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節
古旭死死咬住牙關,垂頭不語。 陸盛輕抬她下頜,低聲道:“吐吧,人都走光了,沒事的?!?/br> 古旭搖頭,只瞬間,又一把推開陸盛起身朝一側走去,彎腰狂吐起來! 她踩在尸骨上,路面不平,跑的跌跌撞撞,陸盛見著心驚,忙跟在她身后,怕她失足跌倒。 這處實在太臭了,古旭將白日的吃食全吐了出來,吐到最后,雙眸微紅,溢著淚光。 這種境況下,她也不講究,吐夠了,便用袖口擦去淚水、嘴角涎水,攙扶著陸盛遞來的胳膊走出這尸坑。 待兩人離的遠了,空氣中只余夜間野外的清涼,古旭方才好轉過來。 她又累又困,即便同陸盛在一處,也很是緊張,總怕有人尋來。陸盛察覺她狀態不好,蹲下身子要來背她。 古旭也不拒絕,上前兩步雙手交叉攬著他脖頸。陸盛順勢雙手后伸攬著她雙腿腿彎,這般就著月色走了幾步,古旭突然輕拍他的肩頭,“陸盛?!?/br> “嗯?” 陸盛停下腳步,偏頭問道:“怎么了?” 他方才躺在那尸堆中,臉也不知蹭到什么東西,略臟,但眸色透亮,顯然并不知曉他如今面容如何? 古旭‘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也不指出他臉是臟的,只是道:“你放我下來吧,我肚子不舒服?!?/br> 肚子不舒服? 陸盛趕忙將她放了下來,問道:“哪不舒服?” 古旭疑惑的摸了摸將將顯懷的肚腹,道:“現在好了,方才你背著我有些不舒服?!?/br> 兩人第一次做父母都沒什么經驗,古旭還好,孩子在她身上,她的感覺最是直觀,陸盛卻是什么都不懂的。 方才陸盛背著她走了幾步,她肚腹被壓迫住,她和胎兒都不舒服,因此,也不讓陸盛背了,只是并肩走在他身旁。 陸盛見她臉色不對,試探道:“背著不舒服,那抱著或許好一點?” 說著,他便彎腰來抱古旭,抱起來后輕輕掂量幾下,問道:“這個姿勢還好嗎?” 古旭點點頭,“還好,但你一直抱著也會累的?!?/br> “無事,我們先去尋一地方躲起來休息,這里并不安全?!?/br> 他力氣大,即便抱著略顯豐腴的古旭也不吃力,還囑咐道:“你要是困了,可以睡一會?!?/br> 古旭搖頭,“我睡不著的?!?/br> 陸盛聞言也不多話,抱著她就著往日的記憶朝西南側走去,也不知走了多久,不經意低頭時,卻是發現古旭在他懷中沉沉睡了過去。 如今夜半,她太累了。 * 京都長街 士兵挨家挨戶的搜查可疑之人,街上少有人煙,一片肅穆景象。哪知街道轉角卻是突然傳來炮竹爆炸聲,隨后是眾多孩童的嬉鬧聲。 士兵長十分多疑,派了一名士兵上前查看。 那人回來時,手中捏著一張草紙,上面以楷書寫著‘邊塞不保,北燕賊子即將侵入京都?!?/br> 這消息,肖寒歲在時刻意壓制了下來,此時他將死,消息卻是瞬間在民間傳了起來。 京都外其余城鎮,早在白日便得到這消息,這消息不知真假,但如今大周分裂為南北,京都位于北方臨近邊塞,若是邊塞不保,首先遭殃的必定是北方的城鎮。 士兵長瞧著,立即派人將這事稟報給麻世金,又問道:“這草紙是怎么來的?” “屬下方才去盤問那幾名孩童時,發現他們正拿著這草紙點炮竹,說這東西多的很?!?/br> 話一出,士兵長眉頭緊皺,這東西多的很? …… 深夜,鄭玉林府邸 搜查的士兵將走不久,鄭玉林便拎著一個小酒壺坐在大堂的飯桌上喝酒吃著花生米。 他長的胖,脖子短,有一搭沒一搭的唱著小曲,十分悠閑。 與陸盛分離的青年男子候在他身旁,他是生面孔,方才來府上搜查的士兵并未注意他,此時,見鄭玉林如此神態,不由的問道:“大人不害怕嗎?” “害怕,怎么不怕!” 鄭玉林沉沉嘆氣,用一雙瞇瞇眼看著盤中的花生米,“我上有老下有小,只姬妾便有十人,韓沉留下的家室我也接過來了,府中這么多人,若是都沒了,那亂葬崗怕是快擠不下了?!?/br> 青年男子見他這般,心中略微不安。 他不理解京都這么多人,太子為何選擇了這鄭玉林,若是他叛變,那該如何是好? 京都雖有太子的人馬,但暗地里行事尚可,若到了明面上,卻是敵不過百里虞揚手下的軍隊的。 鄭玉林側身,拉著他一道坐下,“來,陪老夫喝酒?!?/br> “鄭將軍?!鼻嗄暾Z氣不免重了下來,“太子如今未歸,我可沒心思喝酒?!?/br> “太子未歸,但也沒消息說他出事了??!” 他伸手指著自己胸口,道:“我也緊張的不行,心里難受,所以你今天非得坐下陪我喝這酒!” 青年不敵他這死皮賴臉的模樣,只得坐下陪他暢飲,一杯酒下肚,青年發覺不對,這酒摻水了,并不濃烈。 