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天河流浪者再次果斷拒絕了白夜霜星的開艙請求。

    “嗯，28秒?！甭返戮S希說著，法師飛快計算了一下時間，果斷轉向天河流浪者，“我建議你切斷和機主的那個什么……感官共享一類的那個功能?！?/br>
    天河流浪者：“？？？”

    “我也不想的，但是沒辦法。幸好我們法師天生和電子產品犯沖?！?/br>
    下一秒，大法師浮于空中，狂亂飄舞的魔力因子使得他的長發被高高揚起，精神力的銀色光輝覆蓋了他綠色的瞳孔，讓法師的瞳仁變得亮如星辰——他進入了專注施法狀態，天河流浪者與白夜霜星的能量監測雷達齊齊開始發出預警，在它們看不見的地方，魔法凝聚成法師的無形巨手，路德維希張開五指，法師之手牢牢抓住了天河流浪者。

    除此以外，漂浮在空中的法師連個再大點的動作都沒有了，就像他自己說過的，一位與智慧同行的施法者怎么可以毫無形象地手舞足蹈呢？但魔力的風暴繞著法師盤旋，巨大的機甲竟然緩緩離開了地面。一陣可怕而細密的碎裂聲，天河流浪者那抵抗力蟲族主母、挨過宇宙射線、又穿過了大氣層高溫的堅固外殼，開始被撕裂。

    白夜霜星：“?。?！”

    然后大法師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痛覺讓精神力匯聚到巔峰狀態，咔嚓！機甲被掰成兩半！

    白夜霜星：“救命！”

    路德維希贊嘆：“我在努力！你們世界里這個sss機甲果然很厲害，非常堅硬，很不好拆，它都比巨龍還硬了！”

    咔嚓——轟——駕駛艙外殼被路德維希生生掀起一大塊，法師一甩手，那塊外殼飛了出去，正好砸扁一只探頭探腦的王蟲。受損的機甲相對來說挺好拆的——路德維希一鼓作氣，使用魔法扯掉破碎的手炮、撕開纏在一起的電路，掏出駕駛艙，擴大缺口到一人大小。

    白夜霜星：“?。?！……%￥#%￥*”

    駕駛艙里彌漫著血氣，一塊斷裂的金屬片正巧插在海登的心口，帶著這種致命傷，海登完成了擊殺蟲族主母的任務。

    法師輕輕喘了口氣，呼吸稍有些急促，精神力的巨量消耗讓法師把拒不開門的天河流浪者拉進黑名單。

    不過，看在它畢竟是為了保護駕駛員，路德維希后知后覺地問白夜霜星：“這機甲應該還能修吧？”

    白夜霜星：“*%￥#）……應該，可能，也許，大概?！?/br>
    于是法師滿意地點點頭，暴luan的魔力回復平和，長發又柔柔順順地垂落在臉頰旁邊。

    路德維希飄在昏迷的海登面前，他甚至沒有動手，那片碎片嗖地一下倒飛出去，但血液沒有一丁點飛濺，同一時間，法師以魔力擋住海登心臟里血管上的裂口，血液的成分大部分都是水，控制水對于傳奇大法師來說都不需要念咒語，他眨眨眼睛，滲入周圍臟器和組織的血液全部被分離，然后又塞回了血管里。

    只是塞的時候沒太考慮病患感受，海登的眉頭緊鎖，喉嚨里發出隱約的低吟，顯然很難受。

    白夜霜星平板無波地說道：“哎呀，痛?！?/br>
    路德維希到底是個黑法師，不是手握圣光專修治愈術的光明祭司，但好在亡靈法師足夠了解人體結構，修復血管壁的時候雖然病患難受到極點，卻不會發生手抖捏錯事故。

    “穿過星界的時候我只能保護住一小部分法術材料，我的空間戒指里能用來當心臟修復材料的只有……湊活用吧，巨龍的……咳，”路德維希嚴肅、但難掩心虛地對著昏迷的海登說——

