又與宋時瑾賜了婚,對他而言是可以借著他們二人的勢,從新走進權力中心的好機會,但不知為何,二皇子卻忽然改了主意。 幾天前還一心想要拉攏宋時瑾,昨夜卻忽然傳來消息,要利用張氏的死,將顧懷瑜打落塵埃,原本他以為二皇子只是想要替衛清妍出一口惡氣,但收到的消息并非如此,就連宋時瑾那邊,也有人動了手。 雖然對于二皇子要動自己母親的尸體這事他心有不滿,但也知道,衛崢此舉,不是商議而是命令,若是他不應,下一個死的就是自己,為了整個王府的榮耀之路,他只能對不起自己母親,點頭應了下來。 李氏被林修言說得一愣,證據?什么證據?那人只是讓她今日來演一場戲,便會想辦法放張譯成出來,怎的還要她自己找證據?她要有那本事,在張譯成被顧懷瑜栽贓進牢房之后,自己就弄死顧懷瑜了,哪還等得到現在。 一直站在角落的妙言正欲說話,便聽顧懷瑜道:“她沒有證據,我這里倒是有一份?!?/br> 老夫人緊蹙的眉頭漸漸皺出了川字,沉聲問道:“什么證據?” 顧懷瑜對著外頭道:“把人給我帶進來?!?/br> 沒過上一會,便見幾人押著五花大綁的趙全與張儀琳快步而來。 見此情景,李氏整個人呆若木雞,愣在了棺材旁,張世財咽了咽口水道:“顧懷瑜,你憑什么捆了我女兒?!?/br> 顧懷瑜看也不看張世財一眼,向著紅玉伸手,接過她遞來的供狀,冷聲道:“昨個深夜,棠梨院偏房忽然起火,我院子里的護衛將鬼鬼祟祟的趙全抓了個正著,經過審問,火是我那表姐命他來放的……” 李氏聞言,猛地跳了起來,指著顧懷瑜破口大罵道:“你這個毒婦!害死自己母親,現在又栽贓自己表姐,簡直是個喪門星,克夫克子不得好死!”李氏素來潑婦,罵遍市井無敵手,嗓音又尖銳,聒噪得像一只剛下了蛋的雞。 顧懷瑜面色一冷,厲聲道:“掌嘴!” 話音一落,自靈堂外閃身進來一人,扯著李氏就扇了上去,堪堪兩個巴掌,牙就落了一半。 張全財暴跳如雷,“你給我住手,住手?!?/br> 話還未說完,便見他腿間一彎,向著眾人就跪了下去,下一刻,脖間就抵上了一把劍。 林修??粗鍪謽O快且從未見過的兩個護衛,心里漸漸沉了下去,在他還糾結在與林湘的恩怨情仇中時,顧懷瑜背后的勢力,已經如此之大了。 李氏的臉腫成了兩倍之大,被打的說不出話之后,顧懷瑜才揮手叫停,一息時間,那兩個護衛又閃了出去。 “是我替你說,還是你自己交代?”顧懷瑜看著張儀琳,緩緩道。 一夜無事,張儀琳已經沒有昨晚那么害怕,她躲開顧懷瑜的視線,梗著脖子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也不知道為何昨夜我睡的好好的,你要派人來抓我?!?/br> 顧懷瑜冷冷一笑,轉而道:“按照律法,戮尸棄骨,處以極刑,褻瀆尸體,乃不道重罪,按斗殺罪減二等徒三年,若是尊親屬,則處以絞刑。你可想清楚了?” 張儀琳面色一變,整個人都僵在了那里,還是道:“我沒有,你胡說八道!” “是嗎?”顧懷瑜淡淡道:“紅玉,將東西端上來?!?/br> 林修睿蹙了蹙眉,見顧懷瑜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心知今日之事,只怕有人是要惹火燒身了。 沾著血的碗,床罩似的白布,質地粗糙的假發,帶著桐油的魚線,一樣一樣被人端了上來,最后看到巧心被堵著嘴帶上來時,張儀琳的雙腿開始發抖,幾乎就要跪了下去。 如此表現,眾人還有什么不明白,只是有些疑惑,還想要人解開。 老夫人習慣性捻了捻指尖,發現佛珠不在,抓緊了椅子扶手,問道:“這些是何物?” 這時候,聽到風聲的林湘也被人扶到了靈堂來,小產過后雖是不能見風,可她實在無法等下去,她迫切的想要人告訴她,這世間并沒有鬼的存在。 “這些是綠枝昨晚從浮香院外找到的?!鳖檻谚さ溃骸傲硪环?,是巧心正在埋的?!?/br> 張儀琳努力鎮定下來,道:“那又能說明什么?昨晚鬧鬼的時候,我也在房間里,怎么可能是我做的?!?/br> 顧懷瑜緩緩道:“所謂鬧鬼,本就是無稽之談,整個事情想通了其實很簡單?!?/br> 老夫人問道:“那我們見到的,聽到的又是怎么發生的?” 林湘難得沒有出言擠兌顧懷瑜,而是默默在一旁聽著。 “昨晚我一踏進浮香院,便聞到了一股極淡的香味,又瞧見窗戶上又被戳開的小孔,便懷疑是有人偷偷往林湘房內下了迷香?!彼钢斜P上的一塊香餌,道:“這東西使人產生幻覺并不是難事,開門后味道散的極快,所以,昨夜只有林湘一人看到了王妃,而我們并沒有看到?!?/br> “那敲門聲呢?” 顧懷瑜示意綠枝取下那個碗,“我請孫大夫驗過了,這碗里的東西是鱔魚血。此物極腥,在夜間涂抹于門上可引來蝙蝠吸食,我們聽到的敲門、敲窗的聲,其實就是蝙蝠撞擊在門框上的聲音,在白嬤嬤開門查看之時,蝙蝠受到驚嚇,自然會逃離。當時夜色又深加之人心緊張,蝙蝠一旦飛走,幾乎不可能看得見?!?/br> 張儀琳背脊間滲出了細細一層汗,她以為此計是萬無一失的!這個方法還是那個老婆子告訴她,她才知道的,沒想到,顧懷瑜居然一清二楚。 老夫人目光沉了下去,“繼續說?!?/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