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好的?！蹦暇S說。

    把肖煜送出門，南維一回頭，被眾人炙熱的目光包圍。

    他會意地笑笑，然后端著紅茶一言不發地坐回了窗邊的沙發上。

    這一個月里南維的日子可以說是非常不好過，不管是中午一起叫個外賣還是下了班聚個餐什么的，都不會有人叫上他，鬧成這樣的原因除了他第一天遲到和淘汰轉正制之外，更加關鍵的一點其實是因為他非科班出身。

    南維自認是個很容易和陌生人混熟的人，這還是他第一次感到那么束手無措。

    友誼建立在對等的關系之上，而就非科班這一個小小的差別，就把南維徹底隔離在了其他的實習生所在的圈子之外。

    在這些經歷過正統教育甚至還有出國深造經歷的人看來，南維無疑是低他們一等的，甚至不止一等。

    由此還出現了一個荒誕的推論。

    非科班出身，年紀輕，沒有資歷，沒有實習經歷，所以南維肯定是通了關系次才能進來實習的，盡管他第一天遲到的時候就已經有了這樣的論調，但是眾人確定他有關系的憑證，卻依然是他沒有讀過和與設計相關的專業的這個出身。

    非科班出身的人在這個行業到底能有多么步步維艱，南維總算是見識到了。

    這一個月南維一直都在想，他的師傅，肖煜當年在si過的日子，怕是要比他還要凄慘幾分。

    有了這樣的想法，南維干脆就打消了這些人打好關系的念頭。

    哪怕南維是個不僅自來熟而且話還多的人，但是他真的要冷漠起來，比起顏瑾都遑論不讓。

    于是這一個月里南維幾乎就像是一個透明人一樣存在于這些實習生當中，難受是自然的，但是他并不會覺得后悔。

    如果說他真的是靠表哥或者肖煜的關系進來的，那他或許還確實會覺得理虧，可是，不是。

    鑒于yl的規定，顏瑾一開始就要求他參與面試，而后來肖煜嫌棄顏瑾只做表面功夫，干脆讓他從頭到尾都走流程。

    肖煜發了話，顏瑾還能有什么意見，所以至少在南維成功獲取實習資格之前，他沒有依靠任何的“關系”。

    上千份簡歷，清一色的科班出身名校畢業。

    說實話南維自己都不覺得自己能通過面試，但是肖煜卻對他非常有信心。

    甚至在他自己不擔任面試官的情況下，都能篤定不管是誰做面試官都會留下南維。

    不憑關系，不憑文憑，不憑簡歷，那憑什么？

    憑南維簡歷里附帶的上百張設計圖。

    憑頂尖設計師手把手教出來的實力。

    就像當年顏以軒幾乎什么憑證都沒給肖煜留下就安詳地離世，現在的肖煜也在自己完全不出場的情況下絲毫不擔心對南維的面試。

    推薦信可以造假，師生的關系可以建立在金錢交易上，只有這地板釘釘的實力無人可以質疑。

    進入面試的人大約三十個，輪到南維的時候，面試官詫異地取出那一沓厚厚的簡歷，隨手翻了兩下，然后從座椅上跳了起來。

    原本預定的十個問題，面試官只問了一個，還是不在預定內的一個問題——

    “這些設計圖真的出自你的手？”

    “是的?！?/br>
    南維就憑這兩個字通過了面試。

    ……

    在通關系的猜測被眾人私底下“坐實”之后，盡管其他的實習生摸不清南維僅僅就是來混一個實習證明還是可以靠背后的“路子”直接轉正的超級關系戶，但是對于南維的態度都是不可能好的了。

    尤其是當他們還在為一周內要交出來的稿子苦思冥想而南維已經畫完了稿子坐在窗邊看雜志的時候，實習生們不約而同地想到如果南維這樣還能留下的話，那他們可就得去論壇爆yl的黑料了。

    是的，由于南維非科班的出身，沒有一個人會往南維的實力遠遠在他們之上的方向思考。

    所以，當肖煜今天自然地來了一趟三樓給南維傳個話的時候，所有人都驚呆了。

    yl幾十個正式的設計師，如果是換個人來，他們還真不一定認識，但是肖煜，兼具前si首席，神秘設計師，現yl首席設計師三重身份，業界載入史冊的奇跡，這他們要是不認識，也實在是罔顧了過來實習的意義。

