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
他只稍稍一想,心中卻不由得滯悶起來。 無法深想下去,古旭什么都不懂,心智停留在幼時,若太子同她……… 麻世金在一旁嘆氣,百里虞揚收整好情緒,柔聲勸慰道:“舅舅放心,我在宮中曾見過她幾次,觀那模樣,她似過的不錯?!?/br> “太子如今并未納妃,亦無妾室,她在東宮確實無憂,你不必太過擔心?!?/br> 百里虞揚解釋的通透,古旭的身份敏感,太子并未給其名分只時時帶在身側,東宮亦無其余妃嬪,那她暫時便是獨一人的。 兩人閑談多時,麻世金見時日不早,便急急忙忙離開。 百里虞揚微微垂眸立于長清宮門,自至身后有人路過見他擋了道路出聲催促,他方才驚醒,收斂好臉上神色,朝自家馬車走去。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元旦快樂!建筑狗已經在盡力更新了。 第四十章 近來, 靖王在太醫院主殿內休養, 一直未露面,直到七日后, 他坐在輪椅上被舒婉推著走出房門,宮中流言愈發肆虐。 太醫并未篤定他腿傷無法好全,只暗示形式并不樂觀, 因此觀望之人眾多, 皆盯著他的一舉一動。 七日后,靖王離宮,趙煥茹在長清宮門相候。 這半年來, 她與陸曄在趙父示意下也曾走近,如今雖已篤定他失勢,且兩人之間并未訂立婚約,但遽然疏離卻是不行, 一來她心中過意不去,二來,亦怕招惹他人非議。 如今見舒婉推著陸曄緩緩走近, 趙煥茹心中糾著的那口氣終是稍稍松了下來。 兩人舉止親密,于她卻是再好不過。 趙煥茹心中稍安, 緩步上前,垂眸柔聲問候道:“靖王如今可是好些了?” 陸曄頷首, 溫聲道:“好多了,如今身子爽利,只是小腿傷重不便行走, 便想著不必一直候在太醫院惹眾人擔心,回府將養著或許更好?!?/br> 趙煥茹見他說的輕巧,心中卻篤定他是在強裝,見舒婉在一側相候,便有意提及道:“這幾日想必婉兒jiejie一直在一旁照料著,也是有心?!?/br> 舒婉聞言不由得握緊輪椅把手朝陸曄看去,卻見他眉目平靜,看不出神色。 她初時編造他的傷勢給趙煥茹時心中還極其不安且愧疚,如今卻已是十分坦然。 與趙煥茹相交多年,她清楚她為人如何,此時便順著她的話輕聲道:“靖王當日護我受傷,婉兒心中有愧,只求能時刻照看著靖王直至傷好?!?/br> 獻文帝、趙家、趙煥茹舍棄的,她卻是要拼盡全力牢牢護住。 她甚至有些變態的慶幸,幸好他傷的這般重,幸好他日后右腿會留下殘疾。 她不嫌棄陸曄腿瘸,只覺得那樣的他愈發惹人憐愛。 兩名女子在一旁你來我往,陸曄卻并未過多言語,他的心思并不在此處。 趙煥茹與舒婉閑聊一二,明白無誤的確認舒婉心思后,她心中坦然下來。 見舒婉推著陸曄繼續前行,走至靖王府馬車前,因靖王不便行動,一側的侍衛便蹲下身子,躬身背著陸曄上了馬車,舒婉在兩人身后攙扶著,三人具是小心翼翼的模樣。 丫鬟司琴見此,不由的訝異道:“怎的傷的如此之重,靖王日后莫不是………” “莫要多嘴?!?/br> 趙煥茹冷冷將其打斷,凝目看著舒婉在兩人身后上了馬車,方才轉身繼續朝宮中走去。 