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節
好在蕭礪買了匹蒙古馬回來,架上了馬車,兩人進出很是方便。 這天楊萱又要跟辛三太太出門,正要上馬車的時候,看到了許久不曾碰見的范三太太…… 第152章 范三太太看到楊萱,又仰頭看看牌匾上的“蕭府”, 驚得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 遲疑著道:“這是楊二姑娘吧?” 原本范三太太見到楊萱不過寥寥數次, 這中間又隔著三年多。 彼時楊萱的長相還是一團孩子氣,現在已經長開了, 呈現出花季少女的模樣,范三太太不太敢認也是正常。 楊萱也沒打算認她,客氣而疏離地問:“不知這位太太如何稱呼?我家門口尚未清掃, 別臟了太太鞋子?!?/br> 揚聲喚誠平出來掃大街。 范三太太面皮頓時漲得紫紅,支吾半天說不出話,灰溜溜地離開了。 楊萱性子一向軟,極少待人這么無禮。 辛三太太情知事出有因,開口問道:“方才那人是誰?” 楊萱笑道:“前頭槐花胡同的,原本上門提她兒子求親來著, 前年開春又忙不迭地把親事退了……是個很精明伶俐的人?!?/br> 想必看到家里又發達起來,上門套個交情。 辛三太太頓時了然, 再不多問。 范三太太的心事果真被楊萱猜中大半。 她雖然退了范誠跟楊萱的親事, 可也沒打算讓范誠跟她外甥女含珠成親。畢竟含珠真的任性嬌氣, 連她都看不太慣,再者,舅舅家既非官宦也非文士,于范誠前程并無助益。 這兩年, 她沒斷著給范誠說親, 可皇帝不急太監急, 她這邊說得唾沫橫飛,讓范誠去參加個文會詩會以便人家相看,范誠硬是不去。 寧肯待在家里盯著點心碟子,一坐就是半上午。 既然范誠不出門,那她在家宴客請別人好了,可三請五請竟是沒人上門。 范三太太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后來終于有位趙太太看不過眼,半是譏刺半是輕蔑地說:“范太太,令公子既然不行,就別禍害人家閨女了。大家都是女人,誰愿意嫁過去守活寡?!?/br> 范三太太當即急了,手指頭恨不得點到趙太太鼻子上,“你說清楚,到底誰不行,誰守活寡?” 趙太太冷笑,“范太太用不著對我使橫,誰不行誰心里有數,早兩年外頭就有這話了,現下瞞也瞞不住?!?/br> 這話宛如晴天霹靂,震得范三太太腦子嗡嗡的,兩腿軟得幾乎站不住,好容易哆嗦著上了馬車回到家里,對著范先生眼淚嘩嘩地流,“父親,您有一手好醫術,您去替阿誠瞧瞧,外頭都傳他不行,不能行人事,他怎么就不行了?” 范先生近兩年也消沉了許多,除去病患相請之外,極少外出,并沒聽到這些閑言閑語,乍聽此話,大吃一驚,忙去范誠屋里給他把脈。 把過一次尚不放心,細細地再把一次,長長松口氣,“阿誠脈相強健并無病癥,這話從哪里傳來的?” 范三太太適才在公爹面前失態,頗覺難為情,忙掏帕子拭拭眼淚,定定神,恭敬地道:“我最近給阿誠張羅親事,可總不成,今天聽趙太太說起來才知道緣由……”不由又悲從中來,淚珠子啪嗒啪嗒往下掉,“阿誠真是命苦,平白無故怎就招了小人,在背地里算計他……這還怎么說親,眼看著二十多歲的人了?!?/br> 范先生也頗為苦惱。 他自是知道范誠毫無異樣,可這話沒法對別人說。 說出去人家也不會相信。 