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見過這個鈴鐺，這個鈴鐺真正的價值……并不是在它毫無特點的表面。

    所以說是里面有問題嗎？

    好像有什么的東西涌進了腦海，但是稍縱即逝，看不真切。

    肖煜漸漸地回憶起很久以前的事情。

    真的是很久以前，他還在上大學，應該是學校里辦的一個什么漂流瓶活動，當時他為了結識一些設計方面的朋友報名參加了，要是他沒有記錯的話，就是那一次活動讓他一下子拉近了和林洲的關系。

    這件事情距離現在實在是太過久遠，不能怪肖煜一直沒有想起來。

    不過肖煜現在回憶起來了，這個活動是設計師從漂流瓶里獲取顧客的要求，然后給出設計，主辦方給于一定程度上的金錢支持，但是大部分的制作費用還是需要自己掏。他由于報名得晚了，錯過了挑選瓶子的時間，后來他發現室友有兩個瓶子，就在線上讓對方分了他一個。

    那個被室友隨手扔給他的瓶子里面就寫了一個沒有任何意義的問號，有點像某部知名推理漫畫里的橋段，他當時差點就提筆回復一個感嘆號，可惜這是單向漂流瓶不能回復，而且還必須要給出一個設計品不可。

    對于這種中二爆棚的漂流瓶，自然是受到了室友的嫌棄，但是對于第一次給別人設計東西的肖煜而言，這也算是一個鍛煉的機會。

    當時他手上什么都沒有，就連基本的工具都是從室友那里借來的，條件限制下肖煜想著做個簡單點的設計就好，便借了一個室友拿來做期末設計的小鈴鐺，本來想刻字在表面，又覺得沒有新意，神使鬼差之下，最終決定刻到鈴鐺里面，誰知這個不明智的決定讓他刻壞了七個鈴鐺，花了兩個多小時。

    好不容易成功了一個后，肖煜又覺得感嘆號辨別度太低，一根豎線一個小點，看著也不是很清楚，思考了一個小時，他決定把感嘆號換成“yes”。

    然后又花了兩個小時刻字。

    最終，這個肖煜自稱是隨手做的、純粹是應付活動、沒有絲毫上心的設計品，花費了他一整個下午。

    小插曲是他不小心刻完了所有的鈴鐺，還因此被室友罵了一頓。

    所幸成品沒有讓肖煜失望，這個外表上看不出一點問題的鈴鐺，想要發現其中的秘密，恐怕得要花上很久。

    像是一場沒有惡意的惡作劇。

    肖煜看著ipad上的圖片，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心情。

    那個漂流瓶是顏瑾的？顏瑾為什么會參加這個活動？

    不對，這不重要。

    眼下最直接的問題是，顏瑾為什么要把這個鈴鐺保存到現在。

    這個鈴鐺對于顏瑾，意味著什么？

    對于他自己，又意味著什么？

    時到今日，對于那個活動肖煜記不起一點細節，但是他卻發現自己依然可以想起當時刻字時的心情。

    最初的十幾分鐘里，或許他是抱著隨意和盡力就好的心情，但是后來，他在一次又一次的失敗中，慢慢轉變了想法。

    至少有那么一瞬間，他仿佛明白了那個問號的含義。

    隔著一個匿名的漂流瓶，或許有人在和他一樣，為飄渺又虛幻的未來而煩惱，為數不勝數的質疑和否定而躊躇。

    他大學期間學的根本就不是設計專業，設計對他而言不過是一個虛妄又昂貴的業余愛好，或許就連興趣都稱不上。他就像是一個在櫥窗外看著小提琴標價的孤兒，明明知道再怎么美妙的精神食糧都比不上一塊能夠果腹的面包，卻還是無法把視線從那把小提琴上撕下來。