    “巨龍的腳皮組織。要不是那頭龍打游戲輸給我太多次，拿腳皮抵債，我真的沒東西能救你了。我又不是祭司，一個治愈術什么傷都能隨便治好，我可是黑法師，能救人不錯了，所以你不能嫌棄腳皮，這頭龍身上帶有光明屬性，能加速你傷口愈合呢?！?/br>
    這么自我說服了一番，路德維希底氣更足了，反正這人昏著，而且他也不會知道巨龍是什么。再者說，巨龍的腳皮，金貴著呢。

    魔法的光輝在可憐病患的胸口一閃即滅，瀕死狀態解除，海登躺在機甲廢墟里，身上干凈得連一絲血都沒有了。路德維希打量了他一下，難得地給出7分。

    世界觀受到太大沖擊的白夜霜星徹底進入系統紊亂狀態，它居然第一時間問了這個問題：“怎么只給7分？剩下3分扣在哪？”

    路德維希傲然回答：“百分制的七分?！?/br>
    白夜霜星：“……”有這么慘不忍睹嗎？

    “他比我矮?！?/br>
    “先生。海登元帥有186厘米！”

    “我188?！?/br>
    “……不，先生，您現在只有176，矮了整整十公分?！卑滓顾钦f。

    路德維希后知后覺地想起了夏佐的身高，臉色漆黑：“零分！居然比我高?！?/br>
    白夜霜星：“……”

    “基地派出的軍隊已經進入我的感知范圍了?！甭返戮S希抬起頭看了看天際，海登還沒有蘇醒，天河流浪者不知道是不是被路德維希撕壞了通訊功能，從剛才就一直沉默。

    白夜霜星結結巴巴：“那，那我們，跑嗎？”

    “嗯?！甭返戮S希，“我們不是還得去學院報道嗎，遲到不是法師的品德。反正我在他身上留了監測魔法和定位錨點，他要是再出毛病我可以立刻傳送過來?！?/br>
    ……

    瑞貝卡軍事基地的駐軍蜂擁趕到現場的時候，他們懷著忐忑心情前來尋找的目標，正拎著一把光能刀，挨個戳地上半死不活的蟲族。

    “海登元帥！”

    金發的男人甩了甩光能刀，挽了一個劍花，引起軍人們瘋狂的鼓掌歡呼。

    從軍事基地趕來的機甲兵團迅速散開，開始著手排查周邊，查看是否有漏網之魚，地面清理部隊緊急出動，協助絞殺蟲族。

    “海登元帥！您沒事吧！”

    機甲兵團中的一位忍不住來到海登身邊，矯健的年輕人從駕駛艙里一躍而下，穿著外骨骼，落地姿勢很是靈活流暢。

    海登看了他一眼，表情微妙地抖動了一下，然后旁若無事地笑道：“你是——西德家那個迪奧斯？你被分配到瑞貝卡進行演練實習？還有一年就要畢業了吧?！?/br>
    “是的！”迪奧斯略微矜持地抬起下巴，但驕傲的年輕軍人仍然難以掩飾眼底的激動，“很榮幸見到您，也無比慶幸您平安無事?！?/br>
    “謝謝?！焙５怯押玫攸c了點頭，“畢業是先結婚嗎？”

    迪奧斯：“恐怕不能了，您在外域作戰，剛回中央星域，估計您休息的時候上個網，就什么都懂了?！?/br>
    “哦?！焙５屈c點頭，“我已經看過星網了，但我怕那是謠言所以……請不要在意?！?/br>
    他的笑容里隱約有點欣慰的表情，迪奧斯敏銳地察覺到了，不可遏制地感到自己的心臟激烈跳動。

    他們的對話到此為止，真正悍不畏死的人類精英——記者，竟然已經趕到了。

    “天哪，星球之心啊，就在剛才，我們的不敗英雄海登元帥擊殺了第十九只蟲族主母，刷新了連續擊殺蟲母的歷史記錄，而且更令人驚嘆的是，這一次的海登元帥身后沒有站著他的白金騎士團，而是孤軍奮戰！他一個人，擊敗了整個蟲族次級艦隊！不可思議，這是驚人的壯舉！”