再者,總不能看到個人,就顛顛湊上去說我家范誠沒毛病……豈不要被人當成瘋子? 最好的法子就是趕緊讓范誠成親,生個孩子,這樣什么閑話都沒了。 再或者,尋到當初散布謠言之人,拉著他到郎中那里,當面查驗清楚。 但是謠言都出現兩年了,誰知道從哪里開的頭? 其實范三太太隱約有個猜測,要是謠言真從兩年前開始傳,他們范家坑過的也只有楊萱。 可楊修文夫妻都死了,下人都發賣出去有了新主子。 而楊萱是個小姑娘,楊桂還不懂事。 剩下個楊芷已經嫁為人婦,上頭有婆婆管著,也不可能說別的男人不行這種話。 范三太太思來想去亂無頭緒,恨不得催促著范誠去□□狎妓以證明自己的能力。 范誠慢條斯理地說:“我沒打算娶妻,行不行無關緊要?!?/br> 范三太太心急如焚,有天無意中聽說楊家祖屋換了主家,對方還是錦衣衛有頭有臉的人物。 偏巧,那天皇后娘娘打發內侍給楊萱送及笄禮,正被范三太太看見。 范三太太索性死馬當做活馬醫,親自上門遞帖子,一來都是鄰居,能結交新貴家的內眷,只有好處沒有壞處;二來是想拜托這位蕭大人查查,到底是誰背地里搗鬼。 畢竟錦衣衛的眼線到處都是,連哪戶人家養的貓下了崽子都知道。 可她做夢都沒想到,從蕭府出來竟然會是楊萱,而且楊萱吩咐仆人的口氣,儼然就是這家的主人。 這還問什么? 不夠被楊萱嗤笑的? 范三太太無論如何張不開嘴,灰溜溜地回到家里,沒進二門先自去了外院。 隔著窗欞聽到范誠平靜的讀書聲,心里既是安慰又是懊悔。 安慰得是,范誠雖然比往常沉默,可讀書始終沒松懈,依舊天天用功,說不定明天春闈就能考中。 懊悔得卻是,早知道楊萱不受牽連,她就不該非得退了這門親。 千好萬好不如娶個心頭好。 明擺著,范誠心里還惦記著楊萱。 要是能給他娶進門,他得多高興啊,她這個當娘親的也不用跟著著急上火了。 可世間沒有后悔藥。 范三太太只能祈求菩薩讓范誠得中進士,好在京外謀個缺,大不了娶個京外的媳婦。 楊萱轉身就將范三太太拋在腦后,專心跟辛三太太一道挑布料。 辛三太太長在揚州,不但對各種綾羅綢緞如數家珍,還能區分出平紋布和斜紋布,而斜紋布又分單面斜紋和雙面斜紋。 斜紋布松軟厚實適合做中衣,平紋布結實耐磨,做外衫更好。 楊萱聽從她的意見,先后逛了五家綢緞鋪子,逛得兩條腿酸麻無比,終于選中一家貨色齊全且物美價廉的,一口氣給春桃定下二十多匹布。 回到家里,已是正午時分。 楊萱吃過飯就回屋歇著,辛三太太將春桃喚到跟前,仔細問過范三太太的事情。 春桃心里存著一肚子氣,將范三太太當初如何能言善道,說得怎樣天花亂墜,事無巨細地說了遍。 可關于范誠眼下的情況,春桃沒打聽過,也不了解。 辛三太太道:“你要是出門就捎帶著問問,萬一有什么事情,咱們先提防著,不致于兩眼一抹黑?!?/br> 春桃記在心里,沒多久,就從范家下人那里得知了內情。 辛三太太鄙夷道:“原來是個中看不中用的,就這還挑三揀四?!?/br> 她是過來人,自然知道這盆污水潑到頭上就很難再洗干凈,即便風聲過去,往后別人提起來,仍會懷疑范誠的功能。 現下楊萱跟蕭礪定下親事,范三太太再有什么主意也打不到楊萱頭上,辛三太太吩咐春桃幾句,再沒過問此事。 春桃卻心存疑惑,當初辛氏氣歸氣,可并沒有無中生有到處宣揚。 這到底是誰散布出來的謠言? 第153章 事情很快就有了答案。 進了十月,天越發冷得厲害, 北風呼嘯著, 刮在臉上跟刀子似的。 