他看了鄭玉林一眼,卻只見他低頭嚷嚷道:“太子這人,膽大心狠啊,什么都敢賭!” …… 一夜過去,百里虞揚人馬并未搜尋到陸盛及古旭身影,他令人以抓尋昨夜刺殺天子的借口為由將京都城門關閉,百姓只進不出。 人心惶惶,加之天子于上元節在宮樓被刺殺,大周一時無主,朝中各官員的心思也漸漸起了來。 邊塞消息泄露,除去鄭玉林早便知曉邊塞情況緊急,朝中其余官員卻是不知的。 南北爭斗是一回事,再怎么說,大周還在!是太子登基,還那攜傳位圣旨登基的小皇子登基,都無太大差別。 但邊塞失守卻是另一回事了! 只如今朝中無主,邊塞戰事該如何處理呢? 有些人知曉其中門道,商量好后主動去百府拜見百里虞揚,詢問邊塞及朝中之事。 哪知百里虞揚不在府中,四下問去,只見那叫青衣的青年男子讓眾人再府中稍等片刻。 既是主動前來拜見,便要有十足的誠意,這些朝中官員面面相覷,見無人發話,便也安心的在府中等了下來,至黃昏時刻,宮中卻是傳來一名宮女有喜的消息。 那宮女常年伺候在獻文帝身側,如今,正好孕四月有余,傳說她有孕不敢外泄,怕淑妃對她不利,此時小皇帝墜樓而死,她這才挺著個肚子被一眾太監宮女領了出來。 青衣將這事一字不露的講了出來,眾人聞言面面相覷。 他見此,刻意咳嗽一聲,冷著聲音道:“此乃上天護佑,憐惜我大周命途,特賜佳子” 胎兒不足五月,怎知男女? 再說,這個孩子來的實在是巧! 其中因由如何,這些人精大約知曉一些,此時見這青衣面色不善,連忙點頭,附和道:“大喜啊,大周有救了?!?/br> 青衣觀摩著這些人神色,此時方才滿意點頭,那鄭玉林也在其中,卻是不說話的。 等這消息傳至大街小巷,一切事宜安排妥當,百里虞揚方才歸府。 眾朝官具都高聲恭賀他,也不知有什么好賀喜的,這天子昨夜才死呢? 賀喜完了,又磨磨蹭蹭的試探著邊塞之事應當如何是好? 百里虞揚面色不顯,盡是敷衍,未明確表態。 他行事倒是謹慎,即便大家都知道這其中有他的手筆,那孩子也不知是真皇子還是假皇子,如今,這京都已被他掌控,他卻依舊將面上功夫做到了,并不一味的狂妄稱大。 眾人離去后,只鄭玉林一個人留了下來,百里虞揚看著他,低問道:“鄭將軍是有何事對本官說的嗎?” 鄭玉林盯了他半響,直接問道:“邊塞之事大人打算怎么辦” 百里虞揚輕笑,依舊敷衍道,“邊塞之事,我一小小朝官卻是無可奈何的?!?/br> 鄭玉林見此,急道:“此前北燕都快打過來了,你們還將這事瞞著,若不是昨夜肖寒歲死了,這事是不是要一直瞞下去?!?/br> 他慌的不行,在屋內左右踱步,道:“你們如何爭權躲利是你們的事,但邊塞不能失守!” 陸盛這人,看人卻是十分準的。 他用鄭玉林,必定有他的含義。 百里虞揚見鄭玉林此種表情,面色突然緩和一分,拉著鄭玉林坐下,沉聲道:“鄭將軍,這并非本官將消息壓下,是肖寒歲!” “此前局勢,你應當知道,本官是大周臣子,怎會偏幫北燕?!?/br> “那你說如今應當如何是好!” 百里虞揚目光緊攥著鄭玉林,緩聲道:“北燕缺兵少糧,必須盡快援助?!?/br> “正是…”鄭玉林點頭應答,見百里虞揚一直盯著自己,忽然打了個寒顫,立馬站起身來,自言自語道:“邊塞若是缺少糧草,那可怎么辦???” 缺兵少糧?他卻只關注后面兩字,百里虞揚隱帶譏笑,微微垂頭,漫不經心的把玩著手中茶盞。 鄭玉林試探道:“如今國庫內……” “去年獻文帝為治理江南水患,耗費大量錢銀,國庫空虛?!?/br> 鄭玉林提議,“這要到春天了,可以征一波稅收?!?/br> 百里虞揚重重將茶杯放下,道:“去年太子反叛,南北分裂,人心不穩,若是貿然征稅,民心或是不喜?!?/br> “那這錢怎么辦?” 鄭玉林臉色糾結,只聽百里虞揚道:“本官還有些家底,雖不值多少,但如今局勢,能出一份力便出一份力罷!” 這是要財! 鄭玉林做出一副rou疼的模樣,“大人心善,大周局勢動蕩,因此我們才應當愈發團結起來,本官家中也有些散錢,也可奉獻出來?!?/br> 說到這,鄭玉林是再不敢說下去了,他本是來質問百里虞揚的,但怕再說下去自己得被百里虞揚掏空,忙起身告辭。 三日后,朝官擁護百里虞揚為攝政王,代替未出世的新皇統領朝堂。 為穩定民心,他上任后主動承諾減免百姓半年稅收,且將府中財產盡數拿出援助邊塞,朝中官員亦在百里虞揚帶頭下紛紛將府中財產捐獻出來。 糧草一事雖已解決,但邊塞北燕攻勢不減,急需援軍相助。而在此種緊急時刻,百里虞揚卻是斷然派兵南下,并不北上援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