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體總，古振濤在自己面前也不過是小輩而已，蘇鳳梅聽他千回百轉說出自己的想法時，也記不清當時自己什么神色了。

    這會兒看到蔡晴這么直白，她倒是忍不住地笑了下，這就是蔡晴不再打羽毛球的原因？不過主教練的不認可對于運動員的傷害有多大，她還是清楚明白的，曾經自己的隊友、師妹們也都有過這樣的經歷，那些讓人不愿意再回憶起的經歷。

    “我一個打排球的現在執掌網球已經有媒體在質疑了，你覺得這時候把你招進網球隊去，媒體不會把網管中心圍得一只蒼蠅都飛不出去？”

    一個爆炸性新聞已經夠大了，再來一個，只怕是網管中心這段時間就別想安生了。

    得到這么個回復蔡晴并不奇怪，畢竟這會兒自己的形象還是新科羽毛球奧運冠軍，而不是什么網球愛好者。

    “蘇主任，我九歲開始練球，當時練得是網球?！辈糖巛p聲說道，在十三歲轉到羽毛球項目前，她練了四年的網球。

    曾經用了兩年的時間矯正自己的動作，相較于網球，羽毛球的技術動作更為細膩。

    這是蘇鳳梅所不知道的事情，她隱約猜測到蔡晴與古振濤之間有矛盾，可對于蔡晴她的了解也僅限于一個天才羽毛球運動員而已，對于她曾經做過什么，如今剛剛調到網球管理中心的蘇鳳梅還沒有那么多時間去了解。

    “那當初為什么放棄？”蘇鳳梅有些奇怪，九歲的時候就開始練網球，蔡晴的家境就算不是很好，卻也不會太差。

    怎么就沒堅持下去呢？

    “我的啟蒙教練當時車禍去世了，接管我的教練認為我身子太單薄，不適合打網球，把這件事告訴了我媽?！鼻笆赖牟糖缡艿絤ama的影響很大，教練的否認，父親的去世，所以隔壁羽毛球隊說蔡晴可以試試打羽毛球時，孫文蕊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當時湘省急切的希望能夠培養出一個羽毛球人才，廣撒網撈著了蔡晴這么一條錦鯉。

    這兩天，湘省體育局的領導也沒少打電話給蔡晴，不過她都沒接。

    蘇鳳梅一時間沉默了下來，她打量了蔡晴很久，“我不可能直接把你放進國家隊?！?/br>
    就算是網管中心是她一個人說了算，可凡事都有規矩，沒有規矩不成方圓，她還沒有做出一星半點的成績，不可能這會兒就豎起靶子讓媒體攻訐。

    這在蔡晴的預料之中，甚至于有些出乎她的預料，因為蘇鳳梅的這話可以換一種方式來解讀——你現在還沒有進入國家隊的資本。

    蔡晴原本就沒想著一步登天，她所取得的成績不過是在羽毛球方面而已，網球上她還是一張白紙，等待著填寫答案涂抹色彩。

    “我知道，我只是希望有個容身之地而已?！?/br>
    蘇鳳梅覺得眼前的人很聰明，聰明的不像是一個還不到二十歲的女孩，甚至于有些老jian巨猾——適時的透露給自己關于和古振濤翻臉的真相，懂得分寸見好就收。

    “我喜歡聰明人，我也看了你的決賽，希望你能把這份聰明帶到網球比賽中去，而不是算計人上面，這是我對你唯一的要求?！?/br>
    被蘇鳳梅戳穿心思，有那么一瞬間，蔡晴覺得自己在這些人精面前還是欠了些火候，之前和古振濤的交鋒中之所以能占據上風，那也不過是因為比賽的時候，古振濤被自己的舉動擾亂了思緒，仔細一想其實就能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這會兒蘇鳳梅給自己的“警告”就是最好的例子。

    “自古華山一條路，我既然選擇了，就會努力做到最好，就像是我曾經在羽毛球中做到的那樣?！泵鎸@個長輩，蔡晴依舊是雄心壯志，她從來不畏懼挑戰，既然敢選擇這一條路那就從來不打算半途而廢。

