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
映月一進寢殿,就看到蘭妃的慘狀。 她眼眶一紅,眼淚飛快地涌出,顫抖著嗓音,一面嘶吼著“小姐”,一面朝著蘭妃跑去。 她拼盡全身力氣,將蘭妃從血泊里拖上床,一面心疼地痛哭,一面喚宮人去請太醫。 可那些宮人們最會做的事情就是跟紅頂白,怎么可能聽她的話,一個一個都眼觀鼻鼻觀心,假裝什么都沒聽見。 映月一時心寒到底。 她只得放下蘭妃,自己出漪瀾殿去找太醫。 可就在她放開蘭妃,準備轉身的那一刻,蘭妃突然又睜開眼睛,動作輕微地拽住了她,口里喃喃地叫著,“映月,映月……別走……” “娘娘!”映月聽到蘭妃的呼喚,立刻停了下來,她彎下腰,湊近蘭妃,淚眼朦朧地看著她,哽咽道,“娘娘,您有什么吩咐,奴婢聽著,奴婢都聽著呢,您說……” 蘭妃失血過多,已經進氣多出氣少,她松松地握著映月的手,目光渙散地看著她,艱難卻堅定道,“我知道,我這一劫大概是過不去了,你聽著,待我死后,你就立刻出宮去,絕不能再待在宮里……還有,告訴攝政王,一定要替我報仇,替我的孩子報仇……我和他,是清白的`清白的……” 說著,她便再次暈厥過去。 映月看著自家主子命懸一線的模樣,再忍不下去,拔腿就朝外跑去——她要去求攝政王妃!攝政王妃是京城里最有名的女神醫,她一定有辦法抱住主子的性命的。 這般想著,她腳下的速度是前所未有的快,幾乎比得上風速。 漪瀾殿外,皇后宮里的宮人端著一些補品,正要進漪瀾殿,結果還未上臺階,就被人重重地沖撞了一下。 與此同時,手中的陶罐也脫手而出,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大膽,這可是皇后娘娘賜給蘭貴人的補品。你這丫頭,竟然這般唐突,絕不可輕饒!來人,將她帶去坤寧宮,交給皇后處置!” 為首的太監怒喝一聲,一揮手,看著滿臉焦急的映月厲聲吩咐道。 映月聽到王公公的話,整個人當即就是一個哆嗦,隨即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砰砰砰地用力磕頭道,“奴婢知錯了,求王公公高抬貴手,我家娘娘還等著我去給她請太醫呢,求王公公饒過我這一次!求您饒過我這一次!” 王公公聽她這么說,只是冷笑,“你自己都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了,卻還有心情惦記你的主子,你放心吧,你主子那里,自有皇后娘娘安排,至于你,還是好好想想待會兒怎么跟皇后請罪吧!” 說要便讓身后的宮人將映月帶走了。 映月掙脫不得,只能將自家主子生的希望寄托在皇后娘娘的照顧上。 此時的她并不知道,她這一走就是足足三天。 等到三天后她再回到漪瀾殿,蘭妃的尸體早都硬了……全身冰冷僵直,眼睛瞪得大大的,無神又空洞——死不瞑目。 …… 京城,楚宅。 孟璟和楚辭得知蘭妃的死訊后,兩人臉上都露出nongnong的悲憤來。 “皇上他簡直欺人太甚!”楚辭用力地一拍桌子,氣氛地罵道,“無情無義,草菅人命!” 孟璟抿緊了唇,一言不發,渾身上下全是肅冷之氣。 楚辭知道,他的怒恨比起自己來只多不少。 冷靜片刻后,抬手覆上他的手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頓道,“王爺,你節哀?!?