    “那，那人是mr.mystery？”

    “和網上照片一樣?！?/br>
    “他和南維……”

    眾人疑惑重重。

    剛才南維和肖煜是在門口說的話，聲音很小，就連辦公桌在最前排的實習生都沒有聽清楚他們說了些什么，只看見肖煜交給南維一沓什么東西，然后就直接離開了。

    他們這批實習生由景莫手下一個姓張的正式設計師負責，見得最多的就是這位張設計師，而yl又實在是財大氣粗，就連實習生都有一個單獨的辦公室，所以這些實習生來公司一個月了，見過的正式設計師其實還沒有幾個。

    這是他們第一次見到肖煜真人，實習生中不乏有肖煜的狂熱粉絲，這么猝不及防地見到偶像，大腦都當機了，直到肖煜離開都沒有做出任何的動作，既沒有求到合照也沒有求到簽名。

    更令眾人震驚的是，這位傳說中的大神，居然是來找南維的！

    而且看他們那熟稔的模樣，就像是認識了很久一樣。

    南維起身放下窗簾，然后淡定地坐回沙發上，對他身后那些疑惑探究好奇敵意的目光通通熟視無睹。

    實習生們一個個心中抓耳撓腮，竊竊私語也漸漸蔓延成了正常的議論聲。

    明明能夠給他們解惑的人就在眼前，但就是沒有人敢上前搭個話。

    實在是這一個月他們和南維之間的關系處得太糟，這回頭草可不好吃啊。

    就在實習生們想要派一個代表過去問問的時候，有人出現在了南維身邊。

    不是從他們這里走過去的，而是從門口走進來的。

    那人在南維旁邊坐下，遞過去一本雜志。

    南維接過，順口道了句謝謝。

    “說起來我剛剛在門口好像看見了mr.mystery啊，不知道是不是看錯了?！蹦侨松岛呛堑負狭藫虾竽X勺。

    南維斜著看了他一眼。

    這人叫做周莽，乍一眼看上去根本就不像個設計師，倒像是個工地搬磚的。

    一米九的身材幾乎和景莫那個壯漢男友有的一拼，而且和這三大五粗的身材對應，他的腦子也有那么些不好使。

    因為這一個月里，除去南維，剩下的十一個設計師里，只有他是理睬南維的，不僅睬他，還自告奮勇地幫各種南維跑腿。

    兩人見第一面開始周莽就表達了自己的善意，要不是南維問清楚了原因，簡直要懷疑這人是顏瑾安排在他身邊的間諜了。

    原因其實也沒什么特別，這位周莽同志有一個親弟弟，兩個月前因為艾滋病去世了，而南維和周莽的弟弟又長得特別相像，于是這位好哥哥立刻就把自己的弟控情緒轉移到了南維的身上。

    南維……南維倒是無所謂。

    他本來就有個哥哥，而楚戈這家伙雖然面上顯不出來，其實也是個隱形弟控，所以南維其實還挺了解周莽的心情的。

    值得一提的是，雖然周莽這個人長得很是粗獷，但是他的設計圖不僅一點都不粗獷，還細膩得不得了，他的繪畫功底也極好，以貌取人的南維實在是不愿意相信這個周莽居然是s市x大畢業的藝術高材生，還是獲得過國家級獎學金的那種學霸。

    所以說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啊。

    南維嘆了口氣。

    “干嘛??？我看錯了？”周莽很是茫然。

    “你沒看錯?！蹦暇S余光撇到辦公桌后一個個豎著耳朵聽他們說話的腦袋，故意提高了聲音：“那是我的老師，就是他引薦我來的yl，不然以我的水平恐怕是進不來的?！?/br>
    聽著背后齊刷刷的吸氣聲，南維第一次覺得自貶也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

    “怎么會呢，你的水平很高的，已經和職業的差不多了?！?/br>
    全程感受不到周圍火辣辣的視線也不知道發生了什么的周莽拍了拍南維的肩膀，用兄長關心弟弟的口吻說道：“對自己有點信心，我看好你！”

    南維：“……”