    蘇鳳梅笑了笑，有雄心壯志固然好，可說與做從來不是一回事。

    不管怎么說，她很是期待蔡晴的表現，無論輸與贏。

    ……

    湘省體育局的工作人員看到蔡晴時一臉的震驚，“蔡，蔡晴?！痹趺催@個時候回來了？

    這兩天整個湘省都在議論著蔡晴的退役宣言，體育局也不例外，局長都急的白了頭發，偏生一直聯系不上。

    這會兒蔡晴憑空出現，把體育局的工作人員嚇了一跳。

    “郝局在嗎，我找他有些事情?！辈糖鐜е羟蛎?，手指尖勾著墨鏡。

    “在，在的，你稍等一下，我去我去問一下?！闭痼@了的工作人員三步一回頭，仿佛擔心自己一不留神蔡晴就會離開似的。

    湘省體育局很快熱鬧了起來，不少人都在圍觀蔡晴，奧運會的余音未散，蔡晴和跨欄的田飛依舊是茶余飯后討論的焦點，一直沒有音信的蔡晴終于出現，怎么能不令人震驚？

    郝東海差點親自出來，他到底是按捺住自己那點情緒，讓人把蔡晴帶了進來，“你在做什么？國家辛辛苦苦培養你，就算是國家隊對不起你，可是咱們省隊有哪里對不住你，蔡晴，你這么做，對得起省里嗎？”

    這要是他女兒，他上手就是一巴掌，讓她好好清醒清醒。

    “體總并沒有追責，郝局您也別生氣了，大不了我將功補過好了?！睂κ￡?，蔡晴還是有著感恩之心的，當初省里著急培養羽毛球人才，把她送到了國家隊，如今她拿到了奧運金牌，即便是退役，金牌是奧組委發的，不可能被沒收，這也是省里的政績。

    所以，兩贏的結果，沒必要再計較這些。

    郝東海聽到這話樂了，“將功補過，你要真是將功補過，這會兒應該召開記者發布會說明情況，然后重新回國家隊?！倍皇乔臒o聲息地回了湘省，站在自己面前。

    “國家隊我會回去的，不過不是現在?！辈糖缰肋@位老領導的脾氣，“郝局，我打算進省隊，省網球隊?！?/br>
    “你瘋了！”這是郝東海給蔡晴的回復。

    第004章 進入市隊

    是自己在做夢還是這人瘋了？

    哦，能夠在奧運會決賽后接受央視記者采訪時說出“我要退役”這句話的人，不是瘋子又是什么？

    不是自己在做夢，是蔡晴瘋了，還他媽的走火入魔了！

    可這cao蛋的不就是一場噩夢嗎？

    郝東海很快就是反應過來，“蔡晴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桌子被他敲得震天響。

    在那么一個場合宣布退役，始終沒有在媒體面前露面，到現在報紙的頭條還能時不時見到蔡晴的大名。

    結果呢，結果這人出現在自己面前，竟然說要進省網球隊。

    這不是噩夢是什么？

    鬧著玩呢是，他這樣往后還用不用往國家隊送人了？

    “我當然知道?！彼倪x擇并不多。

    第一像前世那樣聽從古振濤的安排，依舊是讓球，拿到那些獎金后按部就班地繼續自己的職業生涯，注意自我保護避免傷病，也許在京奧的時候她能拿到那塊女單金牌。

    還有一個選擇那還是聽從古振濤的安排，然后拿到獎金后宣布退役，也許這樣她不用跟古振濤撕破臉皮，可是外媒的猜測依舊會源源不斷，因為一個輸掉比賽后退役的隊員永遠帶著幾分悲情/色彩，而這會讓媒體像是蒼蠅一樣嗡嗡的圍過來，把所有的真相都挖掘出來。

    最終的結果是，媒體依舊會挖她的舊傷疤，她與古振濤最終還是會撕破臉皮。

    這兩種選擇蔡晴都不選，傷病從來不是可控的，也許她千方百計小心了卻還是會傷著，所以那塊女單金牌并不是她囊中之物。

    至于第二種，她已經經歷了前世那樣的回憶，為什么還要再體驗一遍？

    難道這一世自己讓球后陳海麗就不會在自傳中否認自己了嗎？

    她寧愿跟古振濤撕破臉皮，把那老謀深算的老狐貍氣得要死要活，自己痛快一把。

    至于結果，她早就想好了，即便是國羽的一把手，古振濤在蘇鳳梅那里也是小字輩，她已經在蘇鳳梅那里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所以又怕古振濤做什么？

    然而這些郝東海是不知道的，所以在聽到蔡晴這短短五個字的理所當然的回答后，他氣得直拍桌子，“你，我看你是瘋了，瘋了！”

    他狼狽的重復著這一句。

    蔡晴能明白郝東海的心情，畢竟她前世可差不多真的瘋過。

    “郝局，我已經跟網管中心的蘇主任打好了招呼?！睕]有再隱瞞，蔡晴把自己的籌碼拋了出來，這讓暴怒之中的郝東海稍微平靜了下，“什么？”

    “蘇主任說了，只要我成績達到標準，到時候可以進國家隊?！?/br>
    “你是說老女排的蘇鳳梅，現任國家網球管理中心的主任蘇鳳梅？”郝東海重復了兩遍，“你什么時候跟她聯系的？”

    他是一個行政官員，所以很快就是意識到什么，“蔡晴，是不是在雅典的時候發生了些什么？”

