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節
古旭想到這,忽然重重嘆氣,她偏頭, 看著秋影,輕聲道:“方才你聽見了罷,你家公子說我可以去看望我父親?!?/br> 秋影眉目溫和,頷首道:“奴婢這就派人將這事安排下去,姑娘打算何時去見古先生?” 古旭回頭,看著院中風雪,“我現在就要去?!?/br> 一路朝側院走去,秋影跟在古旭身后,半步不理。 到得關押古維今的房前,古旭輕輕敲門,門被府中家丁從內打開,那人年紀不大,卻十分機靈,笑著將古旭及秋影二人引入房內。 古維今長期服用軟筋散,人沒什么精神,見古旭來尋他,也未有多少喜色。 父女二人坐在軟塌前,中間是一張矮桌,因著關押古維今的房間較為偏僻,未設地龍,冬日,房內多用火爐取暖。 古旭垂頭,將手伸向一旁,放在火爐旁取暖,余光瞥見秋影及那名年輕家丁安坐在不遠處。 百里虞揚將她父女二人看管的極嚴。 古旭心中氣悶,見古維今一臉疲憊,心中亦是心疼不已。 夜深 古旭欲留下與古維今一道用膳,秋影卻是不允,古旭氣怒,但如今卻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待一路沉默的回了西苑,古旭卻遠遠的見著百里虞揚的身影。 這人白日才來過?如今怎的又在? 她緩緩朝屋內走去,經過那放著百里虞揚朝服的衣架時,心中悚然一驚。明日并非休沐日,按理說他是要早起著朝服上朝的。 屋內燃著地龍,古旭卻是驚出一身冷汗。 百里虞揚依舊坐在白日的軟塌上,垂眸看著矮桌上古旭的字帖,她入百府后太過無聊,心中煩悶,不時習字解悶。 但這字帖早不知被她丟在何處,如今卻是被他尋了出來。 屋內溫暖舒適,屋外卻是風雪大作。 百里虞揚抬頭,看著立在不遠處的古旭,嘴角微彎,輕聲道:“你的字寫的越來越好了?!?/br> 古旭悶悶的應了聲。 “既是回來了,便一道用膳吧?!?/br> 膳食早在古旭進屋的前一刻備好,這時間卻是安排的正好。。 百里虞揚起身,領著古旭朝飯桌走去,至一半,又伸手捏住古旭斗篷一角,“斗篷脫掉吧,上面染了涼意?!?/br> 古旭垂頭看著他捏著斗篷一角的手。 秋影這時忙上前,解開斗篷,掛在一旁的衣架上,旁邊則是百里虞揚脫下的朝服。 兩人一道用膳,古旭悶悶不樂,但想到肚子里有個小人,只好咬牙努力吃著飯菜。她吃的又慢又多,百里虞揚提前用完膳,便安靜的看著她。 她自從瘦下來后體型一直十分纖細,只今年入冬后卻是長胖了稍許,臉龐圓潤了些。 百里虞揚想到此處,面色微微緩和。 飯畢,百里虞揚未有離去的跡象,拉著古旭指點她書法見古旭無甚興趣,又拉著她一道下棋。 古旭見他如此,心中不停打鼓,一偏頭,又看見那放在衣架上的朝服。 如今已是深夜,他待的太久了!她這般想著,卻見著秋影將門拉開,屋外,三名丫鬟捧著洗漱用具魚貫而入。 百里虞揚見此,丟下手中棋子,起身洗漱。 古旭嚇的不輕,只覺得肚子一抽一抽的痛。 “百里虞揚!” 古旭實在忍不住,出言喚住了他。 百里虞揚凈手后,正拿著一塊溫暖干燥的帕子擦手,回身看著古旭,他神色并未有異,只低聲問道:“怎么了?” 古旭索性撕破臉皮,她起身走到他身前,道:“我想同我父親南下,去找陸盛?!?/br> 百里虞揚將帕子遞給秋影,回身正視古旭,平淡道:“南北不相往來,你無法南下,近來又多風雪,不嫌累嗎?” “不嫌累?!?/br> 百里虞揚低笑,“即便不嫌累,我也是不會讓你離開的?!?/br> 即便到了這個時候,他的聲音仍是溫和有余。 古旭被他不痛不癢的回絕,不好發火,心里堵的不行。這時,臉頰被他用雙手捧著,他低頭吻了過來,低道:“夜深,洗漱后睡覺吧,我累了,你陪陪我?!?/br> 古旭偏過頭去,他順勢吻向古旭那細長白皙的脖頸。 四周的丫鬟皆垂下頭去,古旭用力推他,“百里虞揚?!?/br> “嗯?” 百里虞揚抬頭,輕輕摸著古旭瑩潤的臉頰,“怎么了?” “我又不喜歡你……” “你喜歡陸盛?” 古旭不回應,百里虞揚低頭嘆氣,道:“我以為你是不喜歡他的?!?/br> 似乎所有人都是這么想的! 古旭想,她之前對陸盛是有多差???才會導致他們這個認知。 百里虞揚并未強求,除去那個吻,他似乎本便無其它想法。 