    記者大呼小叫，但沒人會怪他們不夠鎮定，面對地上千瘡百孔的蟲母尸骸、散落的大大小小各類蟲族、以及天河流浪者的碎片，沒有人能夠保持鎮定。

    “不，我不是孤身一人?！焙５侨岷偷匦α诵?，鏡頭里的元帥并不太符合他征戰四方的威名，一雙藍眼里還帶著淺淺的笑意，“……有一位小先生，噓，他協助了我，甚至是救了我，但他很顯然，還沒獲得獨立作戰的資格許可，所以，不要問我，優秀的戰士懂得保密，我不會出賣他的?！?/br>
    第六章

    善后處理不需要堂堂元帥親自上陣，軍醫們緊張地檢查了他的身體，宣布他健康得出乎意料，甚至體能還有上升的趨勢，這可驚呆了一眾記者。

    于是各大編輯部集體開始構思下一個送給元帥的浮夸頭銜。

    平民毫發無損，主星防御兵團的損傷也算輕微，最大的損失是天河流浪者碎得七零八落，如同被暴力撕爛。不過諸多知名機甲大師紛紛表示，想要獲得為元帥制作新機甲的榮耀。

    回到基地的海登望著機庫里的碎片發呆，天河流浪者被撕得像熊孩子玩壞的拼圖，碎得很是零落——因為駕駛艙在重重保護的最核心部位，想要把駕駛艙拆出來，那的確會把機甲撕得很慘不忍睹。

    天河流浪者的人工智能人格默默轉移到一臺掃地機器人上，嘗試把自己的殘骸掃掃灰，在發現蟲族粘液不太好清理之后，就和自己的機主一起排排坐發呆。

    沉默了一會兒，海登摸了摸心口，問：“我們沒有用最后的‘那個辦法’?！?/br>
    “沒有?！碧旌恿骼苏呋卮?，“這很好，海登，一旦用了‘那個辦法’，你活下來，也不再是現在的海登了，你會被人類與蟲族雙方一起通緝?！?/br>
    海登若有所思，他低頭看著自己的心口，那里平滑干凈，最新的修復儀器都沒這么快起效的：“你說那個救我的是——”

    “通訊信號顯示，接入我頻道的機甲的確是隸屬施萊格爾家族的白夜霜星，一臺有成為傳奇sss機甲潛質的優秀機甲，卻因為綁定了一位無法成為機甲戰士的機主，只能常年停在機庫，無法到機甲該去的戰場前線履行職責?！碧旌恿骼苏哒f，“但我不能確認，與白夜霜星一起的那位機主究竟是怎么回事?！?/br>
    海登一邊用小號刷星網，一邊自言自語：“——成年評估雙項e，迪奧斯·西德希望解除婚約，施萊格爾家的繼承人心灰意冷，自殺……未遂。你確定他赤手拆卸了你？王蟲都做不到吧？”

    天河流浪者回答：“是的海登，我記錄了當時的畫面，他似乎沒有意識到需要防備拍攝?！?/br>
    “我見過施萊格爾女士家的那個夏佐?！碑嬅胬锏那嗄昱c海登記憶里的容貌確實沒有太大差別，“傳聞里那是一個很溫和的青年，一點都沒有老牌貴族世家子弟身上的驕奢之氣，雖然我只見過他一次，但很容易判定，他確實不適合成為機甲戰士，他駕駛不了白夜霜星，甚至只是進入駕駛艙，機甲的壓力都會壓垮他的身體。但今天見到的那個……”

    海登回憶起那種從容自信的風采，驚鴻一瞥，氣場強大得令人驚艷。

    “不進入駕駛艙，難道他憑rou身穿過大氣層？”

    海登拍了拍天河流浪者：“你監測到白夜霜星本體在嗎？”

    “……我以為是同級機甲的隱匿技術我無法偵破！”天河流浪者說，“不能駕駛機甲，卻能眨眼之間救活你，難道——”

    “瀕死狀態最容易成為契機，我猜，自殺未遂，不可思議……他極有可能是個覺醒者?！?/br>
    ……

    覺醒者——與海登一樣，白夜霜星終于也想到了這個借口。

    “路德維希先生，我知道如何讓您公開使用魔法了！”白夜霜星唰唰唰調出一大堆數據，“在幾百年前，人類的機甲科技還沒有這么強的時候，對抗蟲族的主力軍是覺醒者軍團——覺醒異能的人類有幾率獲得各種不同的能力，比如雷電、火焰、重力等等?！?/br>
    “異能！還覺醒？”路德維希品味了一下，拒絕，“不，聽起來太像術士了，我們法師鄙視術士！”