楊萱惦記著文竹,買了兩簍好炭, 兩張油布,又將自己裁出來的細棉布條并兩身小衣打發春桃送過去。 棉布條已經洗過又晾過,聞起來有股好聞的陽光的馨香。 可以生產時候墊在身下, 也可以給嬰孩當尿布。 文竹看著一大摞布條, 眼圈驀地紅了, “我也準備了, 可沒姑娘準備這么多……姑娘也是,不大年紀, 樣樣想得周到。先前我都忘記油布了, 還是穩婆提醒我備著, 免得弄臟褥子?!?/br> 春桃笑道:“姑娘記性好使著呢, 今兒在家里做暖帽, 說太太當初坐月子倒春寒, 也是戴了暖帽?!?/br> 文竹忙道:“你快回去告訴姑娘,讓她別麻煩了, 我包個頭巾也是一樣?!?/br> 春桃笑呵呵地說:“姑娘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 她說要做是肯定要做的。正好天冷,姑娘跟舅太太在炕頭上邊說話邊做針線, 也是個消遣?!?/br> 文竹將春桃讓到炕上, 倒了杯熱茶, 問道:“舅太太沒說幾時回去?” “沒說,”春桃端茶盅喝了口,答道:“這個月不走,那就是冬月頭上,三舅老爺過年時候要祭祖,肯定趕在臘月之前回……唉,我是巴不得舅太太多住幾日,家里有個長輩在,姑娘身上的擔子明顯松快了,做什么事情也能有個人指點著。對了,還有件蹊蹺事,你還記得范三太太嗎,前陣子在咱家門口轉悠呢,聽說范家少爺的親事到現在都沒成?!?/br> 文竹皺起眉頭,“她不會見咱們日子好了,又顛顛上門打姑娘的主意吧?” “這倒未必,姑娘已經定了親,蕭大人豈不比范誠強上百倍?退一萬步,即便姑娘沒定親,也不能嫁給范家那個不中用的。外面都傳呢,說范誠那個……”春桃雖潑辣爽直,畢竟還是個未出閣的姑娘,終究不敢正大光明地說,紅著臉湊在文竹耳邊悄聲道:“說是那個地方不行,不舉……不知道是真是假,范三太太到處查這話是從哪兒傳出來的,還想賴在咱們家,賴在姑娘頭上?!?/br> 文竹先是驚訝,慢慢思量片刻后,開口道:“我覺得十有八~九是李顯家的傳出來這話。當時我聽到范三太太胡攪蠻纏地要退親,氣不過就告訴了李嫂子,再沒跟別人說過?!?/br> 李顯家的是楊萱的奶娘,對楊萱的愛護不亞于辛氏,聽到此事肯定要替楊萱出氣。 而辛氏老早就將李顯兩口子放出府去。 如此想來,還真有可能是李顯家的一氣之下說出來的話。 春桃忿忿不平地道:“活該,誰讓她慣會見風使舵……也不知李嫂子去了哪里?還有看二門的王婆子、趕車的張奎,都不知下落?!?/br> 兩人相對回憶了昔日一起當差的下人,心底滿是凄涼。 回到榆樹胡同,春桃將文竹所言告訴辛三太太。 辛三太太淡淡道:“這就沒辦法了,嘴長在別人身上,又不是咱們支使的?!睂⒋耸掳聪虏惶?,等晚飯時候,告訴楊萱他們打算初十啟程回揚州。 楊萱甚是不舍。 辛三太太勸慰道:“明年四月我再來,中間差不了幾個月。先前是你三舅記掛著,來看過之后放心多了。昨兒你三舅還夸阿礪,知冷知熱會疼人,你們兩人在一處,再沒有不放心的?!?/br> 頓一頓,又道:“你們沒成親就住在一起,的確于理不合,可形勢如此沒有辦法。阿萱你自己要有點數,女人不比男人,名聲最是緊要,別讓人在背后對你指指點點?!?/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