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可他是您的……”

    喬安妮再次命令：“清除羅萊，這是聯合指揮部最高軍事長官——我的命令，我命令你立刻還擊，十分鐘內你們任務失敗的話，我將親自出手?！?/br>
    “是，長官！”奎歌娜咬牙，打開了孢子噴射器的保險。

    指令是公開的，在戰斗進入到白熱化之后，這道命令依然十分顯眼，命令發布者是元帥喬安妮，清除對象——羅萊。

    能量炮在宇宙中炸開，德魯伊牌隕石被白夜霜星一腳踹飛，避免了被能量炮炸成碎石的命運。

    酣戰中，海登看到了那道命令。他發動精神鏈接，呼喚路德維希，但這個鏈接無法建立，海登只能一遍又一遍將情況重復，時間太倉促了，他的確想了不少喚醒路德維希的方法，從科技感十足的生物刺激，到童話標配的“真愛之吻”，但他沒時間去一一嘗試了。

    夏佐所在的穿梭機由天河流浪者負責駕駛，在戰場上來回穿梭，把各種奇怪的詩歌發布到某些機甲戰士的頻道里。

    打著打著，機甲戰士一低頭——

    “……啊，我贊美黎明，晨光下我看到草葉上第一顆露珠，渾圓的，晶瑩的，充滿生命的力量……”

    然后這戰士一邊撓頭，一邊抽了口氣：“哪來的中學生散文詩？”

    夏佐羞愧難當，心中的尷尬不比雙子女皇被公開處刑時的少。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那些文學性強、真正能拿星際文學獎的詩歌，用來施法就效果很差，反而這種小時候寫的無病呻吟系列酸詩，威力拔群。通過頻道發出去后，即使不用駕駛員看到，“生命頌歌”的威力就自動開始蔓延，每個字里都透著澎湃的魔力，肌rou酸痛的戰士精神一振，疲憊一掃而空；緊張不安的士兵心頭一輕，感覺全神貫注勇往直前。不同的詩歌被發給不同的士兵，受過良好軍事訓練、被帝國暗淡薔薇開過小灶，即便夏佐無法成為優秀軍事家、指揮官或者戰士，他的戰場判斷力也十分令人贊嘆，哪個士兵需要什么樣的增幅，信手拈來。

    他低下頭，看到了頻道里的命令。

    眼淚一下子涌上來，夏佐急忙給自己默念了好幾遍《摯愛不死》，幸好吟游詩人的法術對自己也有效。

    “哥哥！”夏佐拍了拍胸口，“別睡了，你快起來啊，家暴升級，mama要殺老爸了！”

    一道耀眼的光在此刻忽然亮起，奪走了所有人的視線。

    “軌道炮，軌道炮發射了?。?！”

    直播的記者仰天嘶吼，聲音破音得不成樣子，一點專業新聞播音素養都沒了，但沒有人指責他。

    星環軌道炮，在第三文明出現前，一直被稱為“新世紀偉大工程”，由于過大的威力、過多的物資經費消耗，一直處于概念模擬階段，如今這項工程真正完工發射，人們才意識到“偉大工程”是一個多么貼切的詞匯。