再有不久,太子便會隨同兄長去往邊塞,雖知曉他近日事忙,但亦想來見一見他。畢竟此去邊塞,不知何時才歸。 她疾步朝東宮走去,在宮門處被相識的宮人朝里引領,在一處探進湖中心的涼亭下見著依欄而立的陸盛。 他身側立著一名宮女,正舉著魚竿背對著他釣魚,上半身微微朝外探去,遠遠看著似要墜入湖中似的。 她緩步上前,走的近了,聽見那女子抱怨道:“這魚鉤都是直的,能釣著魚才怪!你莫要欺負我笨!” 她停住步子,一時竟是生了偷聽之意,領路的宮人見此回身,正要問話,她舉指在唇瓣輕靠,示意宮人禁聲。 陸盛耳目輕靈,早已知曉身后趙煥茹的存在,但他并未在意,只是上前提點一直抱怨的古旭,“這是你今日的膳食,若釣不著,那便也算了?!?/br> 近來古旭三餐并無葷腥,只素菜素湯,她嘴里淡的出奇,想吃rou了,陸盛便將其帶至廚房,讓她親手宰殺牲畜。古旭怕血,他卻偏要她親手沾上血腥。 古旭自是不肯,磨了許久,陸盛便折中帶其來此處,揚言若是她釣著魚了,便不必親自宰殺。 可如今,這直的魚鉤能釣著什么魚?! 古旭耐心耗盡,轉身正待發火,卻撞上身后趙煥茹探尋的目光。 她是記得這名女子的,在蹴鞠場,她在雪墻前以鳳羽繪制了一副氣勢磅礴的邊塞圖,在上林苑,她亦是唯一帶了弓箭的女子,她甚至還獵殺了兩頭老虎。 不知為何,古旭一時有些羞怯,本欲朝陸盛發火,此時卻是閉嘴再不發一言。 她可不能大吵大鬧,這樣著實不好。 陸盛觀她神色不對,便轉身看向身后的趙煥茹,他背靠著朱紅色木柱,神態懶散,輕道:“不知何時趙小姐也愛上了偷聽?” 他在打趣,這一刻,趙煥茹仿若又回到了幼時在宮宴相遇那一幕。 彼時她第一次隨父兄入宮,心中忐忑難安,在宴會中處處小心謹慎,只他坐與一側卻是十分悠閑。 他救了她一命,但她每每想起那夜,總是憶起他笑著遞來糕點的模樣。 只年長后,她便很少見著他再露出如此悠閑散漫的神情了。 不想此時臨近出征,她料想他應是事務不斷,他卻是躲在東宮陪著一個傻子玩樂。 趙煥茹緩步上前,欲細細打量古旭,不想那宮女卻是立刻垂下頭,背過身去。 這實在是太過無禮! 但這宮人自小癡傻,此時正得陸盛喜愛,她亦不好斥責,只得輕聲回道:“只是一時好奇,便想聽聽你們在談什么罷了?!?/br> 陸盛朝趙煥茹走近,“無它,只是在陪著她釣魚罷了?!?/br> 趙煥茹側目,“這魚鉤可是直的?!?/br> “是又如何?”陸盛看向古旭挺直的背影,“玩樂罷了,這池中是多年養成的錦鯉,本便不可食用,即便勉強煮了來吃,那味道亦是不好?!?/br> 他這是在玩弄這傻子!此時又這般直接道來,趙煥茹不由得抿唇一笑,隨即不好意思的垂眸掩下臉上神色。 宮中生活無趣,他又長時日被獻文帝打壓,一舉一動皆被他人看在眼中,稍有不對便會被朝臣參上一本。這宮女癡傻,陪在他身側卻也能讓他放松一時。 她心中漸漸起了憐愛之心,同他并肩立著,看著那宮女垂釣的背影。 古旭身子僵直,她聽著陸盛所言,不由得握緊魚竿,心中有幾分委屈。 但她也不知在委屈什么? 秋末,池中荷花呈枯敗之像,池水卻是格外透徹,看著像是一面鏡子,只偶爾游動的魚兒濺起泡沫打破這池中鏡像。 古旭垂眸盯著池水,身子僵硬,久了便有些泛酸。 