    此時的肖煜已經回到了三十樓，他無論如何都不會想到，自己如此隨意的一個行為在這些實習生中掀起了多大的波瀾。

    肖煜是完全不知道實習生淘汰制度和南維這段時間的尷尬處境的，他本著不要影響到南維寶貴的實習經歷的想法，在過去的一個月里有意識地杜絕和南維的直接碰面。

    本來肖煜是連線上的交流都不準備進行的，但迫在眉睫的展覽會需要夏季新品，這場能夠釣出林洲的展覽會肖煜是非?？粗氐?，既然現在南維已經來了yl，實習生的工作對他而言完全是小菜一碟，資源不用就浪費了，所以這一個月里，除了實習生的工作，南維還額外兼職了肖煜派給他的任務。

    第一百六十七章 掌握局勢的人（下）

    秉承著不要讓南維看起來太特殊的本意，這還是第一次肖煜直接和南維在公司里見面，之前他們都是在qq上聊的，順帶一提這里的“特殊”并不是針對其他的實習生的，而是針對這批實習生的負責人或者說是最終審核的人。

    線上交流其實也有線上交流的好處，八個月的倉鼠生涯讓肖煜非常習慣在線上和人聊些什么，尤其是和南維，比起現實中那個高調身份低調入職的南家幺兒，肖煜反而更喜歡網上那個經營著喃喃細語的某寶店主喃喃。

    之所以現在肖煜不再刻意避免和南維碰面，原因挺簡單，因為他已經從自己的渠道得知了這批實習生的去留已經決定了。

    為時三個月的實習期，在第一個月還沒有到的時候，人事就已經確認了哪些人可以轉正了。

    說起來是挺殘酷，但是對于這個行業而言其實也很正常，有些人手持華麗得無可復加的簡歷，但學的全是理論知識，真的上手畫設計圖就開始暴露簡歷里沒有寫出來的不足和缺陷，有些不足還能在日后的工作中慢慢修補，有些則完全是硬傷，yl可以業界數一數二的設計集團，當然沒有必要充當新人訓練營。

    南維的留下，可以說是很自然的了，人事那里特地來找過一次肖煜，說實習生里有個實力過人的，不知道肖煜有沒有直接納入他的團隊的意思，這時候肖煜才非常非常驕傲地說出了南維其實是他的關門弟子，有這樣的實力是正常的。

    那尾巴都翹到天上去了的模樣把旁邊的顏瑾都看笑了。

    總而言之，確定了南維成功從實習中脫穎而出之后，肖煜就沒有那么多顧慮了，yl的人事在近期就會對這批實習生做下一步的安排，該提前轉正的提前轉正，有待觀察的就再觀察觀察，剩下的一些要是想提前結束實習公司方面也沒什么意見。

    ……

    從南維那里出來，肖煜哼著小曲兒回到辦公室的時候，看見顏瑾對著不知道什么文件笑得非?！瓣庪U”。

    在外人面親不茍言笑的顏大總裁在肖煜面前笑的次數還是很多的，比起外人傳聞的“面癱”或者“冰山”的說法，肖煜更加傾向于顏瑾單純是懶得在不喜歡或沒有價值的人身上花費精力。

    “什么事這么高興？”肖煜很是好奇。

    為了避免可能發生的辦公室play，肖煜在工作時間內是很少和顏瑾說話的，不過現在是特例，他自己心情很好，又看見顏瑾笑得很歡，不自覺地就湊了上去。

    “沒什么特別的?！鳖佽盐募閷侠镆蝗?，明顯一副心有鬼胎的模樣。

    “這么神秘？”肖煜被挑起了興趣：“連我都不能說？”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鳖佽f。

    “切，不說就不說，我還不稀罕呢?！?/br>
    肖煜傲嬌地哼了一聲，轉頭就往回走。

    “哎……”

    顏瑾伸爪試圖挽留，無果，只得悻悻地坐了回去。

    他沉默地盯著肖煜看了一會兒，見他普通地擺弄起電腦，然后噼里啪啦地開始敲打鍵盤，這才打開了剛才關上的抽屜。

    里面靜靜地躺著一份人事對于這批實習生的觀察報告。

    如果只是這樣的話，當然是可以給肖煜看的，人事對于南維的評價很高，要是肖煜看見了估計尾巴又要翹到天上去了。

    然而，隨著這份報告一起來的，還有一份特殊的文件，記錄了這段時間里南維所受的刁難，以及其他部門里發生的一些“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