    龐大的，比星球還要宏偉的軌道星環，由一座座巨炮組合而成，那幾乎是人類文明力量高度集中、全員空前合作制造出來的宏大天體，這項工程注定被歷史銘記，被星空見證。

    它的第一炮，瞄準了首都星防備力量的關鍵節點——瑞貝卡軍事行星。

    這一道射線太燦爛了，以至于大白天，太陽光都被對比得暗了不少，距離軌道炮近的星球上，晴空仿佛有一瞬間被撕裂，露出藍天背后的黑色天河。

    瑞貝卡軍事行星在人類空域深處，從未直面蟲族或者流亡者襲擊，因此，這顆星球沒有浪費經費安裝護盾發生器。那些假象勁敵從未突破到瑞貝卡附近，人類自己的武器卻可以。

    轟擊如約而至，但并不在瑞貝卡軍事行星。

    那道光柱燦爛輝煌，卻走得很短，記者的驚呼開了個頭，然后生生止住。

    另一道燦爛的光亮起，軌道炮擊中了那道光。

    那是一道澄澈如陽光的光幕，光幕張開，足有幾千米的直徑。沒有人知道這是什么神奇武器，人類科技的任何一種護盾都不長這個樣子。

    那道光幕轉瞬即逝，但它那么明艷絢麗，上面每一條流動的能量線都優雅華麗，帶著一種神圣得讓人想要頂禮膜拜的氣息。它與軌道炮的能量對沖，一起消失在天際，距離最近的幾顆行星收到能量沖擊，氣象局發出了大氣層電磁磁場紊亂預警，通訊暫時面臨干擾風險。

    但那光幕的影子被映在了天空上，久久不散。

    光消散的地方，離得太近的戰地記者被晃得暫時失明，卻依然按照記憶里的方向撲上去，他們看不到，但他們的攝像頭拍到了光芒消散后露出的——

    人影？

    沒有什么秘密新科技武器，那里只有一道渺小的人影。

    記者喃喃低語：“那是……人類之光??！”

    海登飄在原地，雙手保持著伸出的姿態，血rou寸寸撕裂，蘊含在血液里的圣光把他的血燃燒成金色，然后在真空里形成一顆一顆小太陽一樣的圓珠。

    他的臉上慢慢露出一個笑容，更多血液從嘴邊溢出。

    海登動了動嘴唇，湛藍的眼睛慢慢失去光彩，瞳孔擴大，手臂上的血rou不斷開裂，幾乎看到白骨，而那傷口還在不斷向上蔓延。

    他用最后一絲力氣，以極輕的氣聲說：“救我，路德維?！し茽柕??！?/br>
    作者有話要說：海登：疼，要小先生親親抱抱舉高高，最好能讓小先生主動。

    露露：(╯‵□′)╯︵┻━┻

    第八十二章

    ——在危難關頭, 高呼黑法師的名字吧, 盡管他不是電影愛拍的超級英雄，但沒準，他會帶著他的亡靈大軍, 駕著黑漆漆的地獄火, 像個滅世大魔王一樣從天而降來救你呢。

    不過海登并沒有力氣大喊, 其實他知道這就是終結了。

    當年在黑區時他沒一天不提心吊膽，怕自己的血統被發現，怕萬惡的蟲族基因在某天控制了他的心智傷害他的養父，所以后來在他養父過世后他解散了繼承到的拾荒者組織，加入帝國軍團, 成為了那個與蟲族仿佛不死不休的戰神?，F在他發現那是個誤會, 于是他的劍依然愿意指向真正的強敵。

    人類之光這個稱號雖然過于中二, 但海登發現，他愿意以這個身份死去。

    真空太安靜了，圣光之力被耗盡后, 他已經不能抵抗宇宙的威能, 很冷，很暗，但莫名覺得舒適, 像是要睡覺了。

    唯一的遺憾是……海登想，唯一的遺憾啊，沒有全星際直播一場世紀婚禮。

    小先生喜歡穿深色的法袍，黑色、暗紅色、或者藏藍色, 他說現代社會已經過了用黑袍表示魔法研究立場的落后年代，所以黑法師其實什么顏色都能穿，但他熱愛黑袍的最大原因是——耐臟，不小心撒了點魔藥或者多毛鱗角蟲的粉末上去，一點都看不出來。

    當時路德維希剛一說完，海登就忍不住把他所有的袍子都拿去仔仔細細洗了兩遍。

    所以海登老早就決定了，如果辦婚禮，一定要設計一身白金配色的禮服讓小先生穿，體驗一下不一樣的風格，要那種金色羽毛形狀的頭冠，搭配小先生的黑色長卷發，肯定好看得不得了。