    他一邊做著最簡單的雕刻，一邊質疑自己有沒有必要還懷揣著希望。

    有沒有必要？他能做到嗎？會有希望嗎？

    那些明知答案的疑問，就連奇跡都被扼殺了的結局，又有什么迷茫的的意義。

    是的，所有人都會說不行，他們否認屬于別人的一切，以前車之鑒和過來人的經驗作為冠冕堂皇的觀點。

    但是肖煜非要寫下這個“yes”。

    回答自己，也回答那個不知名的提問者。

    當然，可以，會有的。

    ……

    肖煜想了很多，但是最終寫下的只有兩個字——記得。

    寫下這句話后，他才終于從無邊無際中的回憶里清醒了過來。

    肖煜做賊似地往臥室方向看了一眼。

    水聲已經停了，但是顏瑾還沒有出來，或許是在換衣服？

    就這停頓一下的時間，灰白ss已經發來了消息。

    魚與倉鼠不能兼得：記得。

    灰白ss：你承認是你的設計了？

    肖煜猶豫了一會兒，然后把ipad轉了一個角度，換成了背對臥室的方向，這樣他就是正對臥室，如果顏瑾突然走出來他應該有應對的時間。

    于是，一人一鼠就這樣隔著一扇沒有關上的門聊了起來。

    魚與倉鼠不能兼得：我沒有不承認啊，我只是沒有想起來而已。

    魚與倉鼠不能兼得：這都是我剛上大學的設計了，太久遠了好嘛。

    灰白ss：這個也是。

    灰白ss：照片.jpg。

    肖煜定睛一看，頓時樂了，這不就是顏瑾房間里床底下那塊地毯么，要是顏瑾早一點提到這塊地毯，他也不至于想不起來嘛。

    唉，顏瑾真是的，找個鈴鐺來干嘛。

    魚與倉鼠不能兼得：是的也是我，這兩件作品時隔不是很長呢。

    接下來肖煜還以為顏瑾會順便把他其他的作品全都翻出來拍個照，誰知顏瑾并沒有那么做。

    灰白ss：謝謝，我很喜歡。

    魚與倉鼠不能兼得：??？

    灰白ss：遲到的謝意，當時你匿名了，我在你們學校論壇置頂掛了一個月都沒有找到人。

    肖煜有些疑惑，他有沒有匿名他已經記不得了，但是主辦方那里應該留了他的名字吧？掛了一個月都沒有找到？真的假的啊……

    魚與倉鼠不能兼得：哦，這樣哦。

    或許是肖煜不信任的語氣透過屏幕傳了出去，對面過了一會兒才來了回復。

    灰白ss：你是在f大上的大學？

    肖煜疑惑了，怎么剛剛還在說設計的事情，現在突然就轉到了大學上。

    魚與倉鼠不能兼得：是的。

    灰白ss：哦。

    灰白ss：總之，謝謝。

    魚與倉鼠不能兼得：不用這么夸張啦，就一個小東西而已，我就是隨手做的。

    魚與倉鼠不能兼得：關于秋季發布會還有事情嗎，沒有我就下了。

    灰白ss：等等。

    灰白ss：其實我從很久以前就很喜歡你的設計……

    哎喲，這話居然能從顏瑾嘴里說出來，肖煜覺得實在是意義重大，于是他偷偷摸摸地截了個屏，私密發送到空間里，然后就把截圖給刪除了。

    魚與倉鼠不能兼得：承蒙喜歡，以后我也會為yl獻力噠。

    灰白ss：我不是這個意思……

    灰白ss：我沒有想到會這么巧，一下子有點混亂。

    灰白ss：我真的很喜歡你。

    肖煜的心跳停了一拍。

    等等，搞什么？

    要不是他現在有著掉馬的危險，肖煜真想沖到房間里看看是不是顏瑾本人在使用這個灰白ss的賬號。

    從今天凌晨開始，這個賬號的畫風就完全變了是個什么意思。

    肖煜還記得一開始通過灰白ss聯系顏瑾的時候，灰白ss給他的感覺就像是一個不講道理的富二代一樣，每一句話都充滿了孩子氣，但是在他取得顏瑾的信任以后，灰白ss似乎又變成了那個他熟悉的顏氏總裁，一言一行都符合他高冷的人設。

    至于現在嘛……

    肖煜甚至一下子找不出合適的形容詞。

    這詭異的畫風是要鬧哪樣？

    魚與倉鼠不能兼得：嗯……顏總你是不是去洗把臉冷靜一下。

    咣當。

    從臥室傳來的一聲巨響把肖煜嚇了一跳。

    接著，他聽見顏瑾幾步走到洗手間，砰的一聲甩上門，把水龍頭開到最大擋，嘩嘩嘩的水聲他隔著一扇門都能聽見的那種，然后關上龍頭拉開門走回房間把摔倒的椅子扶了起來。

    肖煜的心情極其復雜，復雜到他過了好一會兒才回頭看屏幕。

    灰白ss：我們能不能見一面？

    灰白ss：你要是有什么不方便的我過來找你也可以。

    肖煜被這話里迫切想要見面的意圖給逗樂了。

    哈哈，顏瑾估計做鬼都想不到他距離這個魚與倉鼠不能兼得只有一步之遙吧。

    魚與倉鼠不能兼得：這個真的不行，我也有苦衷嘛。

    灰白ss：那視頻？

    魚與倉鼠不能兼得：嗯，也不行，不好意思啦。

    灰白ss：這都不行？

    魚與倉鼠不能兼得：抱歉啦。

    灰白ss：好，我不強迫你。

    灰白ss：不過我想問，你之前說過的話還算數嗎？

    魚與倉鼠不能兼得：雖然我是個一言九鼎的人，但是我能不能先問一聲我說了什么？

    灰白ss：就是你向我表白的那件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