他離去后,古旭呆滯的坐在軟塌上,良久后,抬頭看著衣架上他的朝服,擔心他去而復還,忙道:“秋影,你家公子朝服落在我這了,你去還給她罷,明早要穿的?!?/br> 秋影頷首,攜著朝服離去。 此時已是半夜,一路到得百里虞揚房前,他正好沐浴完畢。 那水已經涼透了,冬夜,卻不見熱氣冒出,兩名家丁將浴桶等撤離,秋影緩步進入房內,熟門熟路的將朝服掛在屋內衣架上。 她此前本便是百里虞揚貼身侍女,但秋獵后古旭入府,她被安排伺候看管古旭,此時入得房內,見百里虞揚坐在床沿上靜靜的看她,她垂首上前,低道:“公子?” “她今日同她父親說了什么嗎?” “沒什么特別的,父女二人多年不見,細聊了一下近年近況罷了?!?/br> “嗯?!卑倮镉輷P頷首,他仰靠在床欄上,偏頭看向面容冷情的秋影,“你功夫比之少泉,羅揚還要好上一分,近來整日待在西苑照看古旭,可否覺得屈才了?” 秋影搖頭,“奴婢為公子做事,并不覺得屈才?!?/br> 百里虞揚頷首,伸手道:“你上前來?!?/br> 秋影知曉今夜是不必回西苑了,緩步上前,附身朝百里虞揚靠去。 *** 濰州 陸盛領軍南下后以濰州為據點駐扎。 前兩月,江南水患,雖于民生不利,但卻解了陸盛燃眉之急。 因水患不斷,肖寒歲未斷然出兵擊殺陸盛,水患后,百姓流離失所,此前獻文帝未著力解決此事,民間怨聲載道。 他既下江南,便入了民間親自同靖王治理水患,既博得了好名聲,百姓見他與靖王兄弟二人感情甚篤,心中對京都那攜傳位圣旨登基的六歲皇子已是多了許多想法。 雖說打天下,百姓的看法并不重要,軍力才是最主要的因素,但陸盛看來,步子是一步步走的。只有根基穩固,扎實,此后的路才會逐漸順暢。 治理水患頗費了一番財力物力,受災百姓眾多,陸盛命尤伯渠同李成年安置好失去家園的老弱病殘,同時,他則親自招募那些流離失所的壯年男子參軍。 去年江南水災,獻文帝處理不利,受災百姓紛紛北上求活路,其中頗有許多青壯年,為此,造成了北方許多大城市的治安困擾。 如今南北不相往來,太子一黨招募士兵,每月有軍餉可領,這些青壯年自然紛紛踴躍入軍 兩月后,水患盡除,陸盛手上軍隊亦不斷壯大,但此前治理水患已是耗去大半財力,此時手下這軍隊日日下來,花費亦是不少。 這時,肖寒歲主動出兵南下,卻是正合陸盛心意。 ……… 這日夜間 趙煥茹尋著兄長趙從安,見他正專心擦拭手中長劍,上前問道:“兄長是何時出發?” “三日后?!?/br> 趙煥茹嘆氣,“如今這天氣,這仗還怎么打?太子也要去嗎?” 趙從安收回長劍,“兄長和太子都是在邊塞待過的人,這天氣算不上什么。太子必定會去,他在,即便不上戰場,于穩固軍心也是有利的?!?/br> 趙煥茹輕笑,又微微皺眉,“從京都逃至濰州,太子心中應是十分苦悶?” “苦悶?” 趙從安看向meimei,“煥茹,你這是在擔心太子嗎?” 他想起那日趙煥茹替陸盛擋下的那一箭,心中痛惜,亦也不免氣怒,低聲道:“煥茹,如今時態,你還是收起你的小女兒心態罷!” 趙煥茹微驚,她這些時日除去養傷,并未如以往那般糾纏兄長問陸盛的境況,他今日,怎的突然發了大火? “今時不同往日,太子如今已不再需要依附趙孟兩家了?!?/br> 趙從安想起此前在京都,提議東宮與趙府聯姻的蠢事,只覺得自己真是著了趙煥茹的道,變的愚蠢而短視。 幸好他及時悔悟,在秋獵前歸順陸盛。 “你可知曉秋獵一役,死傷最慘重的是何方?” 趙從安攜趙煥茹坐下,道:“你莫要看如今太子逃離京都,屈居在這小小濰州。秋獵一役,他雖比不過肖寒歲,卻也是獲利方?!?/br> 趙煥茹不解,只聽趙從安繼續道:“秋獵一役,戰亂中,死傷最慘重的是孟家,其次便是獻文帝手下的韓沉所帶領的軍隊,再則便是我趙家。那日,若尤伯渠及靖王未及時帶著東宮人馬趕來,趙家只會落得同孟家一個下場?!?/br> “太子此人,城府頗深,煥茹…” 趙從安嘆氣,“你莫要固執了,太子他并非良人??!” 精于算計,冷血狠戾,這人怎么會待煥茹好呢? 或許太子只會對那自小與他一道長大的宮女有幾分情誼罷。 趙煥茹聽完,未有反駁,只是頷首道:“兄長,我知曉了?!?/br> 她語氣柔柔弱弱,也不知是真聽進去了還是假聽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