    黑色，眼前還是黑色，沒有海登幻想的白紗袍子和金頭冠。

    記者的沉痛哀悼生生止住，因為他看到海登的手不再流血，某種突然降臨的力量仿佛把周圍空間靜止。下一秒記者變成狂喜亂舞：“啊啊啊啊啊太驚人了！空間發生了扭曲，我們看到了久違的路德維希先生，是的，他又把頭發染黑了，在此本臺記者友情提示各位時尚圈達人不要盲目跟風，過度染發傷身……咳咳，路德維希憑空出現，??！他飛過去了，??！他抱住了海登元帥的腰，啊啊??！他把海登元帥摟在懷里了?。?！”

    忽然出現的路德維希頓了頓，回頭：“閉嘴！太吵了?！?/br>
    “唔唔唔——”記者開始對著鏡頭比手語，并且憤憤不平——我在自己的太空服密閉頭盔里叫，你都能聽見，這根本不是我吵你，是你窺探我隱私！回去就寫通稿——《提防新式竊聽：魔法！》

    夏佐的靈魂帶著一絲放松的笑意，過度使用增幅法術讓這位新晉吟游詩人筋疲力盡，另一個靈魂回來后，夏佐立刻松懈了下來，慢慢進入沉睡。

    蘇醒的路德維希一個瞬間移動就來到了戰場中央，他看到海登孤零零一個人飄在這兒，圣光和能量炮對轟的能量把周圍的作戰單位都掀飛了，于是爆炸中心，海登渾身浴血，手伸向前方，好像想抓什么東西。

    他什么也抓不住，死亡卻差一點抓住他——只是差一點，在亡靈法師面前，死亡也只是他們手中的力量之一。

    路德維希抱住了他的腰，海登無知無覺地順著他的力量靠進他的懷里，一直是戰場武神、沖鋒在最前線的星辰之子，大約是第一次以被拯救者的姿態被人摟在懷里吧，別說記者，路德維希自己都想留個影作紀念。

    那道近萬米的圣光遠遠超越了普通傳奇圣騎士的水準，即便是圣殿騎士團出征，也是用百人團合力制造這種規模的圣光護盾，但單獨一個圣騎士并不是做不到，他們為守護而生，自然也可以為守護而死。

    ——海登燃燒了生命力，他年輕的生命全部被點燃，化作圣光，成為那道守護了人類領空的恢弘光幕。

    從今天起，不只是喜歡胡起外號的中二記者，哪怕是世界法則，都要承認——海登是人類之光。

    路德維希勾了勾嘴角，捏了海登的臉一把，自言自語：“我懷疑雙子女皇有預言女巫的血統，不然怎么寫的同人文章章都比正主進度快呢？”

    【……對海登而言，他燃燒自己，將自己化作不滅星光，照耀著人類的星空，但誰來照耀他啊……路德維希在海登的夜空里點亮了一線天光，從這一刻起，海登找到了自己的光?！?/br>
    ——節選自《流浪星河》，最新更新的第一百零八章。

    他低下頭，一手抱著海登的腰，一手托著他的后頸，回答他：“我聽到了，別怕，我來了?！?/br>
    然后法師低下頭，親吻了海登還帶著血跡的嘴唇。

    路德維希已經用光了能組成生命煉金陣的珍稀魔法材料，巨龍饋贈對同一對象只能生效一次，其他沒有龍族材料高級的普通（路德維希的標準）材料在穿過星界時，為了更好地保護靈魂，都被路德維希隨便丟了。

    但他現在有另外一樣東西。

    他拔了魔法之神的一根頭發——在給魔法之神遞奶酪的時候。不過路德維希懷疑是對方故意縱容的。那根白色的長發離開本體后就仿佛融化在了路德維希手心，直到現在，路德維希畫出生命煉金陣，添上最后一樣材料。