/br> 孟璟還是沒有出聲,很久后,才低頭,輕輕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掀唇,一字一頓道,“本王不會節哀,本王只會讓他們血債血償!” 其實,早在任皇后帶著景明帝闖入北宮的那一剎,他就知道在背后謀劃這一切的人到底是誰。 他以為,自己退一步,就能護住阿蘭。 可他怎么也沒想到的是,慈寧宮里的那位,從一開始要的就是阿蘭和她腹中骨rou的性命。 “王爺打算怎么做?”楚辭看出他眼中暗藏嗜血的光芒,忍不住開聲,低低問了一句。 孟璟冷笑,“明日你就知道了!” 楚辭聽他這般說,眼中好奇瞬間退卻,無聲地點了點頭,道,“好,那我便等著明天?!?/br> 第二日,很快到來。 早朝上,梁國公父子都沒有來上朝。 景明帝擔心自己的舅舅和表兄,不由多問了一句。 經知情者稟告,才知道梁國公父子竟然都于昨夜神秘失蹤。 景明帝聽罷,當即大怒,勒令大理寺卿必須在三日內查明這個案件。 而大理寺卿正是攝政王的人。 景明帝此舉,可謂陰險。 三日后,若是大理寺卿將案子查清楚了那么勢必拔出蘿卜帶出泥可若是差不清楚,那他這個大理寺卿也就做到頭了。 大理寺卿也是在官場混跡多年的老油條。怎么可能不明白這點彎彎繞。 是以,他前腳剛下朝,后腳就找到了攝政王府。 王府書房中,他拱手,一臉糾結難為地看著孟璟,嗓音艱澀道,“還請王爺示下,這樁案子,下官要怎么查?” 孟璟聞言,抬起頭,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冷聲道,“自然是照實了查,往水落石出的查!” “可是……”大理寺卿還有些猶豫。 孟璟目光冰冷地掃了他一眼,“嗯?”頓頓,又道,“莫非你也覺得梁國公父子失蹤的事情跟本王有關?” 大理寺卿連聲道,“不敢,不敢!下官不敢!” “既然不敢,那就回去好好查吧?!毖韵轮?,表示送客。 大理寺卿看出孟璟的意思,哪里還敢再多留,忙拱手答應了一聲,然后揣著一肚子的困惑朝外退去。 他離開后,韓赭從外面走了進來,到孟璟身前后,拱手。嚴肅道,“按照王爺的吩咐,該布置的都已經布置下去了?!?/br> 孟璟點了點頭,頷首道,“辛苦你了,等這段時日忙完,本王給你一個月的假期?!?/br> “謝王爺!”韓赭謝恩。 話落,兩人一時正無話,突然外面出來云蕙的聲音。 接著,守門的侍衛從外面走了進來,拱手稟道,“王爺,太妃讓云蕙姑娘來前院請您過去,說是有要事相商?!?/br> 孟璟聞言,微微愣了一下,然后問道,“有沒有說是什么事情?” 侍衛臉上浮起一抹為難,“這點,云蕙姑娘并沒有提到?!?/br> 孟璟沉默片刻,擰著眉點了點頭,道,“本王知道了,轉告云蕙一聲,等書房這邊的公務忙完了,本王就過去看母妃!” “是!王爺!”侍衛頷首抱拳,然后退了出去。 孟璟在書房中又忙了一段時間,才將今日的所有公文處理停當,然后站起身,又另換了一套常服,才朝后院的鶴選堂趕去。 鶴選堂。 他到的時候,云太妃正臥病在床,額上搭著冷巾,面色蒼白……粗粗看去,竟是比從前老了十幾歲不止。 聽到他的腳步聲,她艱難地從床上坐起來,然后沖孟璟擠出一抹苦笑,道,“璟兒,你來了?!?/br> 孟璟點了點頭,上前躬身行禮。 云太妃目光殷切地看著他,順勢抓住他的手,虛弱道,“璟兒,母妃沒想到,在發生那么多事情之后,你還能對母妃這般孝順……” 孟璟淡淡道,“孝順母妃,是兒子應該做的!” “唉!”云太妃嘆了口氣,將他的手握的更緊,道,“你是個好孩子,以前都是母妃的不是……” 孟璟眉頭微皺,“母妃喚兒子前來,到底所為何事?” 