    他印象中的蔡晴是個感恩的孩子，不會做出這么離經叛道的事情，除非，除非……

    郝東?？粗矍暗娜?，蔡晴還年輕，他這個上了歲數的人都能當她爸爸了，可是她做出的事情是沖動之下做出來的嗎？

    “那都是過去了，現在的結果是蘇主任答應了我，只要我能打出成績，所以郝局，我希望你也能給我這個機會?！?/br>
    蔡晴看著這個曾經的老領導，“我知道您在擔心，如果這樣接納了我，往后咱們省隊的羽毛球隊員再去國家隊就不容易了，可是郝局有件事你得承認，除非在錦標賽上打出成績來，不然省隊有幾個人有那么多錢打點進國家隊？”

    她又不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人，知道省隊想要向國家隊送人送的可不止是人，還有錢。

    “羽毛球比賽的獎金最高不過兩萬美元，扣除了稅費后剩下的到咱們省隊的也只有那十分之一，可是網球大滿貫冠軍獎金將近一百萬美元?！?/br>
    同樣是冠軍，獎金卻是差了五十倍。

    “兩萬美元到了咱們省隊只有兩千美元，一百萬美元的十分之一到了省隊那可是十萬美元?！?/br>
    郝東海聽到這話嗤之以鼻，“廢話，你現在打比賽能拿到一個羽毛球冠軍，你改打網球后還能拿到大滿貫冠軍？”他也知道十萬美元比一千美元多得多，有了這十萬美元他能做很多事情，可前提是你得拿得到呀。

    “是，今年女雙是在奧運會上拿了金牌，可是她倆在大滿貫賽場上勉強進了正賽，連十六強的邊都沒摸到過?！?/br>
    “她們倆都配合多少年了才好不容易拿了塊奧運會金牌，那還是很多大牌沒參加的情況下，你告訴我蔡晴，你憑什么去拿大滿貫金牌？就憑你敢在央視記者面前，接受采訪的時候說‘我要退役’四個大字？”郝東海剛才還心動了兩秒，不過他很快就意識到這是蔡晴給自己挖的坑，所以他拒絕往下跳。

    十萬美金看著美好，可是能拿到的概率是萬分之一，而那一千美金可是百分百，他為什么要去冒險拿那十萬而舍棄這一千呢？

    他又不傻。

    蔡晴覺得這個討論似乎又回歸到了一件事上，“郝局，你覺得我得罪了古振濤還能回得了國家隊？”

    都是會說場面話的人，難道還不懂那些話的意思？

    郝東海臉色頓時就不好看了，蔡晴的確是回不去了的，他一直在擔心這件事，雖然聽到了蔡晴帶來的好消息，可是自己能夸她嗎？

    再夸她，這孩子下一次是不是都得把天給捅破了？

    “我知道這樣讓您很為難，如果您覺得讓我進省網球隊不方便的話，那我……”她故意一頓，惹得郝東海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你想干嘛，你又跟誰聯系了？是八一隊還是北京隊？”

    “沒有，郝局您誤會了?！辈糖缧α似饋?，“我是咱們湘省培養出來的，哪能投敵呀？”

    郝東海也不傻，蔡晴得罪古振濤，這賬最后是落在了湘省這邊，他就算是摁著蔡晴去認錯，古振濤還能既往不咎？

    那人可是出了名的……

    算了算了，都到這地步了，他又能怎么辦？

    “你真的覺得自己能打出來？”他還是有些擔心，湘省的羽毛球自從蔡晴后也沒什么人，他犯不著一顆樹上吊死，要是蔡晴能真的在網球上打出來，未嘗不是好事。

    且不說獎金的問題，起碼又給他們湘省體育局一條活路不是嗎？

    “能?！闭f這話的蔡晴神色平靜，語氣雖然輕可是那卻是重若千鈞的承諾。

    她當初能改網球為羽毛球，現在就能再撿起網球，打出成績來。

    沒有這點魄力，她前些天敢跟古振濤撕破臉嗎？

    “那成，你既然都這么說了，回頭去星城的市隊報道?！?/br>
    原本還志在必得的蔡晴聽到這話以為自己耳朵幻聽了，郝東海卻是冷哼一聲，“網球運動員也是一步步篩選出來的，你以為自己現在什么水準，先去市隊把基礎打好再來省隊，省得到時候被省隊的打得找不到北，灰心喪氣地連網球都打不下去了?！?/br>
    蔡晴的心氣被激上來了，“您放心好了，不拿一個大滿貫我……”

    “你隨我姓還是打算把腦袋擰下來給我當夜壺呀？”郝東海打斷了她的話，“成了成了，我這年紀大了，經不起你這么折騰，你好好打，先把自己送到國家隊去才是正經?！?/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