    那可是神材料啊，比龍材料珍貴太多了好不好！

    一名普通的人類法師，在故去后幾千年里成為了神靈，他并非得到了什么上位神祇的饋贈，他的神位由他自己創造，物質世界的所有法師們共同認可，幾千年里的后輩法師依然敬仰地提起六千年前的傳奇黑法師，字里行間充滿向往，那可是有魔法第一人之稱的大法師海連納，于是千年后，傳奇法師把自己變成了神。

    ——路德維希的老師還得到過他的筆記本呢，路德維希本人使用的不少法術，都是這位幾千年前的傳奇法師創造的呢。

    這就是魔法，這就是法師該有的傲氣——魔法無所不能，沒有什么事兒法師做不到——這也是先輩對后輩最好的贈言。

    于是路德維希親吻了海登。

    ——因為魔法無所不能。

    “就像童話里的睡美人被王子吻醒了，這就是愛情魔法！”記者用手語比劃，激動過度，導致太空服的生命監測系統自動伸出針頭，給了他一陣鎮定劑。

    后方主播急忙給前線同事糾正：“這明明是王子吻醒了國王！”

    海登抬起胳膊，抱住路德維希的肩膀，加深了這個吻，于是原本救命的能量傳輸，變成了單純的在公開場合卿卿我我，他們吻得坦蕩熱烈，彼此擁抱懷里溫熱的身軀，急切地撫摸對方的脊背，像是要確認對方完好無損，渾然不在意全世界的旁觀。

    可是全世界很在意??！

    星網一片驚呼：

    “我日了星球之心，我看到了什么？路德維希先生為什么這么攻？？？那大氣地攔腰一抱，那低頭一吻，還溫柔地托著海登的頭……”

    “難道海登才是受？我滴媽，逆了逆了啊，我瘋遼！自插雙目，我去天臺了，世界不值得！”

    “啊啊??！路海的春天，今天的路海終于有了姓名?。?！再也不是邪教了?。?！”

    “難道我們一直誤會了，真相其實是霸道總攻·單手吊打星之靈·狂虐渣男前男友·路德·大法師·維希，人前霸道元帥·人后溫柔ren妻·腰細腿長體力好·能玩各種花樣·?！す皂樖堋さ?？之前迪奧斯拼命鬧分手，是害怕被路德維希先生肛到下不了床吧？”

    “我不相信！我海登陛下戰場武神，不可能是小受！有圖有證據，看這一刀把主母劈兩半、元帥本人浴血而出、背后全是火光，新聞照片打了馬賽克，我都還是被海登元帥這個眼神看得脊背發涼，這是受的話我是啥，我是無底洞？”

    “樓上的，別這么膚淺，現實不是戀愛腦網文，武力值和攻受沒關系！”

    誰能擋我？：“你們想多了，路德維希先生才不當攻呢，他說累，不想動，想躺著享受?！?/br>
    “……我特么第一次聽說這種理由……”

    “ 1”

    “ 2”

    “  身份證號?！?/br>
    “  星網id號?！?/br>
    “  我滿臉的雀斑?！?/br>
    “  隕石奈哲爾身上的坑數！”

    “等一下，誰能擋我？到底是誰，他怎么知道路德維希說過不當攻的？雙子座女王……女皇陛下都沒敢肯定地說一句，海登一定是攻吧？女皇都說純屬文學創作，若與事實有差距，請一笑了之！”

    到處都是掐cp的評論，仿佛帝國民眾都心大到世界末日了還在聊網文，但其實，那每一個字里都透著劫后余生的喜悅，他們中有的人可是差一點就再也聊不了網文了。那道能量炮沒有落在人類頭上，他們的星辰之子擋住了那一炮，而更喜悅的是，英雄沒有成為永垂不朽的英靈，英雄在忙著和他家另一個英雄拿舌頭互甩嘴唇。

    好半天他們難舍難分地放過彼此已經腫起來的唇瓣，依然把額頭抵在一起，周圍是爆炸的能量炮和機甲沖鋒的身影，但海登仿佛能抱著路德維希抱到天荒地老。

    半晌，路德維希狠狠地給了海登一巴掌。

    全宇宙人民捂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