云太妃親情牌還沒打夠,就被孟璟打斷,面色有些訕訕,收回了手,道,“母妃是有一件事情要拜托你?!?/br> 孟璟心里涌起一股不好的預感,“什么事,還請母妃直言!” 云太妃打量著孟璟的神色,輕咳了一聲,才開口道,“這件事是關于純宵的……” 聽到純宵兩個字孟璟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云太妃又沉沉地嘆了口氣,再次握上他的手,嘆息著,無助道,“你也知道,母妃得的是癆病,活不了多久了……我們母子相依這么多年,母妃也沒求過你別的事情,現在,只求你這么一件,你就娶了純宵,好嗎?” 孟璟看著云太妃哀求的眼神,只覺一股nongnong的煩躁感從心底升起,他抱歉地看了床榻上的母妃一眼,搖頭道,“對不起,母妃,兒子做不到!” 云太妃聽到孟璟拒絕,眼睛一瞪,一口氣差點上不來。 她怒睜著眼睛,狠狠地瞪著孟璟,眼神里是孟璟從小到大從未見到過的額度,她死死地抓著身下的褥子,一字一頓恨恨地質問孟璟,“我都快死了,我死前就這么一個愿望,你怎么忍心拒絕我,你的心里究竟有沒有拿我當你的母妃!” 孟璟聽云太妃這么說,心中明明疼得如同刀攪一般,但面上卻是前所未有的冰冷。 他凝視著云太妃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反詰,“母妃說我沒有將您當做母妃,那兒子敢問您,您又有沒有將兒子我當成親生骨rou?” “有一句話兒子憋在心里真的很久了,以前是不曉得怎么問,不敢問……現在兒子終于下定決心問出來,母妃,您究竟是不是兒子的親生母妃!” “若是,那試問一個母親究竟有多心狠,才會在自己親生兒子的茶里下絕子藥!若不是,那敢問您,兒子的親生母妃到底是何人!” 他一字一句,問得清楚,字字句句都振聾發聵。 云太妃聽他說第一句的時候,臉色就變了,聽到最后一句,只覺得自己心上炸開一道驚雷! 她目光躲閃地看著孟璟,過了很久,才別過頭去。 跟著,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般,她開口,哆嗦著嘴唇,一字一句道—— “沒錯,如你所想,你的確不是本宮的親生兒子!” “本宮從來都沒有過兒子!” “你,不過是一個替代品,是本宮跟太后爭寵,保命的籌碼!” “至于你的母親,她早就死在了三十年前你出生的那一日!你這輩子都沒可能再見到她!” …… “這些,都是真的?”孟璟肩膀一顫,整個人不可控制地朝后跌去,半晌,才抬起頭來,目光陰鷙地盯著云太妃道,“你說的,都是真的?我們之間……根本就沒什么母子親情,我的親生母親,早就死在了三十年前,死在了你的手里?” “是,沒錯!”云太妃毫不猶豫地說道,語氣里帶著一股撕破臉皮的不管不顧,“你的親娘死在了本宮的手里,本宮對你從來都只有利用,沒有半分母子之情!” “原來……原來如此……”孟璟緩緩地合上眼皮,臉上一滴熱淚滑過。 云太妃看著那滴熱淚,內心更加瘋狂,強行掙扎著,沖著他道,“本宮的人,捏著你非皇室血脈的證據。你若是不想被凌遲處死,五馬分尸,就最好娶了純宵……” 聽到純宵兩個字,孟璟像是想起什么一般。突然又睜開了眼睛,目光銳利地看著云太妃道,“我還有最后一個問題,純宵,她到底是你什么人?” 云太妃聽到純宵二字,表情一下子溫柔下來,抿了抿有些干裂的唇,道,“純宵……她是本宮女兒的轉世?!?/br> “轉世?”孟璟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