    “……術士又是什么……”

    “一種靠血脈天賦吃飯，不學習不干活，喜歡睡懶覺，沒事就像精神分裂一樣哈哈大笑滿街扔火球的腦殘?！甭返戮S希強調，“我們法師是光明正大鄙視術士的，鄙視術士是法師的政治正確！作為法師的機甲，從今天開始你也要學會鄙視術士?！?/br>
    白夜霜星：“……”術士做錯了什么？

    好在可憐的機甲經歷過多次打擊，已經初步摸索出了保持系統穩定的方法，它勸道：“在我們的世界，擁有異能的覺醒者一度是決定了人類文明延續的英雄，他們以血rou之軀，抵抗入侵人類星空的異星生物，是值得尊敬的存在?！?/br>
    路德維希皺眉：“那既然這樣，為什么你剛才說他們存在于‘幾百年前’？現在怎么沒了？”

    “哦，因為機甲科技可以取代他們，繼續守衛人類星空了。成為覺醒者是非常危險的，控制、合理使用異能也會給覺醒者造成極大的身體、心理雙重壓力。關鍵是，異能學會和科學家們認為，極端條件是覺醒異能的條件之一，于是在那段日子里，為了延續人類文明，無數人甘愿使用各種極端手段，逼迫自己覺醒，其中大半的人類精英為此犧牲生命，所以在更安全、更高效的機甲科技發展起來之后，異能逐漸退出歷史舞臺，覺醒者成為了傳說里的英雄，只在小說和電影里出現?，F在也有少量人會在意外中覺醒，但覺醒者不再作為單獨兵種了，所以覺醒了異能之后，還是照常駕駛機甲?！?/br>
    “合情合理?！甭返戮S希點頭，“我來的地方也類似，魔導科技發展起來之后，學魔法的人就沒以前那么多了，可以理解?！?/br>
    “因為稀有，我竟然沒有第一時間想起來，實在慚愧?！卑滓顾钦f，“日后，您可以說是意外覺醒了強大異能?！?/br>
    路德維希再次搖頭：“魔法就是魔法，我不會將它歪曲成其他東西?！?/br>
    白夜霜星妥協：“好吧，您……您只要別在公眾面前刻意否認就行了，一般人會自動聯想成自己熟悉的東西的，比起異世界的魔法，我想大部分人會自己聯想到異能?！?/br>
    “那也就是說，我能對這幫礙事的人下咒了？”

    路德維希指了指前面五個穿著軍裝的人。

    他們穿著圣約蘭軍事學院機甲系的軍服，從領花來看可能和迪奧斯是同學，他們和路德維希一起從民用星艦上下來，正往擺渡車站走，那邊有軍校派來接學生的免費專車。路上他們大聲談笑，很顯然是發現了夏佐，故意說給他聽。

    “夏佐，如果他還有自知之明，就應該立刻解除婚約，迪奧斯已經在星網發過聲明了，他還給夏佐留了顏面，只說是覺得雙方不合適?！?/br>
    “戰略指揮系，哈哈哈哈哈……廢物收容所，施萊格爾家族完蛋了，沒有強大繼承人，很快在議會也說不上話了吧！”

    “聽說了嗎，海登元帥說的那位協助了他的年輕人，應該就是迪奧斯吧。海登元帥好像對迪奧斯很有好感，他也的確到了該考慮個人問題的時候，你們說會不會——”

    一群人夸張驚嘆：“哇，夏佐還想和海登元帥搶人不成，要點臉??！”

    路德維希：“我真敬佩他們的八卦和悍不畏死精神?！?/br>
    不過——路德維希想，如果海登真的瞎，看上什么吊絲的，他就去把浪費的龍材料挖回來！

    法師改變主意了，嘴上沒把門兒的，這幫紈绔子弟最適合拿來當情報自助販賣機，白夜霜星是一臺機甲，有時它對人類社會的判定太過理性，沒有人類族群自己說得那么鮮活，所以路德維希低著頭，悄悄往那幾個軍校生旁邊移動。

    他們沒把夏佐當回事兒，也有可能是他們說的話屬于某種不需要隱藏的共識。