也不知過去多久,耳垂忽然被陸盛捏住,他手有些涼,古旭被凍得縮肩躲開,抬頭皺著眉頭看著他。 這時,她方才發現趙煥茹不知何時離去,亭中只她二人。 陸盛收回手,抱胸看她,沉聲道:“想什么,這么專心?” 能想什么! 古旭一把扔下魚竿,鼓著腮幫子,欲發火,最后卻脫口而出道:“我要去殺雞!” 陸盛撥弄著她額際碎發,打量著她臉上敢怒不敢言的神色,揶揄道:“不是不敢嗎?” 古旭心想別人連老虎都能殺,她為什么不敢殺一只雞。 何況,她若真的不動手,依陸盛的性子,她怕是一輩子吃不得rou了。 后廚 曹方同李成年遠遠立在二人身后,看著兩人并肩而立,專心致志的挑選著合適的砍刀。 李成年垂眸靜立,曹方卻忍不住嘀咕道:“也不知太子是怎么想的,總是愛捉弄小旭?” 眾人皆道太子在以此取樂。 李成年抬頭看著前方兩人身影,臨近出征,這二人待在一處的時間是愈發少了。 太子成長的速度太快,古旭是無論如何也跟不上的,倒是趙煥茹心思透徹,待太子卻也是真心。 他兀自想著這一切,心思沉沉浮浮。 此時,前方兩人已選取了合適的砍刀,古旭閉眼,手緊握著砍rou刀不肯動,陸盛便上前攬著她腰腹,握住她僵硬的手肘,微微用力,帶著她朝下砍去。 兩人殺的是活雞,因著有陸盛借力,一刀下去,雞脖子便斷了,死的卻也是爽利。 可還未完,一旁的廚師見此趕緊再放上一只被捆扎的活雞。 古旭閉著眼睛,隨著陸盛的力道一只一只砍下去,不由得想起去年余元被切斷的一根根手指。 有鮮血濺起,打在古旭手背上,十分溫熱,她身子不由的哆嗦了一下。陸盛見此,伸出大拇指輕輕拭去,這時,只聽古旭鬼祟的輕聲道:“陸盛,我感覺這樣好像在殺人??!” 陸盛垂眸看她,她閉著眼睛,臉上卻未有懼怕之色,便湊近低聲回道:“這雞是準備給你吃的,你若殺了人,難道還要將那人烹食掉嗎?” 也不知他這是在安慰還是打趣?總之此后古旭卻是再不肯開口同他言語了。 *** 宮外 馬車停下,舒婉料想應是到了靖王府,便撩開車簾,準備喚胡安近前伺候??裳矍熬跋蟛⒎蔷竿醺?,而是她最熟悉不過的舒府。 她愣住,隨即放下車簾回身坐回原位。 陸曄本在假寐,此時方才睜開雙眼看向她,見她巍然不動,便溫言提醒道:“舒小姐,馬車已到了舒府?!?/br> 舒婉垂眸,“王爺身負重傷,婉兒過意不去,想隨侍在一側照料著?!?/br> 陸曄微皺了眉頭,“大周民風開放,但男女終究有別,這幾日勞煩舒小姐本便不好,此時離宮是再不好叨擾你了?!?/br> 舒婉搖頭,囁嚅道:“這是婉兒自愿,并非叨擾?!?/br> 她油鹽不進,似打定主意隨在靖王身側。 陸曄早知她有此意,在太醫院時趕不走,此時已將人送至府外卻是如何也不容她再賴下去的。 此前在太醫院,他便早已吩咐胡安,想必此時,胡安應當已經進府請了舒婉父母出來相迎。他便未在多說什么,只是靜靜等待著。 舒婉抬頭靜靜打量著陸曄,他在皇子中最是年長,長相也頗為雅氣。 他臉部輪廓流暢和緩,五官秀氣,尤其是眉眼部分。他是內雙,只眼尾能瞧見眼皮上開闔的紋路,因此,他看向她人時,總會透露出一絲溫和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